part 76

結束了一天的放鬆,父子倆到家時已經是傍晚了,因為沒能和大家一同出門遊玩的花卷氣咻咻的玩起了自閉,誰都不搭理,路希哄了一陣也不見成效就不哄了,他去洗澡了,想讓花卷冷靜冷靜。

路希擦著濕漉漉的長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花卷蹲在浴室門口,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看在你及時洗掉身上的烤肉味的份上,本大人決定勉為其難的原諒你,快謝恩。

路希彎眸一笑:“不生氣了?真乖。”

安置完烤肉爐的杜君浩從廚房出來時,路希坐在沙發裏擦頭發,花卷在他腳下啃零食,茶幾上放著一杯剛泡上的花草茶,茶是路希買的,味道不是太好,但有安神的作用,花草茶買回來之後家裏的普洱就找不到了,這事路希沒和杜君浩打招呼,杜君浩也沒問,當時也沒多想,就覺的一時不習慣在所難免,但總會習慣的,現在見了這茶倒是後知後覺的有了些想法,其實也不是算想法,他隻是借著換茶這件小事想到了這兩年來的生活,確切的說是他在這兩年裏的改變。

他本是不喜變遷的人,可這兩年來他拋棄了不少舊習慣,養成了不少新習慣,而這些改變,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全部都和他那看上去軟乎乎沒脾氣卻總能捏住他軟肋的寶貝兒子有關,杜君浩忽然想認命了,他不想再掙紮了,也不想為難自己和路希了,那股和本我對抗的氣力因著這種心情在極速衰減,杜君浩還當自己會警鈴大震,驚慌焦慮呢,事實上他沒有太大感覺,他好像被自己嚇啊嚇啊的嚇習慣了,掀不起剛發現自己對兒子的掌控欲獨占欲過於強烈的原因時那種軒然大波了,不過這天晚上他還是失眠了,不是因為驚惶無措,不是因為焦慮糾結,而是靜下心來思考假設他真的拋開世俗倫理,他和兒子將會麵對什麽,他可以保護好兒子嗎?

杜君浩原本以為自己會考慮很久,畢竟這不是件可以輕易決斷的小事,可事實上並沒用那麽久,說來好笑,幫他下定決心的居然是一個夢,夢並不冗長,但非常真實,直至醒來那種心被剜去一塊的感覺都揮之不去。

窗外夜色正濃,杜君浩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他起來抽了一支煙,煙沒有抽完就被滅在了煙灰缸裏。

次臥的房門被輕輕推開又被無聲的帶上,杜君浩在兒子的床邊坐了下來,借著窗外投進來的零星光線看著安睡的兒子,平複那個夢帶來的情緒波動。

靜下心來之後,他開始回想這個月裏發生的事,人很容易被表象迷惑,他似乎也犯了這個錯誤,他對陸邵和兒子關係表現的過於緊張擔憂,因為兒子對陸邵的態度而和孩子起衝突,待到他為了孩子的幾句話動了手,這些矛盾的起因看上去像是他無法接受兒子的性取向,可仔細的去追根究底,去挖掘這些表象之後的心情,得出的答案卻是,他不能接受的隻是孩子離開自己,至於他因為什麽人什麽事離開並不重要,即使要帶孩子走的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至親,他依舊無法接受。

杜君浩摸了摸兒子的小臉,心裏苦笑了一聲,就這麽個小東西,割不了舍不下的,好像長在心上了,放任他長在那裏說不定會要了他的命,不放任也不行,因為要他的命有商量,要他兒子絕對不可能,事實就是這樣,就擺在眼前,他還有什麽可掙紮的呢?

