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啟的提議下眾人一起來到校外的飯店慶祝。對陳啟的黑暗料理有著揮之不去陰影的龍小君把陳啟拉到一邊,悄悄提醒道:“要是不想被眼前這幫人捉去外星生物研究中心,你就點些人類能吃的東西。”
陳啟衝龍小君眨了眨眼,說道:“放心,那麽美妙的食物,我隻會和同類分享!”
“誰他媽是你同類啊?”
小君在心裏暗暗罵著。但因為這次是陳啟請客,小君就沒好意思把怨憤表現出來,畢竟吃人家嘴軟嘛!
陳啟領著眾人來到校外條件最好的一家飯店。這令小君十分吃驚,他從沒想過陳啟會這麽大方。其實這家飯店並沒有想象的金碧輝煌,隻不過相比於校外其它簡單的門麵,這家店稍顯氣派罷了。店內外都被精心裝飾過,共有上下兩層,一層的餐廳就比很多小店的麵積要大,二層則被隔成了幾個包間,這也是陳啟選擇這家店的原因,如果是在包間裏慶祝的話就不怕吵到別人或是被別人打擾了。至於價格,猜也猜得到,這家店的菜價會比周圍其它店貴很多。想到自己曾被陳啟拉去吃三塊錢一盤的爆炒雞屁股,小君頓時覺得眼前這一幕是個圈套,再聯想起陳啟吃完雞屁股付賬時的所作所為,小君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錢包……
眾人來到二層的一個包間,包間裏壁紙很光鮮,像是新換的。椅子也很特別,竹子做的,要知道同樣是座位,樓下大廳裏的可是普通的木板椅子。配套的圓桌有些寒磣,略顯老舊不說,轉動桌子上的圓盤時還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惹得小君感歎道:“看來哪兒都有拖後腿的。”
大家選好位置坐下,小君挨著信小琰和陳啟,信小琰另一邊是胡靜、小朵、小變態。陳啟的另一側是王傑,王傑挨著胡陽,胡陽的旁邊卻坐著曾經的情敵——董倩,阿雅說要保護董倩就坐到了董倩的身邊。站在一旁的沈意不假思索就把根生推到了阿雅的旁邊,並把根生摁到座位上。見到沈意這麽懂事,小君、王傑不約而同地衝沈意豎了豎大母手指。
其實根生本就想著坐到阿雅身邊,但沈意的“多此一舉”加上小君、王傑的添油加醋反倒令根生有些難為情。根生想阿雅還不得瘋了啊?肯定得借著潑辣的性格把自己踹得遠遠的,再大罵沈意一頓化解眼前尷尬氣氛。不過令根生意外的是,阿雅並沒有任何表示,隻是低著頭沉默不語,用垂下的長發掩蓋自己臊紅的臉。沈意看到根生、阿雅都沒什麽過激反應,就安心坐在了根生、小變態之間正好對著小君的位置上。
這是一個因為龍小君才聯係在一起的團體,有的人之間並不熟絡,還有就是陳啟是以老師的身份參與其中,所以除小君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拘束。服務員拿來菜單,陳啟招呼著讓女生先點菜。不過由於害羞,每個女孩子都是拿著菜單看看,說聲“隨便就好“便把菜單交給下一個女生,就這樣菜單在女生手裏轉了一圈後被交到了陳啟手裏。陳啟拿著菜單看了又看,一旁的小君坐不住了。照理說陳啟做東,別人不好意思點菜,他抓緊點菜就得了。可陳啟把菜單翻過來倒過去的看了好幾遍一個菜都不點,這就讓小君有點擔心了,生怕陳啟會腦子抽風來句“西紅柿炒臭豆腐”。不過小君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陳啟照著菜單點完菜後又要了一箱啤酒,指著幾個男生說:“今晚不醉不歸,我要讓你們幾個都趴到桌子下麵去。”
話雖這麽說,可最後趴到桌子下的隻有陳啟自己。小君不喝酒,剩下三個男生也都是點到為止。眼見沒人陪,陳啟牢騷了兩句,然後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飲起來,直到把自己喝得東倒西歪才罷手。
陳啟的反常舉動引起了小君的注意。飯後信小琰提議要去KTV唱歌,小君表示要先把陳啟送回去休息才行。看著陳啟走路都晃來晃去的樣子,大家覺得這樣做很有必要。所以眾人商量後決定由小君陪著陳啟回學校,其他人按照計劃去KTV,小君把陳啟送回教師宿舍後再回來找他們。
小君攙著陳啟往回走,可剛進了校門沒幾步陳啟就跑到路邊吐了起來。小君給陳啟拍了拍後背,等他吐完之後就扶著他坐到路邊。接著小君跑去超市買瓶水,回來後遞給陳啟讓他漱口。陳啟接過水瓶,看了一眼不遠處自己的嘔吐物,苦笑道:“真沒想到,我也有這麽一天。”
小君坐到陳啟旁邊,瞥了一眼陳啟的狼狽樣,問道:“難不成有什麽心事?”
