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小君來到南操場,看見沈意靠在球門的門柱旁,他便走過來,靠住另一側的門柱。兩人無言,許久,小君才緩緩開口問道:“難不成叫我來就是為了陪你淋雨?”
“你不是答應過我好好照顧她嗎?”
這單刀直入的問題讓小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作答,所以他選擇了沉默不語。
沈意瞟了一眼鬱鬱寡歡的小君,心有不甘的說道:“龍小君,咱們打一架吧!”
“啊?”龍小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當他看到沈意怫然不悅的表情時,小君知道這一仗他躲不過去了。
“嗬,咱倆又不是沒打過,你難道還不……”
龍小君剛把眼鏡摘了,話還沒說完臉上便挨了沈意一拳,這飽含憤怒的一拳一下子就把小君打倒在地,小君懵了,耳朵裏嗡嗡響,他試圖站起來,可踉蹌著走幾步就又趴下了。打過這麽多次架,這一拳是小君感受過的威力最強的。可畢竟這是兄弟間的爭執,不是仇人間的你死我活,所以麵對趴在地上頭暈眼花的龍小君時,沈意並沒有選擇乘勝追擊,而是走到小君身邊對他怒吼道:“給我站起來!這一拳是替董倩打的!我們倆的帳,才剛剛開始!”
冰涼的雨滴打在臉上,刺激著小君那根脆弱的神經,此時對“董倩”兩字的敏感,導致小君瞬間就從眩暈狀態恢複清醒了。小君慢騰騰地站起來,冷笑道:“嗬,說的好像跟人家關係挺好似的,不如你去問問人家,你在她心裏算哪根蔥哪頭蒜?別惡心人了,就算你把我胖揍一頓,她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因為,她的心裏隻有我!”
龍小君為什麽會說這種挑釁並伴有諷刺意味的話?因為他現在同樣失去了理智,當沈意當著他的麵用護花使者的口吻怒斥他的時候,龍小君的嫉妒心刹那間膨脹起來,他不顧後果地說出這番話就是為了釋放壓抑了很久的負麵情緒。這番充滿挑釁意味的說辭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徹底激怒了沈意,隻見他上前就是一記直拳衝著小君的臉打去,不過這次有了防備的小君一閃身,接著抓住沈意的胳膊給他來了個過肩摔,然後朝躺在地上的沈意狠狠踢了一腳。
“噢……”
瞬間的劇痛讓沈意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不過同樣爭強好勝的他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在小君的注視下艱難的站了起來,繼續揮舞著拳頭衝向龍小君……
宿舍裏,根生、王傑兩個人站在陽台上看著窗外逐漸稀疏的小雨,正在納悶龍小君和沈意這倆野小子跑哪兒去了,大下雨天的也不回來,然後就聽一陣急促的“咚、咚、咚……”敲門聲。
根生:“來啦!誰啊?龍小君啊?你小子又沒帶鑰匙吧?”
根生打開門看到的卻是班裏的同學李峰。
根生:“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李峰:“一陣邪風!長話短說,龍小君和沈意在不在宿舍裏?”
根生:“不在啊!怎麽了?”
李峰:“那我就沒看錯,剛才我送女朋友回宿舍,然後頂著雨往回跑,經過南操場時看見有倆人在打架,瞧那身形樣貌,應該是龍小君和沈意。”
王傑一聽這話也湊了過來。
王傑:“啥玩意?你說沈意和龍小君在南操場打架?那不可能的事!他倆好的跟兩口子似的,能打架?合起夥來打別人倒有可能!”
李峰:“那龍小君和沈意現在在哪兒?大家同學一場,雖說沒你倆跟他們關係那麽好,但長啥樣我還是清楚的,剛才進門前我可能還有點猶豫,可進來以後沒看見這倆人,我就百分百確定南操場打架的那倆貨就是他倆。”
王傑:“可能他倆鬧著玩呢吧?”
李峰:“你火大是不是?下著雨在操場上玩摔跤?”
根生:“那你怎麽不阻止一下?跟沒事人似的跑回來幹嗎?”
李峰:“拜托!他倆打起來我這幹巴狼能攔得住?搞不好連我都揍裏麵!而且我也說了,進門之前我還不確定自己看的對不對,要是冒然過去,不是他倆了咋辦?”