路希睡的很沉,沒有察覺有人來過自己的房間,更不知道那個人在他床邊坐了大半個晚上,直到天快亮了才離開。

第二天的清晨,路希是被雨聲吵醒的,看到窗外霧蒙蒙的一片,心裏輕歎了一聲,今天不能帶花卷出去放風劃地盤了,花卷又要纏著他撒嬌耍賴了。

路希走出臥室時,花卷和杜君浩都在客廳,杜君浩嘴裏叼著煙,手裏拿著吹風機給一隻幼貓吹毛,花卷聚精會神的看著那隻貓,似乎在考慮從哪下嘴可以一口咬死它。

“哪來的貓啊?”路希站在花卷旁邊,打量著那隻被風吹的睜不開眼睛的小東西。

杜君浩關了吹風機,把煙夾在指間,空出嘴來說:“撿的。”

“撿的?窗外嗎?”路希把幹的差不多了小貓抱了起來,一邊順毛一邊打量,有幾隻流浪貓經常在他家窗外等吃的,家裏有殘羹剩飯的時候,杜君浩就會扔給它們吃,為了防止剩飯招來蒼蠅,他每次都扔的很遠,時間久了,貓咪們就學精了,知道站到遠一點的地方等反而能先搶到最好的,這隻幼貓的花色和其中一隻流浪貓有點像,說不定有血緣關係。

杜君浩“嗯”了一聲,攆滅了煙蒂,靠進沙發裏看著給貓順毛的兒子,唇角牽起一個淺淺的笑弧:“眼熟嗎?”

路希點頭:“像那隻大黃貓。”

杜君浩搖頭:“像你,爸剛撿到你的時候你就這樣。”

路希“呃”了一聲,把貓托到眼前仔細觀察:“不像,它腿沒瘸。”

杜君浩笑了笑,拍了拍什麽身旁的位置:“坐這兒,爸有幾句話跟你說。”

路希聽話的在杜君浩旁邊坐了下來,但腦筋沒有停轉,這顯然不是閑談的架勢,正式談話的話,他們確實有個話題,就是上次爭執中斷的那一個。

“路希,你還小,有些承諾爸還不能給你,不是給不了,而是你不適合接受,但爸可以承諾兩點。”杜君浩用溫和但也慎重的口吻道,“五年之內,爸是不會考慮成家的問題,再有,你永遠是這個家的主人,這個家永遠有你的位置,沒人可以趕你走,你也不要想著可以自力更生了就從家裏搬出去,爸不會讓你走的。”

孩子年紀還小,就算再怎麽懂事,思想約束力都不比成人,思想上管束不住自己難免會做出一些不穩妥的行為,而這些行為說不定會給孩子帶來傷害,所以有些事就算他想通了理順了,也沒辦法在這種時候告訴孩子,可如果不做出一些鄭重的承諾,他要怕孩子離自己越來越遠,怕他想離開,而他承諾的這些,除非發生什麽天災人禍,否則他一定會信守到底。

路希困惑的想了一會兒,望著杜君浩道:“爸,我沒有完全聽懂。”

“聽懂你能聽懂的部分就可以了,聽不懂的部分爸現在還沒辦法和你解釋。”

路希愣愣的“哦”了一聲,越想越迷茫:“感覺挺重要的,什麽時候讓我懂?”

“再過兩年,等你大一點,爸就告訴你。”杜君浩環住兒子的肩膀,哪怕控製著力道可因為心情關係還是稍有些重,“路希,你記住,你從來都不是爸的拖累,對於爸來說沒人比你更重要。”

路希靜了一陣,垂下眸子說:“我記住了。”

雖然這個人注定不屬於他,雖然他們終有一天會分道揚鑣,過自己的生活,可能在某個時期在他心裏占據這樣的位置,聽到不會輕易說出這種話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他就該知足了,就算不知足他也會說服自己知足的。

杜君浩看著乖巧溫順的兒子,心裏鬆了口氣,自從把兒子接回來之後,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他都快把自己逼瘋了才做出今天的決定,雖然他覺的自己就是瘋了才會做出這種決定,但瘋就瘋吧,痛快的瘋總比糾結而死強,他不想為難自己了,也不想為難路希了,池洋說的對,如果人連忠於自己都做不到,還談個屁的幸福快樂?所以自私也好,畜生也罷,他的選擇就是這樣了,至於那些有可能改變這些的外在因素,他會謹慎嚴密的去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