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季老將軍連這點苗頭都看不出來,那麽他也枉負盛名,恐怕早就在戰場上死了千百回,哪兒還能像現在這般氣鼓鼓的瞪著季駿豐、季駿宇兩人。
可惜了,這請求到馬腿子上了。
季南山是鐵了心的想要整治季駿豐,不論什麽事他都能從中找到一二來說出他的不對,理由雖怪,但卻無人敢反駁。
一時間,季峻宇也不敢再多言。
他多說一句,季南山的火就更大一分。
似乎是早已預想到這個結局,季駿豐的臉上並沒有多少畏懼,反倒是一臉的坦然,甚至從他的眼眸裏還能看到一絲笑意。
這個時候,蘇蓁也惱了。惱得不想管他,直在心裏罵他:冥頑不靈!
“啪”的一聲,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季南山一鞭子揮在他的身上,月牙白的長袍上立刻滲出了血絲,可他的神情未變,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好像那被打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麵對季駿豐的“堅韌”蘇蓁扶額搖頭。
認個錯就這麽難嗎?
蘇蓁看得出來,聰慧如季駿豐又怎麽能不懂呢。從小打到他都這般,不論是不是自己犯了錯,從來不肯承認,咬死了不說。
所以,從小到大挨揍挨得最多的也就是他這位大哥。
季將軍戰績屢屢,身居高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百姓擁戴,受民兵尊敬,手下萬千對他馬首是瞻,唯命是從。
可偏偏就是遇上了這麽個兒子,從來不肯聽他的話,倔強如牛。一家三代都從軍可他呢,空有一身本事偏要做個五品閑職,弄的整個京城都知道他是個“廢物”更讓別人對季家指指點點。
讓他往東,他偏要往西。
如此忤逆不孝,他怎能不氣!
表麵上看起來溫潤如玉,對誰都彬彬有禮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可實則呢,他骨子裏的傲氣頗足,還非常的有主見,從來不依附任何人,也叛逆的不行。
從小到大,季將軍隻是希望季駿豐能說一句:“我錯了”而已。
就這麽簡單,就簡簡單單認個錯,他便能順著台階往下走。
今日不過是借個勢,想著滅滅他身子裏那股傲氣,那股子叛逆。
一鞭接著一鞭毫不留情的打在季駿豐身上,他的衣衫滿布血跡,蘇蓁看了都不忍撇過頭去,可他卻愣是一聲不吭,神色微變。
除了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滲出可以看出他忍耐的有多痛苦之外,其他的還真是看不出來。
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幾兄弟早已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沒有辦法為自己的大哥開脫求情。
事情說小也小,說大也大。
沒有辦法,隻得紛紛朝著蘇蓁投去求救的目光。
看著季駿豐身上斑斑血跡,蘇蓁深深吸了口氣,眼中迸出一道厲光,沉聲道:“季將軍,夠了!”
季南山手一頓,冷著眼看著蘇蓁,語氣不善道:“公主難道要插手老夫管教自己的兒子嗎?”
“季將軍難道要阻止本宮救相公嗎?”
爭鋒相對,劍拔弩張。
兩邊氣勢都不弱。
蘇蓁說的沒錯,季駿豐不僅僅是他季南山的兒子更是她的相公。
憑什麽他季南山能打兒子她蘇蓁就不能救自己的相公呢?
四眸相對,雙方都梗著脖子誰也不肯先讓誰。
“季將軍,你別忘了這可是本宮的駙馬爺!”蘇蓁見他不肯鬆口,便冷著臉色說道。言辭間提醒著季南山現在季駿豐是她的駙馬,往重了說他是皇家的人!現在季南山要動他,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蘇蓁!”季駿豐咬著牙喊道,製止了蘇蓁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一口一個季將軍,嘴裏帶著威脅帶著不明的深意。嫁進他們家也有些時日了,也沒有叫過他父親一聲爹。
就算季駿豐心中有再多的怨再多的氣,也不能讓蘇蓁來替他發,更不能讓蘇蓁對父親不敬。
現在隻是他和父親之間不合而已,若是蘇蓁橫插一腳進來,落人口舌必定會說她用公主的身份壓製季將軍,同季將軍唱反調。
這樣一來,對蘇蓁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
麵對季駿豐的嗬斥,蘇蓁剜了他一眼,心道:狗咬呂洞賓。
這頭,她出都出了還能怎麽辦?
季南山自然是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停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顫,隨後放了下來。
深深地看了季駿豐一眼,冷笑道:“你可真是娶了個好媳婦!”