王傑:“行了、行了,你把你宿舍的人叫上,跟我們一起去南操場。”王傑一邊說一邊焦急的穿著外套。
李峰:“幹嗎?叫著我們一起去拉架啊?別逗了你,你們四個平時好的跟一個人似的,要是你倆去了都不管用,我們去能有啥用?天都這麽晚了還下著雨,誤傷誰合適啊?還是就你倆去吧!”
王傑:“我說你這人啊,剛才還說同學一場呢,怎麽這麽會兒就變得不近人情了?”
李峰:“要是不近人情我能來報信?”
王傑:“你……”王傑火冒三丈的指著李峰。
根生:“得啦!”根生摁下王傑指著的手,隨後拍拍李峰說道:“謝了,那你先回去吧,這事我們自己解決,不過你可不許跟外人說,這話你知、我知、他知就得了,千萬別再讓第四個人知道,不然影響不好。”
李峰:“知道啦,我又不傻,行了,我回去了,你倆抓緊看看去吧。”李峰說完轉身走了,根生跟著把門關上,王傑邊找鞋子邊罵道:“都是一個班的同學,遇到事了全是躲躲藏藏的,一點義氣都不講,這種人我都懶得搭理他!”
根生從更衣箱裏找出件外套穿在身上,用責備的語氣地對王傑說:“你傻不傻?你還讓李峰去叫人?這種事巴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居然還大張旗鼓的搞宣傳。”
“咋啦?同學之間有點小誤會就撒手不管看熱鬧啊?”王傑不服氣的反問道。
根生走到王傑身邊用手指戳了一下王傑的腦袋,恨恨的回答道:“你呀你,一腦子漿糊,咱學校就打架、考試作弊抓得嚴,犯了哪樣都是開除,你風風火火的帶那麽多人去,非得傳到校領導耳朵裏不可,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李峰說的也沒錯,他倆要是真打起來的話,除了你、我,誰都攔不住,再說,誰都要點麵子,咱倆去了勸勸沒準就好了,要是一幫人去了,這倆逞強的主兒就是和好了也還得再幹一場!”
“行、行、行,你怎麽說都行,那就別愣著了,快走吧!”穿戴好的王傑著急地催促著根生。
“你慌什麽?你想想這倆人打架為了什麽?”
“我哪知道?”
“難道你就一點都沒發現?”
“啥啊?”
“沈意對董倩啊,白癡!”
“哦,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點明白了。”
“所以,除了咱倆,還得叫上董倩。”
“你剛才還說越少人知道越好,怎麽這麽一會兒又變卦啦?”
“沒聽過解鈴還須係鈴人嗎?別廢話了,趕緊的,你去南操場看看,我去找董倩,電話聯係,要是他倆不打了你就打電話給我,我就打發董倩回去,要是你不來電話,我就默認他倆還在幹仗,帶著董倩去南操場找你們。”
“嗯,就這麽定了。”
兩人出了宿舍樓,冒著小雨分頭行動,一個跑向南操場,一個跑去女生宿舍。
董倩自打和小君分開後,便冒著大雨默默地走回了宿舍,阿雅打開門被眼前魂不守舍的董倩嚇了一跳,平時落落大方的董倩此時被雨淋成了一個水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幹的地方,顯得十分狼狽,同時那失魂無助的眼神讓董倩看起來十分落魄不堪。阿雅立馬把董倩拽進了宿舍,關上門後就拿著幹毛巾把她從上到下擦了個遍,又把董倩已經濕透了的衣服脫下來扔到一邊,然後阿雅把董倩推進廁所,打開淋浴,像大人照顧小孩那樣開始給董倩洗熱水澡。董倩全程一言不發,像個木頭人一樣被阿雅擺弄著。今天好在宿舍裏隻有阿雅和董倩兩個人,幸而沒有其他人看到董倩這副灰頭土臉的潦倒相。(因為下雨的緣故,另外兩個出去玩的舍友臨時決定住在外麵了,這對於董倩來說可能是上天給予的唯一一點眷顧了,可以讓她在阿雅的嗬護下平靜的度過這一切。)阿雅給董倩洗好澡擦幹身子,又找了一套董倩的衣服給她穿上,接著拿出吹風機冒著被宿管大媽找上門的危險把暖風開到最大給董倩吹著頭發。