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一番說辭，還真是讓人不足為信的。你一個小小奴婢，自幼便被賣到了這謝府，旁人若是約你出去傳口信不成，又為何要以書信約之？”謝長安冷冷的說道，目光灼灼。

珠釵一下子有些慌神，猶在強硬著力氣說道：“這些年，我跟在小姐身邊這麽久，有些簡單的字我也已經認得，也曾經寄過幾份家書回去，想來，他大約是覺得我是認字的。”

“此人在何處？”謝長安冷聲發問，隻是這一副認真的神情，引得旁邊站著的幾個人都臉色有不悅，隻不過都沒有開口言說而已。

謝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冷聲說道：“有罪無罪還當前另論呢，你怎麽就像是審問犯人似的？”

謝長安笑了笑，如春風拂過，極其的溫柔，“我這也不是怕府裏出了什麽吃裏扒外的人嗎？查問個清楚也好安心不是？”

謝檀哼了一聲，卻也明白，讓珠釵為自己頂罪，並不是一個好計策，隻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

“那你昨天去了沒有？”謝長安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冷聲問道。

珠釵知道昨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恐怕不宜說自己去了桃花渡，便搖了搖頭，“後來我那位老鄉又傳了個口信過來，說是臨時有事。”

“既然第一次傳紙條，又為何第二次傳口信？”謝長安緊鑼密鼓的問，好像這一幕已經在她的心底裏排演了上千次，問出來的時候也是有條不紊。

謝檀見珠釵的額頭上冒出了許多細細密密的汗珠，便知道她也已經有些疲於應付了。

思及此處，便連忙快步走到謝家大老爺的身旁，挽著他的胳膊柔聲說道：“爹爹，這下人的事情就由他們自個去解決吧，讓一群主子圍在這裏，看著長安審我身邊的婢女，真是失了規矩。”

謝家大老爺微微的點了點頭，大概知道查出來也並非是一件好事，正要開口說話，良久不曾說話的慕容長嘯卻又說道：“這府裏的事情不問個清楚，謝大人大概心裏也難以安定吧？”

謝家大老爺這一下噎住了聲，台階本來搭好了，卻又被人生生的斷了，隻得木訥的點點頭，“審吧。”

隻是這說話聽出差的心情都好像沒有之前那樣急迫了，看來這些天耳濡目染的步驟，已經懂得些許道理，便神情自若的說道：“這個奴婢也就不知道了，或許是因為這事兒出的急，他匆匆忙忙的離開，未來得及給奴婢寫一張紙條，倒讓長安小姐疑心了。”

“這桃花渡，長滿了桃花，格外浪漫，你和他隻是老鄉關係，約到秦樓酒肆即可，又如何要去桃花渡？”謝長安深深的長舒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她也以無可問了。

珠釵輕笑一聲，“他也隻不過是一個書生而已，去桃花渡，隻需要雇輛馬車便可，文人雅士都愛去，他也已經心神往之許久。”

“這樣看來倒還真是沒有破綻了呢！”謝長安清冷的笑了一聲，卻憤憤的，語調陡然轉變，“在我眼裏，這些也隻不過是托詞罷了！”

“都是真真切切的事情，何以在長安小姐的眼裏就全然成了托詞呢？”珠釵不甘示弱的抬起頭去，倔強的仰著臉。

謝長安見狀，忽然急怒攻心，也不知怎得想的，在眾人麵前揚起巴掌，重重地抽打了下去。

謝檀驚呼一聲，連忙上前去將謝長安推開，雙手護住珠釵，“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倒是讓你們在貴人麵前好一頓問。我自己的丫頭，管教不嚴，我願意去祠堂領罰，用不著你動手。”

謝家大老爺見自己的女兒滿臉的悲憤，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心生不悅，揚揚手，“真是太鬧了。”

“太師大人，不日之後，宮中盛宴，這幸福的女兒都出落的如此美麗，不如一同帶到宮中如何？”慕容長嘯淡淡的笑了笑，終究將懷疑的目光移去看向別處。

謝檀幾乎可以從他默認的態度和眼神中得知，他一直想要弄清楚自己和慕容陌之間的關係，甚至不惜利用謝長安在這裏出頭。

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讓他察覺到了呢？

按理來說不應該是明錦書才對，他昨日淡淡，言笑晏晏，不像是和慕容長嘯是一夥的。

更何況他想讓慕容長嘯的手下發現自己，就不必贈送那一張人皮麵具，讓自己完全改了麵容，成為了一個麵容普通，隻能用清秀二字來形容的婢女。

謝檀心中充滿了疑惑，隻得先行扶起珠釵，這才又屈膝施了一禮對慕容長嘯說道：“那就先謝過五殿下了。”說話時，昂首間卻隱隱約約有溫柔淡波流轉而過。

慕容長嘯一時疑惑，卻也回了淡淡的一笑。

謝檀轉身，眼底裏的溫柔笑意卻全部殆盡，隻剩下徹骨的冰冷，和獨自一人鬱鬱行走的孤獨寂寞。

“你去哪兒？”謝家大老爺見她要走，不悅的開口問道。

謝檀回頭福了福身子，“女兒穿成這樣見客終究是不妥，是以想要回房換下一身來。”