言罷,帶著怒氣拂袖而去。
正廳裏,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季駿豐在一瞬間倒在了地上,季家三兄弟連忙衝到麵前,看著血淋淋的季駿豐一麵想著老爹下手太狠,一麵又感歎大哥真是不屈。
季駿迢將他背回別院,蘇蓁連夜請了大夫為他治療,並命小寒徹夜守在他的身邊。
傷都是皮外傷沒有多大的問題,隻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日,每日三次按時塗抹藥膏就行。隻是這傷疤,必定是留下了。
男人留傷疤沒有關係,隻要人沒事就行了。
季峻宇站在房門口,身邊站著的是郡主。兩人都垂著頭,一臉的愧疚,尤其是郡主臉色更是慌張,手臂緊緊地拉扯著季峻宇的胳膊,眼珠子裏滿是恐懼。
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隻不過是想讓季駿豐挨挨訓卻沒想要置他於死地呀。她也不知道季將軍下手竟然這麽狠。
郡主一時間臉色慘白到不行,被嚇的泛白的嘴唇使勁哆嗦著。
“現在知道怕了?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害怕?”季峻宇語氣有些不太好,整個人渾身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郡主抿了抿唇,也不敢接話。
她也不是故意的啊,還不都是你們家老爺子下手太狠,這季駿豐挨打要怪也隻能怪老爺子,怪不到她的頭上。
當然,這話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當蘇蓁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季峻宇和郡主站在外麵一臉焦急的模樣。
蘇蓁冷著一張臉睨了兩人一下,沉聲道:“夜深了,回去吧。”
“公主,今日的事我……”郡主剛開口,便看見蘇蓁揮了揮手,“回去休息吧,今日的事休得再提了。”
季駿豐都傷成這樣了她再去同他們計較又有何用。
深深的看了眼前的郡主一眼,蘇蓁冷聲道:“希望下次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定!”季峻宇頷首保證。
他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是什麽,更明白她說的“這樣的事情”是指的什麽。蘇蓁沒有刨根追究他到底說了什麽惹的季駿豐大怒,非要走他幾拳才能消氣的事情已經是讓他鬆了口氣。
季峻宇深知今日的事情是大哥替自己扛下,不然後果絕對不是這麽幾鞭子的事情。
想到這裏,季峻宇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蘇蓁揮了揮手也不再去看他們兩人,轉身走進去屋內。
季峻宇凝視著她的背影,半晌之後冷漠的說道:“走吧。”
郡主深知自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也默不作聲難得乖巧的跟在他後麵。
她知道,如果今日不是季駿豐扛下這一切,想來這挨鞭子的人就是季峻宇了。
轉身回屋。
小寒正準備替季駿豐脫下衣服,見著蘇蓁進來,連忙起身退到一旁行禮道:“公主。”
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蘇蓁走到軟塌旁邊,揮了揮手道:“去打盆熱水來。”
“是。”小寒應下,連忙轉身出去打水。
蘇蓁歎了口氣坐在一旁,修長嫩白的手指挑開他的薄衫,動作輕柔的往下脫。衣服脫到一半,還沒剝離下來,蘇蓁便發現衣服上有些幹涸的血跡已經入傷口粘在一起,若是一旦用力拉扯難免會令傷口越扯越大,也越來越嚴重。
擰著秀眉,她疾步走向外廳,從小月繡花的籃子裏拿出一把剪刀快速返回,手上的動作迅速毫不猶豫的避開傷口剪下他的衣服。
等到滿地都是碎布的時候他的身上也光的差不多了。
“公主,水來了。”小寒捧著水盆徐徐走來,將水盆放在地上,擰幹了手帕遞給蘇蓁。
“公主,不如讓我來吧。”小寒小心翼翼地問道,目光一直盯著蘇蓁的手,唯恐她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季駿豐的傷口。
在她看來,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還養尊處優什麽都不會的公主哪兒能照顧人。
蘇蓁擺擺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抿了抿唇,小寒臉上一僵,緩緩道:“是。”
小寒戀戀不舍回頭望著躺在**的季駿豐,礙於蘇蓁在場她隻得轉身離去。天知道,她有多麽的想要留下來照顧他。
屋子裏寂靜的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拿著手帕,一點一點攢幹他身上的血跡,唯恐碰到他的傷口蘇蓁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將周邊的血漬擦拭幹淨,瞅著**的人沒有什麽變化,蘇蓁才抹了把汗。
將手帕扔進地上的水盆裏,隨後拿起了大夫放在一旁的藥膏,沾了一些到手上輕輕塗抹在他傷口上。
**的季駿豐隻覺得渾身涼涼的,那原本被鞭子抽的火辣辣疼的地方竟也變得清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