阿雅把董倩的頭發打散,用手捋著她的秀發仔細吹著,生怕哪個地方沒吹幹引起董倩感冒。可能是阿雅摸頭的動作又讓董倩想起了的小君,董倩竟然不由自主的抽泣了起來。阿雅看到董倩這個樣子真的是又痛又恨,痛的是她沒能保護好董倩,讓她經曆不應有的肝腸寸斷,恨的是龍小君這個負心漢,自己明明警告過他不要亂來,他還是把董倩傷得這麽深。阿雅扔下吹風機,抱著董倩安慰道:“沒事的,以後好男人多的是,他離開你那是他的損失,對於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咱們不用往心裏去,好了,快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我也快哭了。”董倩不想把傷心傳染給別人,同時也是為了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便斷斷續續對阿雅說道:“阿雅……能為我……唱首歌嗎?”阿雅一手摟著董倩,一手輕拍著董倩的後背,溫和的說道:“隻要你能開心起來,別說一首了,就是一百首我也唱。”
“我想聽莫文蔚的歌。”
“不要了吧,我會唱的那幾首,都是傷感的。算了吧,換個歡快點的吧。”
“沒關係的,我現在就是想聽她的歌,這樣我心裏好受些。”
“好吧,不過說好了不再哭了。”
“嗯。”
“唉,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接著,優美的歌聲從阿雅的喉嚨裏傳出,莫文蔚的《陰天》、《忽然之間》、《盛夏的果實》每一首都被阿雅唱得動情感人,說好不哭的董倩抑製不住內心的感傷,抱著阿雅的身體又掩麵哭了起來。
根生到了董倩所住的“敏園”樓下,掏出手機時才想起他是宿舍四人當中唯一一個沒留董倩手機號的,鬱悶的他隻能跑到宿舍樓下敲敲舍管阿姨房間的窗戶,阿姨打開窗子,納悶的問道:“你幹嘛?”
“我找人。”
“找誰?”
“大二的董倩。”
“董倩?不認識。”阿姨說完就不耐煩的把窗戶關上了,其實她並不是不知道董倩是是誰,隻是把根生當成了一般纏著董倩不放的追求者,以至於不厭其煩的阿姨對根生的態度很冷淡。根生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他隻以為阿姨真的是不認識董倩便不再做過多的糾纏,沒辦法,隻能用古老的愚蠢方法了。根生向後退了兩步,衝著偌大的宿舍樓高聲喊道:“董倩!出來啊!我有事找你!董倩!出來啊……”
宿舍裏阿雅的歌聲被根生的嘶吼聲打斷,廝混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的。阿雅跑到陽台上一看,果然是根生。舍管阿姨已經提前一步出動,推搡著根生,訓斥他讓他閉嘴,根生也不管她,隻是自顧自的喊著董倩的名字。
阿雅本不想再管他們這些爛男的事,但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跑到陽台上看熱鬧,想息事寧人的她便替代董倩主動下樓去找根生,並且在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的叫董倩不要出來。
阿雅:“叫!叫!叫!叫什麽叫?”
舍管阿姨回頭看看一臉怒氣的阿雅問道:“你們認識啊?”
阿雅:“認識。”
阿姨:“那你說說他,別在這鬧哄了,抓緊該去哪兒去哪兒!”
阿雅:“嗯,您進去吧,這裏交給我了。”
看到阿姨轉身回了房間,根生就脫口而出道:“董倩呢?我找她有事,大事!”
阿雅:“滾、滾、滾,你們的事別來煩我們了,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再大的事跟我們也沒關係!”
