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切從養雞開始2

日子仍舊照樣過,一大清早大叔就帶著大家去挖礦,不過和以往不同,總有一個人會留下來看家,順便照料那些雞蛋。

四天之後,一隻隻拳頭大小的雞雛破殼而出。

在那片山崖上早已經多了一間大棚,棚子是按照江南養蠶的蠶房建造的,唯一不同的是棚子頂上多了一塊塊微微內凹的銅鏡,這東西叫陽燧鏡,能聚光於一點,匯聚的光被內壁鍍銀的銅管導入每一層擱板間,所以到了白天,棚子裏麵很亮,沒有光線照不到的死角。

小雞破殼之後,立刻被移入了這座棚子。

兩百隻雞隻用一個木架就放滿了,剩餘的空間一小半用來養蟲,另外一大半放著一根根的管子,管子上挖出了一個個食指粗細的窟窿。

那些管子是謝小玉的另外一個試驗,他打算試試不用泥土種植莊稼。

有一種叫霧鈴草的藥材和五行相克,金木水火土都不能沾,所以這種藥材隻能種在陶製的管子裏麵,再灌入霧氣。

在棚子的外麵,那個樣子古怪的銅壺在火爐上燒著,從銅管的另一頭一滴滴的清水不停地滴落下來。

養雞、養蟲,再加上以後種植糧食,都需要用到水,如果這些水從外麵運進來的話,那代價都太昂貴了。在行空巨舟上的時候,謝小玉就已經意識到,關鍵在於能不能用這裏的河水蒸餾之後使用?

幾天下來,證明他的想法能行。

雞,特別是雞雛,遠比人要嬌嫩,人如果直接飲用這裏的河水,三個月之後才會出現虛弱的症狀,雞雛的話,三天就會有反應。

三天過去之後,一隻隻雞雛仍舊鮮蹦活跳,不像有事的樣子。

謝小玉暗自鬆了口氣。

心中安定下來,他不再為這些俗務而煩惱,對於一個修士來說,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劍修之道並不是隻要打坐就行,光有一身渾厚的真氣,一點用都沒有,劍修厲害的地方就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劍術。

隻在夢境中練劍是不夠的,練得再好也僅僅是舞劍,真正的劍術是生死係於一線的殺戮之術。

每天清晨,其他人還沒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了礦區。

在十幾裏外的地方,有一條很大的瀑布。

瀑布下有一塊石頭,這塊石頭被湍急的水流衝刷得滑溜異常,一般人根本就站不住腳。

那就是他練劍的地方。

他就站在石頭上,手裏握著一把直刀。

他的刀很長,長達一丈,刀身和刀柄各占一半,不用的時候刀身可以收進刀柄裏麵。

瀑布高達百丈,水流落下,聲勢驚人,他卻一點都不在乎,連腳跟都不動一下。

蓄勢聚力。

一刀劃出。

整條瀑布瞬間被攔腰截斷,半掛瀑布嘩啦一下落下,另外半掛瀑布就仿佛凝滯於半空中。

幾天的苦練,已經讓他得了“如電”一式的精髓,出刀收刀間,根本就看不清楚刀的影子,隻有刀過之後的那一抹刀光。

重新蓄勢聚力。

又是一刀劃出……

他每天要在這裏揮刀千下,這一千下可不是隨意出手,而是全力以赴,沒有絲毫保留。

這是武人的練法,而不是修士練劍的法門,不過道理是一樣的,武人對劍術的理解甚至還在修士之上,因為他們的劍術更加純粹,不像修士的劍術摻雜了太多的東西。

又是一刀揮出。

瀑布再一次被斬斷。不過這一次,斷口之處飛起了一片水刃。

刀過不可見,這片水刃卻可見,水刃遠遠飛出,漸漸展開,變得越來越薄。

陽光透過水刃的時候,被折射成霓虹一般的炫麗光華。

這是絕美的一刀。

但是這種美豔隻是持續了頃刻,轉瞬間就消失於無痕。

謝小玉停下手來,他看著天空,回味著剛才那一抹刀光,仿佛又有所領悟。

可惜這一次的感覺如夢似幻,有些難以捉摸。

突然遠處傳來“砰”的一聲輕響,還有一朵紫色的煙雲在東邊的天空彌漫開來,那是求援的信號。

謝小玉不是熱心的人,不過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朝著那邊飛奔而去。

紫色煙雲看上去就在頭頂,實際上離開這邊少說有二十餘裏,謝小玉並不太擅長飛遁之術,他隻會一門很大路的“陸地飛騰術”。

“陸地飛騰術”號稱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不過也僅止於此,速度隻比馬快一些,又不能離開地麵。