陳啟喝了口水,略顯憂鬱地說:“無能為力的事已經不能稱之為心事了,撐死也就是無奈的被動選擇。”
一般情況下陳啟很少這麽抒情,尤其像現在這樣一臉不堪的樣子,小君更是第一次看到。
小君知道悲傷的滋味不好受,就故意打岔道:“你喝多了吧?對著月亮感慨個毛線啊?”
陳啟看了看小君,冷笑道:“嗬,你真以為這麽點酒就能把我灌多了?”
小君假笑了一下。
“嗬,我雖然不喝酒,但還是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道理,心情不好了一點酒就讓人不省人事,看你的樣子,心情不怎麽美麗啊!”
“啊!”
陳啟一聲歎息,將喝完的空水瓶扔進垃圾桶裏,然後仰望著天空,不禁潸然淚下。
此時校園廣播突然發聲,是難得一見的晚間廣播,聲音甜美的播音員通報著這次意外廣播的原因。原來是大四的幾個女生在實習期抽空回校聚了一下,在外闖**幾個月的幾個人感觸良多,自覺人心不古很難再交到身邊這麽知心的朋友了,所以幾個人聚餐之後商議著來學校點首歌,為第二天的分別踐行,同時紀念他們即將逝去的青春與彌留在校園裏的灑脫不羈。
一首Norah Jones的《Painter Song》響起,悠揚的歌聲霎時浸透整個校園。
陳啟被動人的音樂吸引,情不自禁跟著哼唱起來,一旁的小君配合著打著拍子。兩人旁若無人地隨著歌聲宣泄情感,尤其是陳啟,情到深處竟不能自已,從默不作聲的掩麵而泣轉變為抱頭痛哭,像是被整個世界背叛了一般。
小君沒有詢問原因,但能讓一個生性樂觀的男人哭得像個丟失糖果的孩子,除了感情因素,還能有什麽做到如此極致?
小君拍了拍陳啟的肩旁,並沒有安慰他什麽,經曆過一係列事件的小君明白,除非自己想通,否則任何人的勸慰都是徒勞的。
音樂停止,陳啟抽泣著抹了抹眼淚,問小君:“剛才是不是有點失態?”
“失態?看你的鬼樣子像是失身!”
“滾!我是說,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
小君平靜地回答道:“完全沒有,連多看幾眼的人都沒有。這個忙碌的社會,誰會為一個陌生人的眼淚停留腳步呢?”
“的確,我現在這副模樣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無關緊要的人誰會在意我呢?”
陳啟因為翻酒氣打了幾個嗝,接著向龍小君要麵巾紙。小君捂著鼻子一臉嫌棄地告訴他沒有,陳啟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沉默片刻,陳啟繼續問小君:“你就不問問我為啥這個樣子?”
龍小君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答道:“問你幹嗎?問完之後還不是一頓痛哭。”
陳啟一攤手不滿意地說道:“喂,龍小君,你苦惱的時候我可沒少勸你,怎麽反過來輪到我了,你不管不問的?”
龍小君滿不在乎地回應道:“大道理你比誰都懂,我勸你要是有用早就勸你了。”
陳啟歎了一口氣!
“唉!龍小君,我還以為你是個性情中人,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如此理性的家夥。”
“不是我想理性,而是身處這個不近人情的社會,我們沒有資格感性。”
龍小君的一句話像是打碎了陳啟心靈的桎梏,陳啟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裏那些已經苦酸了的話倒了出來。
“我呢,活到今天就愛上過兩個女人。一個是從小長大、青梅竹馬初戀,可惜那時候小,不懂什麽叫愛,眼睜睜看她嫁為人婦而毫無辦法。接著就是現在這個,大家閨秀,書香門第,父母都是下海商人,看起來不可一世的樣子。第一次見麵她老爸就說我配不上她,說我染個頭發、穿個耳釘,看起來不像個老師更像個痞子。之後她媽又找我,說在這裏實習是暫時的,以後要送她去國外讀書,還說如果我真愛她就別再纏著她了。嗬嗬嗬嗬……龍小君你說可笑嗎?這都什麽社會了還父母包辦婚姻呢。然後我就想,可能是因為我形象不太好,所以找她去說,讓她勸勸她父母在給我一次機會。可你知道她怎麽說嗎?”