根生:“跟你是沒關係,但和董倩有關係,你知不知道?沈意和龍小君為了董倩在南操場打起來了,以他倆的性格和身手,輕的話鼻青臉腫,重的話出人命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你抓緊把……”根生還未說完便把目光落在阿雅的身後,阿雅看到根生的神情就產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回頭一看,果不其然,董倩拿著傘站在後麵吃驚的聽著一切。
董倩:“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根生:“嗯,王傑已經先過去了,但我覺得光靠他自己根本攔不住,即使我倆都在,如果小君和沈意打瘋了,我們也是無能為力,所以我才跑來找你,能讓他倆同時冷靜下來的人隻有你。”
董倩聽到根生的話不假思索地扔下傘,往南操場跑去。
“喂,董倩!”阿雅喊了聲她的名字便追了上去,根生撿起地上的傘,同樣朝南操場跑去……
當三人來到南操場時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王傑躺在濕冷的操場上捂著肚子動彈不得,龍小君和沈意則繼續上演著生死搏擊,招招都是置對方性命於不顧的狠招,董倩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尤其看到龍小君仍為自己這麽拚命時,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夠啦!”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的董倩大喊道。她的聲音像是會點穴一樣,立馬讓還在扭打的兩人動彈不得。根生跑到王傑身邊,扶起他詢問傷勢,王傑表示無大礙,隻是拉架時夾在中間挨了很多冤枉打,所以現在得緩緩。董倩低著頭走到同樣低頭不語的小君身邊,替他整理著已經扯得稀爛的襯衫,邊哭邊說道:“不是……說過了嘛,給我點時間,我會平衡好咱倆的關係的,你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龍小君沒有勇氣接董倩的話,你說怎麽接?告訴她“我的心裏還有你,求你別離開我?”回歸冷靜的小君明白,這一切都不現實了。董倩又走到沈意麵前,同樣低著頭對慚愧不已的沈意說:“謝謝你,能為我做了這麽多,不過你應該也知道,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小君是這樣,我也一樣,我們已經在感情上做出了選擇,一切都是無法挽回的,所以,請別再為我做那麽多的事了,我承受不起。”沈意聽到董倩的一席話,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哀歎道:“真的是比不過龍小君啊!”
“這不是比不比得過的問題,隻是簡單的對與錯的問題,我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他,他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我,就這麽簡單。”沈意被董倩說的沒了脾氣,想到跟小君打得你死我活卻不被董倩領情,懊惱地搖了搖頭,真心覺得自己可笑。董倩轉身離開,經過阿雅身旁時突然眼前黑栽倒在泛著雨花的操場上,這不經意的一個跟頭把眾人嚇壞了,大家趕忙跑到董倩身邊,小君抱起董倩準備帶她去醫務室,不料阿雅擋住去路,隻聽“啪”的一聲,一個耳光扇在龍小君的臉上,龍小君完全懵了,臉上火辣辣的疼,阿雅怒氣衝衝地對著小君怒吼道:“龍小君!你還想怎樣?抓緊離董倩遠點!”接著阿雅衝沈意招招手,對沈意說道:“沈意,你幫我把董倩抱到醫務室去。”沈意看了看小君,再瞧了瞧阿雅,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阿雅見狀徹底急了,大吼道:“還等什麽呢?人都暈了還愣著幹嗎?快啊!”沒辦法,沈意隻能從小君手裏接過董倩,抱著她往醫務室跑,阿雅打著傘跟在沈意後麵為董倩遮雨。根生攙著王傑,來到小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帶王傑也去醫務室看看,你沒啥事就回去吧,別澆著了,不然還得感冒了。”說罷根生帶著一瘸一拐的王傑同樣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此時,小君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這幾個月來用心交出的兄弟、知己、知心人,仿佛一瞬間就蒸發掉了,不留痕跡,那些未來未知的路途好似隻剩下他一個人來走。