他以前倒是會一門速度極快的遁術,可惜要那件本命法器才能施展,現在法器沒了,這門遁術也算是徹底廢了。

足足跑了半個時辰,他總算到了地方。

前麵有獸吼的聲音,還有廝殺的聲音,地上樹上到處是折斷的枝杈和掉落的樹葉,還有不少樹倒在地上,最粗的一棵樹要兩個人才抱得過來。

循聲而去,又跑了一裏,他終於看到前麵有七八個人被許多虛影圍攏著。

這些虛影看上去像狼,顏色暗淡,而且輪廓模模糊糊,像是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又像是一連串影子重疊而成。

那是妖獸。

謝小玉放慢了腳步,他在猶豫。

天寶州是財富之地,同時也是危險之境,最危險的就是三樣東西——毒瘴、土蠻和妖獸。他已經領教了毒瘴的厲害,現在又看到了妖獸。

中土也有妖獸,不過因為門派眾多,人口也多,早已經沒有了蠻荒之地,妖獸沒有棲息之處,隻能在人跡較少的地方苟延殘喘,所以大多屬於體型小,活動迅疾,沒威脅的那種。

眼前這些妖獸就不一樣了,一看便知道非常危險。

被圍困的那幾個人也不簡單,大部分人圍攏在外圍,手中各持利刃,一個中年文士被保護在中間,正是這個人禦使一件由無數花瓣組成的法器,把那些妖狼給擋在了外麵。

這件法器非常漂亮,隻見成千上萬片花瓣將這幾個人團團圍攏住,花瓣盤旋飛舞,隨意亂卷著。

就算這隻是一件下品法器,也非常難得,因為這件法器攻守皆能。

一般的人絕對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法器。

他猶豫的不隻是會不會把自己搭進去?他還在猶豫這些人值不值得他救?

俗話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為讀書人”。他可以放心地結交大叔那樣的人,但是對眼前這些人,他提防還來不及呢。

謝小玉正猶豫著是救是走?突然聽到那個文士朝著這邊高聲喊道:“這位朋友,若肯援手,在下必有厚報。”

謝小玉一陣愕然,朝著那人仔細看去。

他馬上明白了。

在那人邊上有一個五短身材的家夥,手裏捧著一個鏡子大小的羅盤。

謝小玉知道自己疏忽了。

天寶州到處是高山密林,難得看到平地,敢深入內陸,肯定要帶上一個會六爻定位的人,而會六爻易術,在危急關口肯定會占算凶吉禍福,這樣一算,就把他給算出來了。

既然被看破行藏,謝小玉也不再隱藏,飛身竄了出去。

他這邊一動,立刻有兩條妖狼朝著他衝來。

剛才在一旁看熱鬧,謝小玉還沒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麽可怕,但是當麵對上,他立刻知道厲害了。