“怎麽說?”
“她說,她做不了她父母的主,從小她都是乖乖女,他爸媽說什麽就是什麽。還說,他父母看不上我並不是因為我形象不好,而是因為我窮。沒房沒車沒誌向,一輩子就是個窮老師,將來不但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反而還會占她家的便宜。我靠……你他媽也是早說這話,等老子把心都掏給你了你才這麽說,這不是耍著我玩嗎?”
陳啟說著,眼淚又不住地淌了下來。龍小君見他淚流滿麵的樣子就從兜裏掏出麵巾紙遞給他。陳啟接過麵巾紙,破涕而笑,罵道:“你小子,真不地道!剛跟你要還說沒有,這會兒又掏出來了。”
“好鋼用在刀刃上,你不哭得跟孫子似的我能給你啊?”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手下的班長,尖酸刻薄絕對有一套!”
陳啟收起難看的笑容,意味深長地說:“感情太過倉促,反而品不出味道。”
龍小君坐直身子,安慰道“別想那麽多了,還是要相信感情的。你看看我,短短幾個月經曆了那麽多事,不也都過來了。”
陳啟這時稍微清醒了點,哭過之後煩悶的情緒也有了好轉。他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語重心長地對小君說:“龍小君,聽我一句,好好珍惜你在校園裏的每一天,因為大學是純愛的最後一塊堡壘,等哪天你畢業了出了這個校門進入社會,你會發現這個世界跟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那麽現實,容不得半點天真!”
“瞧你說的,好像出了校門就進入地獄似的。”小君反駁到。
“龍小君,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
“因為你是個白癡。”
“滾一邊去!”
“難道還有其它原因?”
“我告訴你,因為你像當初的我,不服輸,能力強,對未來充滿信心,總想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一條不同尋常的路。可當我踏出校門的時候,迎接我的不是歡呼與掌聲而是當頭喝棒。我被打得體無完膚,不得不屈從於這個社會的潛規則。可我心裏不服氣,所以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忽然又有了新的期待,期待你能走完我沒走完的路。”
龍小君看著陳啟滿是期待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對於龍小君來說,他根本沒想過那麽多,也沒承載過那麽多,至於未來,小君想的更多是隨遇而安。但聽過陳啟的一番話後,小君感覺到了壓力,畢竟未來是什麽樣子,誰都說不清。
陳啟盯著默不作聲的龍小君,感覺小君被自己嚇到了,所以陳啟苦笑了一下對小君說:“我剛說得話別往心裏去,鬧著玩的。”接著陳啟耷拉著腦袋,轉身往教師宿舍走去。
“我把你送回去吧!”龍小君站起來問到。
“不用,現在清醒了。”
小君看著陳啟頹敗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從不輕言失敗的陳啟今晚卻像個打了敗仗逃回家鄉的逃兵。這麽大的反差深深震撼了龍小君的心靈,使得他開始對未來產生了一絲畏懼。不過小君知道,生活也好,感情也罷,任何問題都不是退縮就能解決的,隻有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方能擺脫困境。不然倒下了,可能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喂,老大!”小君衝著陳啟漸行漸遠的背影喊到。
“幹嗎?”陳啟回過身子看著小君。
“我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麽樣?但我會試著走完你說的那條路,努力活出自己。有可能最後我像你一樣背棄了自己的初衷,不過不用擔心,我會把我們的故事講給下一個類似我們的人,讓他繼續走。如果他也不行,我會在接著講我們的故事給別人聽,直到有人走完這條路為止。還有就是,也許你這輩子真的隻能做個窮老師,但我希望你是物質貧窮而不是精神貧窮,你要把你強大的一麵展現給別人,讓他們知道你的厲害,讓那些隻知道追逐物質的家夥明白還有另一種活法。同時我還要說,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什麽身份,你是我乃至我周圍這群人永遠的老大,在你麵前我們永遠都是等待諄諄教誨的學生。”
小君的深情言語直擊陳啟的靈魂。做老師,難得就是遇到體諒自己的學生。做人,值得欣慰的就是遇到懂自己的人。小君的一片肺腑之言讓陳啟有了一份精神寄托。剛剛慵懶的眼神此刻閃爍著光芒,陳啟像個中獎的孩子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嗯!知道了。”簡單的言語包含了太多陳啟不可說的情緒,像是碗濃湯,說不出來的美妙隻有內心能夠體會。
“對了龍小君,既然你等著教誨,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件事!”