龍小君靜靜的站在雨夜裏,直到信小琰給他打來電話,他才緩過神來,接了電話給信小琰報過平安後就回了宿舍,然後整整一晚,龍小君坐在**連眼都沒合,沈意等人一宿沒回來,龍小君內心的急切與臉上的麻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他覺得,現在他做什麽都是錯,隻有什麽都不做,靜等消息才是最好的辦法。第二天早晨,沈意等人還是沒回來,龍小君收拾好四人的課本來到班裏,並給根生發了條信息告訴他已經把書帶到班裏了。龍小君早早來到班裏,跑到最後一排貓著去了,所以他鼻青臉腫的豬頭樣並沒有在班裏引起轟動。上課後根生三人還是沒出現,老師也很有默契的沒點他們三個的名字,等到課上了一半,三人才風塵仆仆的趕到了教室,不過他們並沒有選擇跟小君坐到一起,而是坐在了比較靠前的位置,然後根生像是下意識的回頭瞅瞅,發現小君後邊衝他招招手示意他也坐過來,同時沈意也偷偷朝後瞄了一眼,當他和小君目光產生交集後便又把頭扭了回去,小君看到沈意這個樣子,覺得現在也不便坐在一起,就衝根生揮了揮手裏的書暗示他過來拿,根生也知道小君和沈意現在有些芥蒂,於是自己一個人貓著腰跑到小君身邊來取書。小君把書遞給根生,根生示意自己還得把書送到前麵兩人手裏,就沒多坐,不過起身前,根生告訴欲言又止的小君:“她沒事,校醫說可能是因為傷心過度再加上她有點低血壓,才導致暈倒的,今早已經給她家裏人打過電話了,估計下午她爸、媽就能到,聽校醫的意思,好像是讓她家人帶她回家靜養一段時間,放心吧。”
龍小君勉強微笑了一下以示回應,根生拍拍他肩膀就回到了前麵。龍小君坐在後麵,看著前麵低頭竊竊私語的三人,頓時有了種自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的感覺,這感覺讓他失落並且消極。
整整一上午的課,龍小君什麽都沒聽進去,前麵的三個人也是一樣,隻不過他們表現的更直接,趴在桌子上睡得一塌糊塗。小君期望的交流並沒有實現,可能真的是覺得自己多餘,最後一節可還沒上完龍小君就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不想,剛走出去沒多遠就被一個聲音給叫住了。
“哇,龍小君你逃課啊?”
小君回頭一瞅,原來是陳啟。
“沒,去廁所。”小君辯解道。
“你當我傻是不是?上廁所還拿著課本?撕書擦屁股啊?”
“神經恍惚,一個不小心拿錯紙了。”
“嗬,你說我信嗎?”
陳啟走過來仔細瞅瞅一臉倦容的小君,說道:“還真是精神恍惚啊!吃飯沒?”
“拜托老大,還沒下課我怎麽吃飯?”
“我說的是早飯!”
“哦,沒吃。”
“嗯,那就餓著吧!”
“靠,那你問這問題的意義何在?”
“沒意義啊,就是無聊。”
“唉,自從做了你的學生,我發現我越來越不正常了,居然開始理解你的思維了。”
“我是一個有感染力的教師嘛,很正常,對了,沈意他們回來了嗎?”
“早回來了,現在趴在桌子上睡得跟死豬似的。”
“還好意思說別人是豬,你看看自己吧,腫的跟豬頭一樣。”
“哇,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怎麽這麽冷靜啊?難道就不想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早知道啦!等你們說,估計黃花菜都涼了,又是表白又是打架的,你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打架的事你也知道?”
“我又不瞎!”
“好吧,那是不是就等著挨處分了?”
“你是我學生我能讓你挨處分?這事壓下了,不過到此為止,再有動靜神仙都保不住你們。”
“哇……”
“哇什麽哇?你能保我們?我怎麽那麽不信啊?你啥時候有這麽大權力了?”
“切,光靠我一個人當然不行了,係主任把這事壓下了,你們上次的表演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再給你們說說好話,這事就算暫時解決了,還有你得答應我,不能再出什麽意外了。”
“知道……老師,您費心了……”
“希望你下次能用誠懇一點的表情說這句話,不要一邊翻著白眼一邊說,你這個樣子,我都覺得你是在侮辱我。”
“好吧。”
“跟我走?”
“幹嗎?”
“吃飯啊!”
“你請啊?”
“我管飯你管菜。”
“那我還是回去上課了。”
“都出來了還回去幹嗎?走啦、走啦!”
“喂,放手啊!白癡,哪有老師拽著學生逃課的?放手啊……”
“臭小子,敢說我是白癡,等著出血吧,哈哈哈!”