原本隻有兩條妖狼,但是一靠近過來,麵前就變成了重重狼影,四麵八方少說有千條之多。

這東西有幻化萬千之能。

謝小玉連忙手掐法決,在眼睛上一抹。

“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並非隻能用來望氣,同樣也是各種迷幻之術的克星。

萬千狼影仍舊存在,但是大部分真得變成了影子,顯得異常暗淡,真身頓時顯露出來。

他猛地一個滑步,手中的長刀閃電般劈出。

他的刀長,長達一丈,再加上刀快,那條妖狼根本來不及躲閃。

刀過無痕。

那條妖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是被嚇了一跳,往後連退幾步。

剛一移動,它的身體猛地一歪,血從脖頸處往外亂噴,原本看上去一點沒事的脖頸上,多了一條纖細的血痕。

轉眼間一顆狼頭滾落到地上。

另外一頭妖狼看到同伴被斬,頓時仰天厲嘯。

原本圍攏著那些人的群狼,紛紛調轉頭來。

“走,快走,這是唯一的機會。”被保護在中間的那個文士大聲喊道。

邊上的人仿佛早有默契,沒有一點猶豫,撒腿就跑。

看到這群人跑了,謝小玉氣得差一點吐出一口血來。他來救人,被救的人居然拿他當誘餌,當墊背。

不過此刻他沒空想其他的事,先保命要緊。

他的腳步又是一滑,一刀橫斬了出去。

刀還是那樣快,另一頭妖狼仍舊保持著仰天長嘯的姿勢,但是它的生機已絕。

揮刀、再揮刀。

謝小玉的腦子裏麵變得一片空白,揮刀早已經成了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這是他和那群凶徒關在一起的收獲,在牢裏的半年和行空巨舟上的半年裏麵,他根本就不敢睡覺,因為一旦睡覺就可能被人暴起幹掉。他隻敢眯縫著打個盹,身體則保持著隨時可以出手的姿態,一旦遇襲立刻反擊。

那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以前他覺得挺慘,甚至不想回憶那非人的生活,但是此刻他卻發現這一年沒白費。

沒有那段經曆,他怎麽可能擁有這種近乎於本能的反應?

又是一刀揮出。

又是一條妖狼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妖狼已經不敢靠近,遠遠圍攏著他。

謝小玉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他一步步往空地挪。

這些妖狼不同於普通野狼,力氣大得很,他就算背靠大樹也不安全,而且在樹林裏麵,長刀根本施展不開。

換成以前,他首先想的是逃跑,要不然就是借用地勢,剛才他來的路上就看到一片懸崖,那是一個不錯的地方,至少用不著擔心四麵受敵。但是現在,他情願殺出一條血路來。

一年來的遭遇,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過太太平平的日子,先要有應對飛來橫禍的實力。

突然一聲尖嘯從一頭妖狼的嘴裏發了出來,其他妖狼同時從四麵八方猛衝。

發號施令的是狼群的首領。以多欺少並不是人的專利,畜生也明白這個道理。

謝小玉沒動,他知道自己隻有一次出刀的機會,必須一刀把所有的妖狼全部斬殺,不然的話,隻要有一頭妖狼衝近過來,他就必死無疑。

那些妖狼有前有後,顯然它們也知道排成一排,可能會被一下子幹掉。

眨眼間,最近的狼已經奔到三尺之內,甚至飛撲而起。

刀終於動了,鋒快的長刀割裂空氣,發出嗡嗡的聲響,沒有雷聲那般震懾人心,卻也令人膽寒。

燦爛的刀光連成了一片,他的身體四周仿佛圍著一道光弧,飛撲而起的那幾條狼全都被攔腰截斷。

光弧的外側是一道血環,血環均勻散開,其薄如紙,卻又鋒利如刃。

後麵的群狼一隻接著一隻撞上了血環。

血環遠沒有刀刃那樣鋒利,卻已經足夠切進肉裏。

紛亂的腳步和嘈雜的狼嘯瞬間停滯了,隻有一連串撲通撲通的輕響,一具具狼屍倒在了地上。

謝小玉仍舊緊握著長刀,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在牢裏的時候,他吃過虧,以為別人已經被他打趴下了,沒想到那個人裝死,趁他轉頭的機會,用一根筷子在他的胸口捅了個窟窿。

一陣金屬破裂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裏麵。

刀刃裂開了。

這不是什麽寶刀,更不是法器,是他花了五兩銀子讓鐵匠師傅打的,用的材料隻是普通的精鋼。剛才他全力以赴斬出那一刀,刀身勉強承受住了,可刀刃實在太過脆弱,所以崩碎了。

看著那犬牙錯齒一般的刀刃,他暗自慶幸,刃口是在群狼倒下之後崩碎的,要不然他恐怕凶多吉少。

凡俗的兵刃還是不能用,必須弄一把法劍。

不過這也讓他有些糾結,

《六如法》是禦氣運劍之術。飛劍縱橫千丈,來去數裏,絕不是這種近身搏殺,一丈之內皆是死地的劍術。他倒底弄一把飛劍?還是弄一把和手中直刀一樣的法劍?

如果是前者的話,他的真氣不夠,根本禦使不了。如果是後者的話,他現在隻是借鑒武人的練法,感悟劍術的真諦,並不打算走近身搏殺的路子,弄到這樣的法劍也沒用。

《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