“何事?”
“你女朋友我看了,不錯,你倆真挺合適。但如果你想一輩子都和她在一起,就不能光顧得眼前,得多想想以後。未來影響你們關係的因素實在太多了。這句話可能有點繞口:你倆的感情不單單是你倆的事,也是有些人必須參與進來的事,比如父母。你得多接觸她的家庭,最好讓她的父母早早接受你,這樣你和她的感情之路才能走得平穩些。千萬記住,你甚至可以惹你女朋友生氣但切忌惹她的父母生氣。”
“這就是你對你女朋友的父母百般妥協的原因?”小君用不屑的語氣反問到。
陳啟露出嚴肅的神情,言辭懇切地對龍小君說:“活出自己不代表推翻一切,你可以反抗世俗但不可以挑戰人情,尤其是在中國這種社會,不近人情就等於前無去路後無退路。”
小君沒想過陳啟會如此嚴肅地討論這個話題。在小君心裏陳啟不僅是良師更是益友,對於他的忠告,小君都會細細琢磨。雖然暫時還不能理解這些話的含義,但小君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明白的。
所以小君點點頭對陳啟說:“放心吧,我記住了!”
“記住就好,那我走了,你玩去吧。”
陳啟走後小君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路邊思量了許久,直到信小琰打電話催他趕快來KTV,小君才帶著疑問緩緩走向校外。
小君來到KTV包間,眾人已經在包間裏嗨翻了。啤酒飲料、果盤蛋糕擺得滿桌子都是。巨大的音樂聲與肆無忌憚的吵鬧聲充斥著整個房間。小君一路走來都在考慮陳啟的話,所以麵對眼前熱鬧的場景,小君不但不能適應,反而隱約感覺到有一絲煩悶。不過還好,小君並沒有將不安情緒表現出來,因此歡快的氣氛並未受到影響。
信小琰坐在沙發的最邊上,小君走過去示意她往裏麵擠擠,然後小君就挨著信小琰坐下。
在音樂的轟鳴聲中信小琰把嘴湊到小君耳邊,問道:“你怎麽去這麽半天?”
“陪陳啟聊了會兒。”小君對著信小琰嚷到。
信小琰再次把嘴對準小君的耳朵。
“我想上廁所,你陪我去。”
小君點點頭,兩人準備起身往外走。
坐在信小琰另一邊的胡靜拉了一下信小琰問她幹嘛去,信小琰向胡靜解釋自己要去廁所,小君陪她一起。
兩人出了包間,巨大的音樂聲頓時小了許多,龍小君像是被解放了一般拍著胸口說道:“還是外麵好點,裏麵太吵了。”
“你不喜歡來KTV啊?”信小琰睜大眼睛問到。
小君吹了吹擋住眼睛的頭發說道:“不是不喜歡,是我根本沒來過這種地方。”
“啊?”信小琰拉長聲音,似乎不相信小君所說的話。
“啊什麽啊?我說的是真的。我唱歌又不好聽,來KTV能幹嗎?這次要不是你提出來的,我肯定不來。”
信小琰聽罷,攙著小君胳膊撒嬌道:“哎呦哎呦,我家小氣鬼最好了!”
“你能不能別老叫我小氣鬼啊?”
“不能!”
“唉,隨便你吧。”
“嘿嘿。”
到了廁所門口,信小琰進去方便,小君則靠在旁邊的牆上,不知不覺想起了陳啟的遭遇。所以等信小琰上完廁所出來後,小君便問她關於她們班那個代理女導員的近況。
“你怎麽想起問她了?”信小琰邊走邊問到。
“沒什麽,剛才和陳啟聊天,聊到她了,貌似他倆要吹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們班導員不入她父母的法眼,你讓她怎麽辦?”
小君把手插進兜裏,走著走著突然感慨道:“看來女人從一開始就能冷靜的看待這個世界,而男人總是要先傻傻地追逐一下夢想才會正視現實。”
信小琰瞥了一眼小君,不服氣地說道:“胡說八道,什麽男人女人?你這麽毫無根據的蓋棺定論本身就是個謬論。你不能將他們的事情無限放大到整個社會。再說,我們導員並不是個有主見的人,當父母、愛人隻能選其一的時候,你讓她怎麽辦?”