陳啟夾起龍小君就朝大門口走去……
二人來到校外的一個小飯店,這個店的老板看起來和陳啟很熟,他倆一進門老板便招呼著把他們帶到後廚裏的一個隱蔽包間。兩人點好飯菜後,陳啟看著愁眉不展的龍小君,好奇地問道:“你沒帶錢啊?”
“你點那麽多菜吃的了嗎?”
“你沒帶錢啊?”
“吃不了多浪費啊?”
“你沒帶錢啊?”
“如果打包的話是你拿走還是我拿走?”
“你沒帶錢啊?”
“嗯……貌似沒帶夠。”
“哎呀,放心啦,老師逗你玩的,怎麽可能讓你掏錢啊,怎麽說我也是有工資的人。不過話說回來,你可真夠窮的,連上小飯店打牙祭的錢都沒有。”
“尼瑪你這叫打牙祭?咱倆人你點了六菜一湯外加兩瓶啤酒,你們家牙祭用命打是吧?”
“幹嘛這麽激動?都說我掏錢了。”
“那你也是讓我點個菜啊,我連菜譜都沒看一眼你就把菜點完了。”
“不都一樣嘛,反正大家喜歡吃的都差不多。”
“請不要把你自己的喜好強加給別人,我可不喜歡吃什麽爆炒雞屁股……話說這到底是什麽店?怎麽會有這麽一道菜?”
“你可以吃別的嘛!這不點了六個菜嘛。”
“六個菜裏除了爆炒雞屁股外我隻記住了一個西紅柿炒臭豆腐……我靠,這都是些什麽菜?你想讓我有來無回是不是?”
“安啦!死不了的。”
“對了,你點的什麽湯?”
“牛鞭湯!”
“牛鞭……湯……”
滿臉黑線頭的小君起身欲走,陳啟見此情形急切地問道:“幹嘛去?”
“我先去買個麵包墊巴墊巴……”
“抓緊給我坐下!還有正經事問你呢!”
“啥正經事?”
“你先坐下!”
“唉!”
龍小君沒辦法,隻好又坐了下來。陳啟給他倒上一杯水接著說道:“這一天,不好過吧?”
“哦,各式各樣的問題接踵而至,讓人應接不暇。”龍小君緊鎖眉頭,麵露難色的回答道。
“的確,夾在兩個女人之間是夠煩的。”
“三個!”
“哦,差點把咱們班那個給忘了。”
“對了,我今天好像沒看到她。”
“請假了,病假,高燒!”
“不會吧?沒見她昨晚淋雨啊。”
“聽說是因為等你的時候坐在地上著涼了。”
“白癡!一天到晚腦袋充血,真不知道她想幹嘛。”
“得了吧,還好意思說別人白癡,董倩也好,胡陽也罷,她倆的心意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出來了,就你傻了吧唧跟沒事人似的。”
“哇,這句話好熟,忘了是誰也這麽說過我了。”
“要不要給胡陽打個電話問候一下?畢竟做不成戀人還能做朋友嘛。”
“算了,還是不要了,我感覺我現在做什麽都是錯的,隻有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好的辦法。”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避的,拖得越久就越麻煩。”陳啟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端起來抿一口繼續說:“你龍小君是個聰明人,但也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聰明?這話從何說起啊?”
“你很容易就能猜對別人的想法,所以慢慢的你就會變得自負,覺得看透了別人,自己想的就是別人想的,其實不盡然,你能猜對的,隻是他人常規思維,如果有特殊情況,比如戀愛,那你就不能用舊有的思考模式去考量別人的想法,不然就會出問題。”
“有點道理。”
“還有你記住,影響力小的人隻需要為自己考慮就好了,如果你影響力很大,那麽在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以別人的感受為前提,這樣才不會出亂子。”
“你的意思是我的影響力大?”
“我的意思是,你在做任何決定之前要想好後果,不要愛一個傷兩個!”
“我也不想啊!”
“這隻不過是泛指,以後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呢,切記,不要盲目、不計後果的隨意做出決定,這是一個領導者的基本要求。”
“我啥時候又成領導者了?”
“現在還不是,保不齊將來就是了!”
“按照我對你說法的理解,就是要顧全大局,哪怕損失自己的利益,是違心的,也要這麽做,對吧?”
