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鎮子裏死了一個姑娘。她叫什麽我記不得了,隻聽說她跟一個男人“搞破鞋”,結果被人捉雙,沒臉活下去,就上吊死了。
姑娘的父母嫌丟人,匆匆把她埋葬了。
那時候是20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火化製度在農村還沒有推廣,隻鼓勵深葬。
姑娘身材瘦小,那口猩紅色的楠木棺材卻無比巨大,八個人才勉強把它抬起來。到了野外的墳地,人們在冰雪中艱難地刨出一個兩三米深的坑,把棺材放進去,“轟隆”一聲落了底,開始劈裏啪啦填土,很快就鼓起了一座高大的新墳……
那天,有個姓黃的村長來鎮子裏開會,喝醉了,夜裏搖搖晃晃地騎自行車回家,半路酒勁發作,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他在雪地上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地聽到一陣沉悶的敲擊聲,他順著聲音爬過去,忽然發現他身下是一片亂墳地,敲擊聲正是從那座新墳傳出來的。
他的酒嚇得醒了一半,騎上自行車趕緊離開了。
第二天,這個消息傳到了鎮子裏,有人認為是姑娘的冤魂在鬧騰,有人認為黃村長肯定是喝得太多了,出現了幻覺。
時間一天天過去,漸漸的,大家都淡忘了這件事。
幾年後,姑娘的父母打算把女兒的屍骨遷到另一個地方。
姑娘的墳已經平了,長著荒草。一群人挖來挖去,終於挖到了棺材,已經朽了,輕易就撬開了,下麵的情形讓人們大吃一驚:
姑娘身下的褥子,身上的被子,都被撕破了,變成了一條條,棉花散落在棺材的各個角落。枕頭也被撕開了,蕎麥撒得到處都是。她脖子上陪葬的金項鏈四分五裂,頭發也被拽下來,這裏一綹,那裏一綹。姑娘屍體的肉早就腐爛,隻剩下骨架了。下葬的時候,姑娘平平地躺著,眼下這具屍骨卻變了方向,她的頭骨頂著左側的棺材板,腳骨頂著右側的棺材板,蜷成一團,左手一根指骨深深摳進骷髏眼部的黑洞中……
姑娘的父母靜靜地看了看地下這一幕,竟然都沒有掉淚。
這是我聽到的最短的一個恐怖故事,也是最長的。
為此我早早給自己立了這樣的遺囑:親人,在確定我“心跳停止”“呼吸消失”、“血壓為零”“大腦死亡”之後再把我葬送。我會保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