“如果是因為本王，倒是累著姐家姑娘了，本王不是十分介意。”慕容長嘯淡淡的說道，話語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謝長安見狀，眼底裏閃過一絲嫉妒。昨日她可是用了好一番行前才套出來那門房的話，來的那個人氣宇軒昂的，像是一個侍衛，若說是珠釵的老鄉，一個窮書生，又怎能夠差遣得了那樣的人？

看來謝檀是又在外麵勾搭了什麽聊不得的權貴，又用自己的婢女作為掩飾，當真是不要臉極了。

桃花渡，昨日的桃花渡，慕容墨也在場，想起他們初見時，雖然慕容墨追著來討債，而是兩個人之間隱約卻有歡喜冤家的意味。

這種事情，本來就讓人奇怪。

發生了這麽多，謝長安，決計不相信這次的事情還是巧合。

她潤潤嗓子，正要開口將這件事情追究到底的時候，謝家大老爺卻察覺出了她的意圖，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該去哪去哪，別在眼前礙著。”

她隻覺得十分委屈，眨了眨眼，眼中隱隱有水汽氤氳，格外的楚楚可憐。

若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個鐵石般堅硬的心，都恐怕會被她軟化。

謝檀隻是眯著眼睛，冷眼旁觀看戲。這慕容長嘯不是愛謝長安愛到寧願殺她謝家滿門，這一點委屈，她倒都想看看慕容長嘯是如何處理。

慕容長嘯見狀，隻是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又轉頭對謝家大老爺說道：“謝三老爺崇武，本王那正好得了兩批上好的汗血寶馬，放著也是荒廢，不如牽來給謝家三老爺用如何？”

謝家三老爺升為兵部尚書，此次出行所需的配合禦林軍還有京畿衛的人護好禦駕，一路注意安全，就算禦駕回鑾入了宮廷，也必須處理善後的事宜，一時之間還回不來。

三房主母出生於小門小戶，一聽有恩賞，連忙拉著女兒跪了下來，“多謝五殿下，多謝五殿下。”

慕容長嘯不在意的揚了揚手，倒是那謝家大老爺，幹笑了兩聲，“三弟最愛騎馬射箭，有了這個波斯貢來的汗血寶馬，定會技藝嫻熟。”

“這馬呀，也得有能夠成為它主子的人，方才不負？謝謝大老爺，你說是不是？”慕容長嘯哈哈大笑了幾聲，那話語中似乎是意有所指。

謝檀心裏重重地一跳。的確，當今能夠成為謝家助益，謝家能夠成為他的助益的，最好不過的就是慕容長嘯了。

他乃是皇後幼子，中宮嫡子，若說太子式微，這個太子的位置，他恐怕是頭一份。

雖然由此猜測，但是現在太子好端端的還上在東宮之中，謝檀目光微冷，慕容長嘯心底裏早就起了謀害太子的心思。這皇家果然沒有真情，別說是男女之情了，就連父子情兄弟情也脆弱得不堪一擊。

天底下最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大概隻有那屹立在皇城中央的宮殿了。雖然富麗堂皇，雖然依山帶水，雖然美不勝收，可那也是天底下最易藏汙納垢的地方。

謝檀輕笑了一聲。若非要報仇，若非要護得謝家全家周全，她定然會脫手離開京城，瀟瀟灑灑的度過一生。

隻可惜，上天讓她知道良多，就意味著她身上肩負的責任也就越多。

這般小人，怎能為帝？

謝家大老爺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隻是哈哈大笑了一聲，“是呀，是呀，五殿下也累了吧。剛隨著禦駕回鑾，就到我謝府拜訪，一路舟車勞動，不如早點回去歇息？”

說完，他的眼睛又在謝長安的身上打量了一圈。五殿下竟然有意和他們親近，倒不如讓謝長安這個試金石先去試試。

畢竟曆史上，姐妹同侍一夫的佳話也不少。

慕容長嘯點點頭，自覺自己來的殷勤，大抵要奪得謝家的注意，先得讓太子出局，才能夠構建自己的勢力，便輕微笑笑，“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春日盛景，本王也就不打擾了。”

此句雖有惜時之意，但是在這種情景下，用作其他的意思，倒也並無不可。

謝家幾個女孩子就此都羞紅了臉，低下頭擺弄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