“嗯,差不多。”
“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龍小君,有的人一輩子是為自己活,而有的人,注定生下來就要為別人活,你就是這種人!”
“你別嚇我行不行?”
“你還不信?等著瞧吧。記住,這種命運是一種負擔,同樣也是一種天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可以為別人活的!”
“完全不理解你在說什麽。”
“嗬,你小子以後就懂了!”
陳啟說得沒錯,在未來的人生路上,龍小君會背負越來越多責任,因此而迷失自己……
“菜來啦!爆炒雞屁股!”老板清脆的上菜聲打斷兩人的交談,一股撲鼻的香氣令小君也忍不住瞧瞧這盤被他鄙視半天的菜。
“喂,這就是爆炒雞屁股啊?”
“對啊,香著呢!”
“這坨尖尖的肉是啥?”
“雞屁股啊。”
“你怎麽喜歡吃這玩意?”
“說來話長。”
“那就別說了。”
“愛聽不聽,快吃吧,你喝酒不?”
“不喝。”
“大老爺們不喝酒真是變態,還特意給你叫了一瓶。”
“喂,你早就知道我不喝好不啦?”
“什麽時候的事?”
“‘十一’聚餐的時候!我看你是自己想喝兩瓶拿我當個借口吧?”
“切,我自己花錢,愛喝幾瓶喝幾瓶。”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女朋友的電話號啊?可別忘了,當初是我替你打聽消息的!”
“你敢威脅我……”
“菜單拿來,我要點菜!”
“都六個菜了還點啥?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我看看啊,138……”
“老板,菜單拿一下……”
龍小君又點了個簡單下飯的魚香肉絲,之後兩人繼續攀談著。
“你和沈意咋樣了?”
“一上午沒說話。”
“我靠,倆大男人,為這麽點小事至於嗎?”
“因為他睡了一上午。”
“靠,那你不早說!”
“不過感覺怪怪的,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感覺看見他就緊張,氣氛挺尷尬的。”
“你暗戀他啊?”
“滾,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不管,反正你倆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又是班長,這件事給我解決好,不然有你好看。”
“你以為我不想啊?不過現在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們拋棄了似的,一個個對我愛答不理的,我看見他們都不知道說什麽。”
“那是你的錯覺,什麽愛答不理的,說得那麽苦大仇深的。”
“今天上午人家哥仨坐一起睡覺,單把我晾在一邊。”
“你太敏感啦,沒事的,這小肚雞腸的樣兒也不符合你的性格啊?怎麽?讓沈意打了幾拳就記仇啦?”
“靠,我會記他的仇嗎?”
“那不就得了!找個時間把話說開了,還是好兄弟。”
“我不記他的仇,不見得他不記我的仇啊?”
“放心吧,你跟沈意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他不會那麽小氣的!”
“嗬嗬,這是你說了算的嗎?”
“嗯!你還別不信,我跟你說件事,沈意他們不讓我告訴你,其實今天早上他們來找過我,把事情的原委跟我說了一遍,也知道這事紙包不住火,早晚得讓校領導知道,所以沈意就跟我求情,說這事都是他的責任,與你無關,如果要處分,那就處分他一個人好了,讓我千萬把你保住,不然他也沒臉在這兒呆下去了。後來我聽校醫說,這三人一晚沒睡,就是在商量怎麽能保住你,甚至想到了撒謊,說是沈意跟王傑打架,你是拉架的,這三人都沒想過自己,隻想著怎樣才能把你的關係撇清。”
龍小君靜靜聽著陳啟說著這些事,鼻子不由得一酸,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所以說啊,你小子別想太多了,人生難得遇知己,你夠幸運,遇到這麽一幫好哥們。”
“又是你編的吧?”
