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 尹若心常常會抽時間來醫院,弄些奇奇怪怪的藥膏給陸承佑用。
陸承佑在她麵前脫衣裳脫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但他好歹還有些底線,隻會脫上半身的衣服。
尹若心的臉紅紅的,每次給他上藥, 心髒總會跳動得不正常。她覺得這樣是不對的, 醫生不能對病人起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她必須要心如止水地、毫無雜念地、如看待一塊平常的豆腐般看待陸承佑美好的肉/體。
把藥膏在他淤青處敷好,在他腰間一圈圈纏上繃帶。做這個動作勢必要在他腰間環一把,她不得不貼得他很近,感受到他年輕的軀體裏散發出的熱量,騰騰地烘著她的臉。
上好藥, 她低著頭收拾藥品。側頭見他還是赤果著胸膛,清了清嗓子說:“你把衣服穿好。”
陸承佑看一眼**的病號服,壞心思上來, 皺了眉忍痛似的嘶了聲, 說:“胳膊太疼了, 動不了了。”
他胳膊上確實也有傷,丁泰那人沒什麽廉恥, 知道打球贏不了他,就拚命地下黑手。
尹若心沒有懷疑, 問:“那我給你穿?”
陸承佑心裏雀躍, 麵上不動聲色:“行。”
尹若心把他的衣服拿起來,小心翼翼地給他穿,讓他一條胳膊從袖子裏穿過去,再去穿另一條。幫他把衣領整理了下, 從最上麵開始,一顆顆地幫他係扣子。
陸承佑看著她。
她的皮膚很好, 像用牛奶滋養出來得一樣。臉上沒有妝感,隻塗了一層防曬,這麽素麵朝天的樣子就已經漂亮到不行。不知道平時用的是什麽牌子的護膚品,離近了能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陸承佑喉嚨裏越來越癢。
他往前湊了些,鼻尖快要蹭到她的臉頰。尹若心仿佛能預料到他想做什麽,心跳瞬間變得很快,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病房的門窗關著,空氣裏隱隱漂浮著酒精的氣味,濃度太高,隻需要一點兒小小的火星就能點燃。
陸承佑到底是什麽都沒做,他還不舍得在這麽不清不楚的時候碰她,怕會輕薄了她。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隻是靜靜地待著,彼此心知肚明對方在想些什麽,可誰都沒有挑破。
把他的最後一顆扣子扣好,尹若心後背出了一層汗,呼吸早不知不覺亂了。氛圍太過於安靜,滋養著絲絲縷縷的曖昧縈繞在兩人周身,讓人欲罷不能。
尹若心扛不住這樣的氛圍,主動出聲打破:“你渴嗎,要不要喝水?”
然後,她聽見一聲有些響的喉結滾動聲。陸承佑仍是盯著她,目光深邃複雜:“嗯。”
尹若心倒了杯水遞給他。正是周末,下午沒課,藥店裏有張嵐看著,不需要她回去。
她不舍得走,從書包裏把習題冊拿出來,趴在一張桌子前用功。
陸承佑坐在她旁邊的椅子裏,拿了手機打遊戲。怕會打擾她,耳朵裏特意塞了藍牙耳機。
尹若心有好幾道數學題都不會做,愁得捧著腦袋,手指間夾著筆。之前在老家的學校她的成績還算可以,沒有跳出過年級前十。結果到了這邊壓力變得好大,明明很努力了,每天晚上刷題刷到一兩點,睡四個小時起床,錯題集整理了一本又一本,結果上次考試也隻勉強擠進了年級前三十。
她抬起頭看身邊的陸承佑。這個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其實智商奇高,聽說從初中開始每年代表學校去國外參加各種奧數競賽,隻要有他在,團隊就沒有輸過,回回都能把冠軍獎杯拿回國。京大其實早就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留在學校裏讀完高三不過是走個過場。
尹若心看回習題冊,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結果還是對這道立體幾何題束手無策,怎麽都解不開。
陸承佑的計算能力是很可怕的,她記得有一次在課堂上,數學老師對一道題犯了難,隻好對著答案跟大家講解。陸承佑原本趴在課桌上睡覺,在聽到老師的聲音後慢悠悠支起了身,說:“答案錯了。”
數學老師並沒有生氣,反倒遇到救星一樣,讓他去講台上給大家講這道題。原本一道非常複雜的三角函數,在陸承佑列出了幾個公式後變得簡單易懂起來,全班學生包括老師全都豁然開朗。
心裏一個想法蠢蠢欲動。
放著這麽個大神不用,不是可惜了嗎?