信小琰的話不無道理,小君聽完竟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所以小君隻好打岔道:“你怎麽對他們的是知道的這麽清楚?今天要不是陳啟酒後吐真言,我還被蒙在鼓裏呢。”
信小琰放慢腳步,語氣裏滿是惋惜地說道:“別以為隻有你們導員傷心欲絕,我們這邊這個也好不了多少。對於一個性格懦弱的女子來說,依靠遠比愛情重要,這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你們導員一天到晚打扮得花裏胡哨,給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再加上胸無大誌,過一天少倆半晌,我們導員怎麽可能狠下心來站在他這邊啊?可兩個人的感情又都是真真切切擺在那裏的,一時也割舍不掉,所以她每天隻能以淚洗麵,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精神恍惚。我們幾個和她關係不錯的女生跑去問她出了什麽事,開始她還不說,到了最後,感覺她真是憋不住了,才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訴了我們。”
講到自己班的導員,信小琰不由的難過起來,雖說她是老師,但大家的年紀其實差不幾歲,有很多共同語言,而其中信小琰這個“超齡學生”更是與導員思想最貼近的人。
不過就像前麵提到的,不同的性格造就不同的人生,哪怕是思想極為接近的人,在麵對同一個問題時,所作所為也會不盡相同。信小琰雖不理解導員對父母的依賴,但要在家人與愛人之間做出抉擇,這種被動選擇的無奈她還是能夠體會的。
小君看著信小琰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她和自己想著同樣的問題。隻不過,一個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一個是站在女人的角度。
“是不是最後你也會做出她那樣的選擇?”
龍小君突如其來的問題將話題從別人身上轉移到他和信小琰身上。
信小琰停住腳步,看著同樣站住不動的小君說道:“小君,我不是她,我的家人也不會像她父母那樣全然不顧自己孩子的感受。並且,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如果感情那麽容易就被拋棄,我們還談它幹什麽?”
緊接著信小琰貼近小君,用手撫摸著小君的臉頰。
“小君,如果沒有你,我會認不清我自己。所以,不要離開我,永遠!”
小君傻笑了一下,伸出手抓住信小琰掛在自己臉上的手,輕言道:“嗯,永遠!不管是一輩子、兩輩子還是此後的每一次輪回,我們都要在一起。”
少不經事的我們都曾被感情衝昏頭腦,輕而易舉就相信天長日久,可惜,關於生活一切都是未知的,時間久了,我們會慢慢淡忘曾經的海枯石爛。
胡靜在包間裏見信小琰半天不回來就出去找她和龍小君,可她剛出了包間門就看見信小琰和龍小君在走廊裏深情對望。所以胡靜有些無奈地對兩人喊道:“你倆能不能不要在走廊裏親熱?”
兩人突然聽到胡靜的奚落,便轉過頭看著胡靜,難為情地一同朝胡靜揮了揮手。
信小琰問胡靜:“你不在裏麵好好待著,跑出來幹嗎?”
“你半天不回來還以為你出事了呢。你不是要給龍小君唱歌嗎?馬上就到你那首《Hotel California》。怎麽?你想被別人切掉啊?”
信小琰恍然大悟,拉起龍小君的手,對小君說道:“胡靜不說我差點忘了,我要為你唱首特別的歌,我們快點走吧。”
三人回到包間,正好趕上小朵唱完。信小琰上前接過小朵的話筒,背著大家看著大屏幕,靜靜等待著音樂響起。
小君和胡靜坐到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信小琰的背影。音樂響起,借著前奏發出的聲響,小君問胡靜:“我沒記錯的話這首《Hotel California》應該是男的唱的。”
“嗯,算得上一首老歌,而且還是全英文無翻譯。”
“她說為我唱首特別的歌,難道指的就是女唱男歌?”
“當然不是。”
“那……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你要聽嗎?”胡靜轉過頭看著龍小君問到。
“當然,不然我問你幹嗎?”