“切,要不是看到你對自己不自信,我才懶得跟你在這兒玩煽情呢。信不信由你,你們在一起同吃同睡的,我不了解他們,難道你還不了解嗎?”陳啟說完就夾了一塊雞屁股放在嘴裏。
龍小君沉默了,以他對這三人的了解,再加上他們之間的感情,小君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們會做出這種傻事。幸虧這件事暫時得到解決,沒有發展成最壞的結果,不然這哥仨要是真為了自己犧牲大好前途,小君非得追悔莫及、含恨九泉不可。
剩下的時間裏陳啟、小君兩個人並沒有再提這些令人心煩意亂的事,隻是邊聊班裏的情況一邊很平靜的吃完這頓飯。結賬的時候,陳啟左摸摸、右摸摸,然後眼淚汪汪的告訴小君,他沒帶錢。小君被雷得一頭紮在地上差點昏死過去,看來隻能認栽了,把身上所有的兜打掃個遍,才勉強湊夠這頓飯錢。之後小君把原本不要了的飯菜統統打包,說是要留作紀念,教育自己什麽叫“扯蛋”!
龍小君回到宿舍,看到三人還在呼呼酣睡就躡手躡腳的爬回到**,小君靠著牆坐在**,環顧三人,想到陳啟的話,心裏不自覺的溫暖起來,說來說去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麽坎過不去啊?他想可能真的是自己過於敏感了,才導致大家的關係疏遠了,所以他要主動靠近這幫家夥,爭取早日恢複正常。就這樣,龍小君帶著單純而又美好的願望漸漸沉入夢鄉。
“我靠!1點50了,快起來!不然晚了。”
沉睡中的小君被王傑的大嗓門驚醒了,他瞅了一眼對頭鋪的沈意,也是磨磨蹭蹭的坐起身來,然後下床去陽台洗臉。龍小君便也下了床來到陽台,像往常看到正在洗漱的沈意一樣,笑嗬嗬的踹了一腳沈意的屁股催促道:“快點!”然而,沈意接下來的反應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隻見他轉過身,把手裏的一捧水潑到小君臉上,接著狠狠推了一把還沒反應過來的小君,小君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同時後背重重撞在了廁所的門上。小君原本以為打打鬧鬧的,這件事就稀裏糊塗的過去了,卻不想沈意仍舊不依不饒,這讓小君感到難以置信。根生、王傑迅速下床跑過來擋在二人中間,以免再生事端。沈意那冷峻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小君,以後的路,各走各的。
沈意率先出門走了,王傑把小君拽起,沒說什麽,隻是歎了一口氣,就拿著書和根生一起走了。龍小君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後背,嘲笑自己實在太天真,明明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自己竟然還裝作沒事人一樣。不知為何,原本糾結的心理此時卻產生了如釋重負般的輕鬆,龍小君抬頭歎了口氣,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從那以後,龍小君和沈意就成了徹頭徹尾的陌生人,不再說話,不再同路,不再同食,在教室裏分開坐,在宿舍裏本來睡對頭的兩個人現在卻是腳朝腳睡,原來歡聲笑語的宿舍變得毫無生氣,在壓抑、不安的氛圍裏生活了一周之後,根生第一個受不了了,他找來王傑商量如何再把沈意和小君撮合好,兩人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得把話說開,之後他倆分頭行動,各自牽線搭橋,根生負責小君,王傑負責沈意,以校外的火鍋店為平台,準備將沈意、小君二人拽回到以往和諧的關係當中去。
那天下午,根生和小君先到了火鍋店,根生憂心忡忡地提示小君:“千萬別亂來,盡量把話說開了,別一根筋,沈意說點什麽不好聽的能忍就忍,不忍就走。”小君沉默半天才吭了一聲“嗯。”在他心裏不是不想和沈意和好,隻是,他真的不知道跟沈意還有什麽好說的。過了一會兒,姍姍來遲的王傑獨自進了火鍋店,看著失望的小君和費解的根生,解釋道:“稍安勿躁,沈意和黎雪去導員那裏領東西,等會兒他便到。”接下來三個人邊等沈意邊談著過去幾個月來一起生活的種種趣事,剛剛隻有小君和根生時沉悶的氣氛逐漸變得活躍起來,這下真的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在三人心中,都期盼沈意能早早出現。
店外一陣吵鬧怒罵聲,聽到有人喊:“有打架的。”根生、王傑便禁不住好奇,拉著小君也跑到店門口看熱鬧。隨著打架的人群越來越近,根生和王傑驚訝於被打人的長相,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這不是……沈意嗎?”話音剛落,就聽“嗖”的一聲,一把椅子就從他倆的身後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