況且陸承佑曾經主動說起過,可以給她補課。
再這麽盯著試題也解不開,隻會浪費時間。尹若心抬起頭,叫他:“陸承佑。”
陸承佑側抬頭看她,把耳朵裏的藍牙耳機摘下來。
“你上次說可以給我補習,還算不算數?”她問。
陸承佑關掉了仍停留在遊戲界麵的手機,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算數,”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扔,手臂抄在胸前:“不過,我得先收報酬。”
他一個揮金如土的公子哥,說的報酬肯定不是指錢。
“什麽報酬?”她問。
“自己想。”
尹若心仔細回憶一遍。凡是陸承佑的話,尤其是他的一些混話她都記得很清楚,很快就想起來那天他說的是:“你要是叫我聲哥哥,我就給你補習。”
想起來以後,臉上緩慢地飄上一層紅暈,心口好像藏了隻不停在蹦躂的小兔子。
她低著頭,手緊緊捏著筆。喉嚨裏滾了好幾次,最後為了自己的成績,索性叫出來:“哥哥。”
女孩子的嗓音很輕很柔,雖然聽起來沒有任何撒嬌的成分,卻依然讓陸承佑聽得尾椎骨處麻了一片。
他得寸進尺:“不知道得看著人說話?”
“……”尹若心臉上更熱,踟躕了會兒,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哥哥。”
陸承佑臉上的表情頗為愉悅,他抬起手,在她頭發上揉了幾下,賺她便宜似的回了句:“嗯,哥哥在。”
“……”
其實他的年齡也沒有比她大多少吧。
這都是什麽惡趣味啊?!
陸承佑把她手裏的筆拿過來:“哪道題不會?”
“這幾道。”她指了指卷子。
陸承佑講題的時候很耐心,不會因為她腦子轉得慢就不耐煩。她一次沒聽懂就講兩次,兩次沒聽懂就講三次。筆尖在紙上流暢地列著公式,能看到他的字寫得很漂亮,蒼勁有力,是能直接出練字帖的字體。
不僅給她講了幾道數學題,連帶著物理、化學這些她不太擅長的科目都一塊給她補習。他總能找到最簡單有效又適合她的講解辦法,短短一下午時間讓她獲益匪淺。
不知不覺待到了晚上六點,窗外的天色一片暗藍,夜色悄然降臨。
陸承佑擔心她再晚回去會有危險,把筆蓋合上:“行了,你先回去,再有不懂的我明天給你講,或者給我彈個視頻。”
“哦。”
尹若心收拾了下桌麵,把課本塞進書包。
出了醫院,她並沒有立刻就走,買了份晚餐給陸承佑送過去。她知道醫院會給陸承佑準備三餐,還都很豐盛。但陸承佑是為了她才跟人打球受的傷,她要是不做點兒什麽的話,就總覺得過意不去。
每次過來,她都堅持給陸承佑帶飯,醫生不在的時候會幫他敷藥。
陸承佑身上的瘀傷很快好了,張醫生覺得奇怪,往常這種程度的傷,不養上一個月是好不了的。
難道是他的醫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是很奇怪的,最近經常能聞到陸承佑的病房裏有股揮之不去的中草藥的苦味。
這裏是家西醫院,不太可能會出現中藥。張醫生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現了問題,稀奇地在病房裏仔細聞了聞,說:“真是奇怪了,怎麽老是一股中藥味?”
陸承佑抬眸看他一眼,沒說什麽。
張醫生走後,尹若心從外麵進來。她今天沒再帶奇奇怪怪的藥膏,而是拿來了一瓶煮好的中藥。
那藥很苦,尹若心自己試喝過。她從小就跟中藥打交道,可還是覺得苦得能掉了舌頭。
陸承佑連眉毛都沒動過一下,接了杯子把藥喝光。
雖然看他跟沒事人一樣,尹若心還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顆糖:“給你。”
陸承佑看了一眼,拿過來拆開。他沒吃,反倒把糖塞進了她嘴裏。
糖果的甜味在尹若心嘴裏絲絲縷縷地化開。
她有些被這個舉動驚到,怔怔看了他一會兒。陸承佑在她麵前站著,朝她低了點兒身,說話時會習慣性地揚揚下巴,拽到不行。
“尹若心。”他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她,不像其他人,跟她不怎麽認識都會喊她的小名。
“明年你想上哪個大學?”
“啊?”他的話題來得太突然,尹若心想了一會兒,說:“還不知道。”
“北中醫?”
她搖搖頭:“我媽不讓我學中醫。”
“為什麽?”
尹若心不說話了,她想到家裏的變故,想到慘痛的那一天,眼裏滑過恐懼。
“你想學嗎?”陸承佑問。
尹若心沉默了大概五秒鍾,點了點頭,說出來的卻是:“我媽不讓我學。她說我報考什麽專業都好,就是不能學中醫。”
她抬起眼睛,很近地看著他:“所以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會治病,好嗎?”
陸承佑抬起手,很溫柔地在她發上揉了揉。
“好。”
尹若心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明顯變了。
之前每次跟他見麵,都會覺得離他很遠,他對她來說太過於高不可攀,所以不管認識多久都有種陌生感。可是現在,兩人之間早就跨過了看似不可逾越的那道線,朝著另一條說不清道不明的方向一去不返。
房門緊閉,窗簾也拉著,屋子裏隻有她和陸承佑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彼此。
尹若心開始擔心時間走得太快,再過不久她就要離開醫院回家,不能再跟他待在一起了。
她不想離開他,一分一秒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