“那是我們大一時候的事,小琰突然有一天特神經的開始尋找一首歌,整整一天她坐在電腦前什麽都沒幹就是找那首歌。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知道了這首歌叫做《Hotel California》。然後就天天練習唱這首歌。當時她都不知道這首歌的含義是什麽,就是每天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那段時間我們宿舍都沒別的聲音了,全是這首《Hotel California》。我問她發什麽神經,她說,要唱給最重要的人聽,一個她從未如此愛過的人。”
“啊?你們大一時候啊?難道是她……前男友?”小君茫然地看著胡靜。
此時歌曲的前奏結束,信小琰拿著話筒閉上眼睛開始唱起她曾唱過無數遍卻又差一點忘卻的歌曲——《Hotel California》。
胡靜看著小君醋意十足的樣子,笑著對他說 :“小琰偷偷告訴過我,那是一個出現在夢境中的男生,溫柔、秀氣、令人著迷。他站在舞台上為小琰唱了一首《Hotel California》,瞬間俘獲了小琰的芳心。後來的一段日子裏,小琰顯得很快樂,但這種生活並沒有維持很長時間,畢竟對於那時的她來說,夢裏的那個男孩太過虛幻,她終歸是要回歸現實的。不過呢,也許是小琰的歌聲感動了上蒼,那個男孩現在真的出現在她麵前,並且還做了她的男朋友。”
小君看著一臉壞笑的胡靜,心裏美滋滋的,可他卻故意做出一副木訥的表情用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激動。
胡靜看著小君的樣子以為他沒聽明白,就又問了一句:“你沒明白什麽意思嗎?”
“啊……明白啦。”
“那怎麽一副上數學課的表情?”
“我就是在想,回去得好好學學這首歌了,媽蛋的我一句都聽不懂。”
“噗,哈哈哈哈……”
聽著信小琰的歌,龍小君真的很感動,分不清是被歌聲打動的,還是被故事打動的。但他明白,信小琰同自己一樣,早早背負了這段感情,忍受它帶來的不安與折磨,能堅持到撥開雲霧,真的是很不容易。
信小琰唱完後大家的掌聲響起,覺得自己太過投入的信小琰不好意思地回過身來,捂著自己些許緋紅的臉,傻笑著把話筒遞給等在一旁王傑,然後快速走到龍小君身邊坐下,並緊緊挽住小君的胳膊。小君摸了摸信小琰的頭,兩人對視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站在前麵的王傑對著話筒說道:“感謝嫂子為我們帶來一首根本聽不懂的歌。雖然我的英語水平達到了留洋的級別,但我還是聽不懂。不過呢,這曲子還是挺好聽的,所以我們還是‘呱唧’(鼓掌)兩下吧。”
王傑說完就帶頭鼓起掌來,其他人哄笑著跟著一起鼓掌。滿臉通紅的信小琰瞪了王傑一眼,而手快的小君更是抄起一個空飲料瓶砸向王傑。
看著龍小君護花心切的樣子,可能是出於嫉妒,坐在遠端的董倩不幹了,嚷嚷著非得讓小君來首歌不行。小君先是假意推辭了一下,繼而走上前去向王傑要話筒。不過王傑藏起話筒死活都不給小君。
在解釋自己為什麽這麽做的原因時,王傑說道:“龍小君唱歌你們女生是沒聽過,所以才會對他的歌聲感興趣。我們幾個男生有責任也有義務保護大家脆弱的心靈,不能因為董倩的個人偏好就把大家引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我跟你們說,剛開學那陣,有一天龍小君‘神來風’,跑陽台上唱了一首《好漢歌》。結果整棟宿舍樓差不多所有的舍長都跑來我們宿舍勸龍小君看開點。我靠了,那場麵絕了,還有不少人代表他們宿舍向我、根生還有沈意發來慰問電,說是讓我們注意身心健康千萬不要走極端。打那以後,龍小君在賢園就有了一個廣為人知的綽號——‘殺人不流一滴血’!假如你們這些女生還不相信我的話,那就請左右看看坐在你們中間,同為受害者的根生、沈意。”
眾女生轉頭看著兩人,兩人滿臉悲憤,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龍小君見自己被掀了老底,就笑嗬嗬地走回到信小琰身邊坐下。
信小琰一臉哀傷地問小君:“你唱歌真這麽難聽啊?”
小君安慰她道:“沒,就是欠練,練練就好了,以後有時間咱倆單練。”
“啊?才不要,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我靠,你居然嫌棄我。”
“不是嫌棄你,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
麵對小君的追問,信小琰顫抖著聲音回答道:“就是……我也怕聽完之後想不開……”
“靠…….”
