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事實是如此的奇怪
打開病曆，很簡單的寫了就診原因。
病人因受到外界刺激，青春期心理失衡，產生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礙。第二頁開始，是為期一個月的跟進過程，病人暴躁易怒，不配合治療，然後列舉了他諸多行為；後續則開始表述他行為神秘，自言自語，現實和幻想分不清。
診斷結果，經過綜合分析，患者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需要接受長期心理治療。
“不可能！”何菲無法相信，米路明明那麽溫柔的人，怎麽可能患有什麽精神分裂症！
“孩子，請你耐心的聽我把話說完。這份病曆是我孫子十五歲的時候，他母親帶他去做的，理由是因為這個，Milo在學校填寫的家庭情況記錄表，”米路的祖母又開始從身後掏東西，隻不過這次動作很慢，“孩子，你看看家庭成員這一欄。”
何菲接過看了一眼，雖然是全英文，但家庭成員填寫並不複雜，她還是能看懂的。父親、母親、姐姐，對應姓名、年齡；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名字為ferre的資料備注，性別女，年齡十一歲。
“在填寫這份記錄不久前，他的姐姐剛剛去世，我的孫兒和孫女感情非常的要好，他當時表現的還算平靜，隻是偶爾自言自語，不過看到他這份表格之後，我們意識到可能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說到這裏，米路的祖母不再從容，她微微低頭，把老花鏡拿開，抹了一下眼睛：“後來，我們發現他開始學習中文，要知道他的母親雖然是東方人，但接受的美式教育，並沒有給他灌輸過相關的知識。”
何菲聽著她毫無重點的講述，快要糊塗了，心裏又急，忍不住打斷道：“學習中文，跟診斷有什麽關係呢？”難道沒事學中文就是精神不正常嗎？沒這種說法吧！
“看我，老人家老了就愛嘮叨，說著就偏題了，這是米路之後不久寫的中文作文，我們讓他的中文老師以‘我的家庭’為名，讓他描述一下家庭情況，他還是同樣提到了ferre。”
“這個ferre是——”
老太太搖了搖頭：“是不存在的。”
“？！”何菲錯愕。
“但他在的世界裏，她是如此的清晰，”米路的祖母示意她看病曆的附件，“我們把他的相關描述截出來了。”
何菲抽出米路的手稿，發現他當時中文字體還很幼稚，用鉛筆所寫，一筆一畫，很用力：
“她比我小四歲，有著黑色的長發，長得很平靜，但聲音很特別，喜歡發呆，會朝我笑，但不喜歡講英語，所以我要努力學中文，永遠保護她。
PS中文老師說，平靜要換為平凡，但我覺得平靜更好。”
Ferre翻譯成中文的話，應該是菲兒吧？何菲不得不做如此想，因為，根本就是在說她嘛！
“所以，孩子，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麽告訴你這些？”
何菲點頭，幹巴巴的道：“好巧——”
“不，不是巧合，其實嚴格說起來，他的描述並不是非常的特殊，十年的過程中，我們讓他直接或間接的認識了符合這個要求的女孩不下五十個——”
呃，米路認識的菲兒的女孩超過五十個，何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是如此的爛大街……
“——但他都沒什麽反應，直到自己尋到你。他找得不是別人，是你，孩子。”米路的祖母說道這裏，一臉欣慰，笑得很慈祥，不用想，那眼神肯定就是看自家孫媳婦的眼神，因為，她還特意瞄了一眼何菲的肚子——老人家總是目光長遠的。
不過，何菲並沒有注意她的目光，她腦海裏正在打架，怪不得米路說“事實是如此的奇怪”，果然很奇怪，甚至說，沒道理嘛！
“奶奶，我能不能問一下，這個什麽妄想型什麽分裂症，症狀都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是！”這話說得，老太太怒了，其他人怎麽能跟他完美的孫子比，氣嘟嘟搶過病曆，“其他人的幻想就是幻想，跟現實沒多大關係，而且會性格偏執，多疑、敏感、不信賴別人，你覺得我的孫子是這樣的人嗎？”
何菲立刻學著她的口氣表態：“當然不是！”
“就是嘛，”老太太滿意了，開始打開話匣子，囉囉嗦嗦，“其實我從來沒覺得我的孫子患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除了在菲兒這件事上，他表現得與眾不同外，其他的時候，都是非常優秀的孩子。你看看他從小到大的照片，哪一樣是精神分裂的人能做到的？哦，對了，他還很會玩遊戲，米路的母親每次見他玩遊戲，就會表現得很不安，總是讓他做心理輔導，生怕他現實跟幻想分不清，唉！她怎麽不連我也抓去呢，我老人家也玩的嘛……”
於是，米路就變得比任何人都會玩遊戲嗎？這個算不算逆反心理，嗯，何菲突然抓到重點：“奶奶，《祈願》裏菲兒的號是你玩的對不對？”
“喔，算是吧，我故意取的這個名字，不過很久不玩了，最近在玩其他遊戲……”
“原來如此。”何菲真相了。
老太太見她發呆，猛地把嘴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孩子，要不，我告訴你米路病情的真相吧。”
啊，還有真相？“什麽？”
“本來呢，我在見到你之前還不確定，但現在，我確定了，”說著，老太太端坐起身，從口袋裏掏出十字架，滿臉虔誠在胸口比劃，“這是偉大的主的指引。”
偉大的主，原來老太太是信基督教的……
尊重他人信仰是每個中國公民的義務，何菲心中默念，好讓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要那麽怪異：“咳，謝謝奶奶告訴我。”
“不對，孩子，你不應該謝我，你應該謝偉大的主，來跟我一起，在胸前這樣——”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
是那個臉上寫著“我就是有錢人家管家”的給何菲帶路的人，他見二人轉頭，鞠了一個九十度躬，麵無表情的道：“老夫人，少爺讓在下來提醒您該用午餐了。”
老太太意會：“哦，嗬嗬，我孫子來要人了，我們下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