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看看月亮談談心
“恩，就是這裏了。”在爬上一個小山坡之後，張小墨指指麵前說到。
楚行雲點點頭，可是那手，卻一點放開的意思也沒有。
張小墨無奈，將手裏抱著的西服遞給了楚行雲：“站在這上麵吹著風有點冷，你還是把外套穿上吧。”
雖說心裏很是不舍，但是楚行雲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厚著臉皮搭著人家肩膀不放。當下便接過西服套在了身上，當然，順便摸下小手吃吃豆腐什麽的是必須的。
“你經常來這裏嗎？”見張小墨上了山頂之後便一副滿是惆悵感慨的樣子，楚行雲心頭有些難受的慌。他見過張小墨很多樣子，開心的，生氣的，安靜的，微笑的，客套的，疏離的，獨獨沒見過他這樣好像整個人都浸入憂傷裏的樣子。不想看到張小墨沉浸在這種氣氛裏，下意識的，楚行雲隨便找了個話題問到。
“嗯。”張小墨目光遊離地看著遠處，緩緩開口道：“這個公園離我以前上學的地方很近。很小的時候，我爸媽就出去了，留我一個人在家裏。那時候年紀小，一個人害怕，放了學都是先跑到這裏坐坐，自己玩一會兒，等心裏不那麽難過了再回去。”
楚行雲的手緊了緊，他很想給張小墨說，沒關係，以後我會陪在你身邊。但是又覺得這樣子說顯得太過矯情了些，而且，他直覺，張小墨帶自己到這裏來，給自己說這些話，並不是要自己同情心疼的。
“後來大了些，晚上想我爸媽想得睡不著覺的時候，我就會大半夜的跑到這裏來看看月亮。因為媽媽給我說，當我望著月亮的時候也就是他們也在想我的時候。不過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後來上了高中，課業繁忙，都沒什麽時間往這裏跑。上了大學之後忙著其他的事，畢業之後又忙著打理書店，算起來，我已經有三四年沒來了。沒想到這裏還是老樣子，就連那圍牆旁邊的磚塊的位置都沒變。”
張小墨的半個側臉遮在陰影裏，隨著他的訴說，長長的睫毛一掃一掃，撩撥得人心癢，楚行雲很想伸手摸摸那睫毛。
“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給書店取名《行雲有影》嗎？”張小墨突然抬頭，望著楚行雲問到。
被這問題喚回心神，楚行雲有些慶幸還好自己定力夠沒有伸手。到現在為止他還不怎麽摸得準張小墨心裏怎麽想的，是以舉止不敢太過曖昧，免得把人惹惱了，弄得兩人再沒有然後了。
“不知道。”楚行雲老老實實搖搖頭。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詞？”張小墨的聲音突然飄得很遠，好像罩著一層霧似的，朦朦朧朧。
楚行雲有些恍惚，突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和張小墨坐在山坡上看月亮，還是這隻是自己的一個夢而已。
不等楚行雲回答，張小墨自顧自念了起來：“落絮無聲春墮淚，行雲有影月含羞。”
念完，張小墨衝著楚行雲溫和一笑，滿臉懷念的繼續說到：“大一的時候，忘了是在哪本書裏看到的這句詞。當時，那句‘行雲有影月含羞’實在叫我驚豔，我從未想過原來烏雲遮月也可以有如此美麗的比喻。後來畢業了，便用了‘行雲有影’四個字做了書店的名字。”
“說起來，我的名字裏還有‘行雲’兩個字，我們倆，還當真是有緣。”楚行雲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了這茬。
“對啊！可不是因為你名字裏那兩個字我才對你的名字印象深刻的。”
“如此說來，回頭我可得好好地感謝我家老爺子替我取的這名字。”
張小墨抿唇，但笑不語。
兩人肩膀輕輕靠著，又靜坐了一會兒之後，楚行雲起身：“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好。”張小墨點頭。
回到家裏洗漱完畢已經過了零點。張小墨向來作息規律，往日裏十一點半便上床躺下了。可是今日，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心裏雖然平靜，但是大腦卻很興奮，一直叫囂著：不要睡，我不要睡覺。
既然沒有睡意也無須強逼自己睡覺，反正不用上班，沒有嚴格的打卡時間。店是自己的，想幾時開門便幾時開門，偶爾睡個懶覺也是無妨。
泡了一杯紅茶，張小墨披了條薄薄的毯子，蜷縮在客廳的小沙發裏。
其實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在聽沈悅說自己的故事的時候，他的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悲傷。
楚行雲對自己的意思，他當然知道。隻是在沒弄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他不想把紙捅破。
可是今天在聽著沈悅說起齊明和杜熙寧的過往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些恐慌。一直以來，他在糾結的都是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楚行雲這件事，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到底能不能在一起。
張小墨自己雖然對於同性相愛沒有什麽排斥心理，隻是覺得，都是愛情，不過是性別相同而已，沒什麽大驚小怪。可是？這不代表當他也成為同性相愛裏的主角時，可以淡定從容地麵對別人訝異的目光。
這個社會，對於同性相愛一事，終究不夠寬容啊。始終被當成洪水猛獸，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就算自己不介意，那楚行雲呢？到時候流言滿天飛，他能否做到完全無動於衷？或者，那個時候，楚行雲會像杜熙寧一樣，受不住家庭的壓力，選擇逃避？
張小墨清楚的記得大二的時候，隔壁寢室裏那個麵容清秀的男生，是怎樣因為周圍人的指指點點而不堪壓力跳樓的。臨死之前他書桌上留了一封信，信上隻有一句話：“我不過是愛上了一個和我性別一樣的人，我有什麽錯？”
張小墨和那男生雖然算不上熟識，但是對他印象極好。常在圖書館裏遇到他安靜的看書。那男生的男朋友張小墨也遇到過幾次，甚至在出事的前幾天他還看到兩人很是甜蜜地牽著手在學校的一個角落裏散步。可惜，在那男生出事那天，他男朋友甚至連過來看一眼都沒有。
愛情本來就是這個世上最為脆弱的東西，更何況是承受百倍壓力的同性之愛。
張小墨實在惶恐，怕自己退縮，但更怕楚行雲不過是圖個一時新鮮玩玩而已。若他將一顆真心付出，楚行雲卻在玩膩了之後拍拍屁股走人，自去娶妻生子怎麽辦？他雖然不是輸不起的人，但是，也不能在明知沒有結果的情況下還一意孤行吧。這，不是他張小墨行事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