一群人唱K一直到十一點才離開。少了陳啟這位財神爺,眾人在結賬時隻能東拚西湊,男生裏數王傑出得最多,自己一個人差不多攤了一半。王傑出得多倒不是因為他錢多人傻,也不是因為他想在胡陽麵前凸顯男子氣概,而是在龍小君暴力威脅後王傑不得不這樣做。(潛台詞:誰讓你沒事拆龍小君的台,自認倒黴吧!)
眾人出了KTV往學校走,在學校門卻兵分兩路。原因是信小琰看到“大丸子”了。所以她和龍小君就跑去買“大丸子”,而其他人則繼續往回趕。
賣“丸子”的老大爺看到是信小琰和龍小君,就熱情招呼著二人:“來來來,最後兩個了,你們拿去。”
大爺說著,就把已經炸好但放得有些涼的“丸子”回了一下鍋,等丸子出鍋後,大爺邊撒芝麻邊說道:“你們兩個好耍哦,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同進同出的,好幸福哦。”
二人聽到大爺這麽說都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兩人偷偷對視了一下,信小琰還吐著舌頭向小君做了個鬼臉。
之後大爺將弄好的“丸子”交到兩個人的手上,龍小君掏出錢遞給大爺,可老人家卻和上次一樣,擺著手拒絕了。同時嘴裏還說道:“莫要給錢了,這是送給你兩個的,值不了幾個錢,天這麽晚了也賣不出去,你兩個要不來就得浪費了。”
“不行大爺,這兩個‘丸子’是沒多少錢,但我們白吃白喝也不合適,尤其是您這麽大歲數了擺個攤也不容易,所以這錢您務必得收下。”龍小君態度誠懇地說到。
在小君看來,這“丸子”雖不值幾個錢,但卻是老人的勞動成果,就像他說的,老人年紀大了,不管是出於謀生還是興趣,賣“丸子”對他來說真的是很勉強了,所以龍小君覺得無論如何都要把買“丸子”的錢給老人。再說,上次已經接受過一次老人的饋贈了,這次要還是無功受祿,小君心裏著實是過意不去。
“對啊,大爺您就拿著這錢吧。要是哪天我倆想吃了又沒帶錢,到那時您再請我倆。”信小琰附和著說到。
不過老人家執拗的性格注定不會退讓的,隻見他又擺擺手道:“莫要說了,我這人驢脾氣,倔得很,說了不要就是不要。我啊,就是覺得跟你倆投緣,年輕的時候也曾像你們一樣,跟我那老伴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到一起的。”
小君見老人堅持不要錢,隻好作罷,將錢裝回兜裏。然後帶著疑惑,語氣柔和地問到老人:“您這麽晚還不回去,老伴不擔心?”
老人聽到小君打聽自己老伴,頓時露出幸福的表情,眼睛笑成一條線,用手摸著自己稀疏的胡茬,提高聲調感慨道:“她呀?走嘍!”
小君不明白老人的意思,就又問道:“走了?去哪裏了?”
信小琰捅了一下小君,瞪了小君一眼,悄聲提醒道:“你傻啊?去世了。”
小君不是沒想過這個意思,但他看著老人笑逐顏開的表情,完全沒有絲毫的悲傷,根本不像是老伴過世的樣子。
老人像是在回味,過了一會兒才接著信小琰的話道:“女娃說得對,上西天嘍。”
“那您……”
龍小君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說老人應該與老伴關係很好,可為什麽老人在談起死去的老伴時,卻是一臉心滿意足的笑容呢?
老人看出了小君的心思,就緩緩開口講道:“我老伴去世時,我答應過她,要像她在時一樣快樂。”
之後老人邊收攤將東西往停在一旁的小三輪車上裝,邊繼續講。小君想伸手幫忙收攤,但被老人以“油鍋太髒,沾到你衣服上洗不掉”為由阻止了。
“我和我老伴啊,是自由戀愛,那時候封建,自由戀愛還是個新鮮玩意,所以我們遭到家裏的反對。不過還好,堅持了下來。過去的日子不好過,窮啊,不像現在有吃有喝,可我老伴寧可不吃也要讓我吃飽。她說我是家裏的壯勞力,吃不飽幹不了活。其實我心裏清楚,她是心疼我,怕我餓著。再往後我就拚命幹活,好不容易能吃飽了又趕上災年鬧饑荒,可就算是啃樹皮,老伴也是讓我先吃。之後就是文革,你們書本上那些啊,根本體現不了當時的殘酷。當時那叫一個亂啊!我老伴成分有問題,說她祖上是地主,說她是階級敵人。現在想想真是可笑,她跟著我啃了那麽久的樹皮,就算曾經是地主家的娃,又能怎麽樣啊?最後逼著我跟她離婚,我不同意,又是隔離又是審查,名為夫妻其實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麵。那時就盼著挨批鬥,說起來挺奇怪的,別人是害怕,我們是盼著,因為隻有批鬥了我們才能見上一麵,雖然隔著老遠,但能看見對方一眼,也就知足了。好不容易把那段時光熬過去了,老伴卻落下病根了,沒辦法,能活著就算不錯了。後來我到了工廠上班,她身體不好,隻能在家養著,可家裏的事一點都沒讓我操過心,早晨一覺醒來飯準備好了,中午、晚上回家後飯也準備好了,托她的福,她走了好久我才學會做飯。”說完老人“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同甘共苦並幸福著的歲月。
“那您孩子呢?”小君繼續問到。
“沒得。要過一個,不過趕上災年,沒活成,這都是命,要是趕上現在,肯定活得好好的。”
說到孩子,老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的傷感,像是在內疚,沒能照料好自己的孩子。
老人緊接著說道:“生完娃,又沒吃又沒喝,老伴的身體就一直沒恢複過來,那以後就要不了孩子了。老伴臨走的時候還在向我道歉沒能給我留下一男半女。不過我對她說,下輩子再要也不遲。”
信小琰和龍小君都被老人的故事打動了,在現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不要說來生了,能過好今生今世就已經很難得了。同時,老人當前的處境也引起了二人的擔憂。
信小琰紅著眼圈關切地問到老人:“大爺,您現在就自己一個人,生活怎麽辦?要是生病了誰照顧您啊?這樣吧,我把我們的電話留給您,您有什麽事就叫我們。”
大爺聽完信小琰的話笑了,笑得特別開心,不過老人還是拒絕了兩人的好意。老人叫二人放心,說道:“不用擔心我,鄰裏鄰親都對我挺關照的。其實我也活夠了,哪天死了就能看見老伴了,也算是享福了。還有啊,別看我天天擺個小攤賣麻球,其實我一點都不缺錢花,我那點養老金夠用,賣麻球就是圖個樂,因為我老伴生前就愛吃麻球,也總炸給我吃。可她一走,我就沒得吃了,想吃的時候也不知道去哪裏買,自己隻能學著她當初的樣子亂弄,沒想到弄得還有模有樣的。後來我就想,一個人吃沒啥子意思,不如讓大家都嚐嚐,就支了個攤賣麻球。”
老人此時已經把攤位收拾好。拍了拍身上的土後,老人騎上他的小三輪車對著信小琰、龍小君二人講道:“娃們,要記得過一天就高興一天,不要老是吵架,不然等你們老到我這個樣子的時候,卻想不起一點高興的事,那多可惜不是?你說人活著為了啥子?名也好利也好,不都是為了快樂嗎?可現在的人活得糊塗,活著活著就忘了活著的意義。”
老人話糙理不糙,簡單幾句話就概括了生活的本質,這對信小琰、龍小君這兩個處世未深的孩子來說,是極大地觸動。未來,兩人在直麵迷茫與無助時,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老人這番言語。
“你倆要好好的,要珍惜對方,記住沒?”
老人最後語重心長地囑咐到。
“記住了!”
信小琰、龍小君異口同聲地回答到。
在目送老人走後,信小琰和龍小君開始往宿舍走。兩人一路都是在討論著老人,老人的故事、看法、心態都給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那句“下輩子再要也不遲。”更是被二人奉為情感世界裏,最樸實、最感人至深的一句話。
正當兩人還在回味老人的故事時,信小琰的手機響了。
“這麽晚會是誰打來的?”
小君心裏嘀咕著,照說不應該是胡靜等人,因為她們知道信小琰是和自己在一起,那又會是誰呢?該不會有事信小琰的前男友吧?
小君犯起了神經質,看著掏電話的信小琰胡思亂想起來。
不過龍小君這份多餘的擔心隨著信小琰接電話後一聲親切“爸”,便煙消雲散了。
“原來是她爸,那我就放心了。”
龍小君把心放回了肚子,可他全然不會想到,用不了多久,這顆安穩的心就又會提起來,並且比以往任何一次提得都要高。因為之後他要和這個素未謀麵的信小琰父親上演一出啼笑皆非的《拜見嶽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