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我們第一次相遇,愛得炙熱,愛得痛徹心扉,然後戛然而止,我們沒能熬過寒冷的冬季。又是一個秋天,時光匆匆,明日已成昨日,我們卻用相似的方式再次見麵。
六年,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六年?六年又能隔絕多少東西?親情?愛情?友情?很少有東西能熬得過六年的蹉跎。可即使那些青春歲月變成了泛黃的老照片,再次麵對你時我的心依舊如初時般**昂揚,因為我知道我們的感情是時光抹殺不了的。
命運,仿佛戲弄不夠龍小君和信小琰,原本下定決心要遺忘對方的兩人冥冥之中再一次相遇。沒有劇本,被命運隨意安排的兩個人還是牽扯不斷,隻是相比於上一次,這一次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
公平,亦或者不公平,兩人早已看淡這些。當感情經曆了六年的沉澱,可能任誰都學會了如何麵對洶湧而來的一切。
多少人,一轉身便是永恒,哪怕想了念了無數次,直到垂垂老矣,都不能再見到那個如冬日裏陽光般的他或她。因此,龍小君和信小琰是幸運的,他們可以在最美的年華裏相愛,也可以在最後的時光裏告別。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麵容,感情來得太過倉促,兩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龍小君和信小琰麵對麵站著,癡癡地看著彼此,誰都不知道此時要如何開口,畢竟過了六年,想說的、該說的總要理出個頭緒。久久的沉默證明兩人陷入到複雜的情緒之中,她們都想用謊言掩蓋此刻的慌張,但又怕被靈魂出賣,所以隻能跟著本能走——沉默就是本能。
一旁的車璐璐看著沉默不語的兩人,不明所以的她略顯尷尬地問道:“你們兩個人……不打聲招呼嗎?”
聽完車璐璐的話,心事重重的龍小君勉強笑了笑,而信小琰則依舊麵無表情的看著龍小君。慢慢的,龍小君發現信小琰的眼眶裏紅潤了起來。
就在這時樓梯又傳來一陣急促的上樓聲,一名穿著圍裙的男子走到信小琰身邊,臉上帶著歉意的微笑朝大家說:“不好意思啊,剛把庫房收拾好。”
車璐璐說:“哎呀,不在乎這會兒啊。”接著她向龍小君介紹這位男子說:“龍小君,這位就是信小琰的老公,也是這家店的免費苦力。”
男子笑著對車璐璐說:“後麵這句是可以免了的。”然後看著龍小君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夏峰,以後店裏就多麻煩你了。”
龍小君也伸出手和夏峰握了握手,同時上下打量了張華一番:夏峰個子不高,看起來挺敦實,笑起來傻嗬嗬的,一看就是憨厚老實的人,而且夏峰說話不緊不慢,給人一種穩重內斂的印象。
“你好,我叫龍小君,初次見麵還請多多照顧。”龍小君說到。
龍小君介紹完自己就偷瞄了一眼信小琰,信小琰仍舊那樣癡癡地看著他,並且眼圈更紅了。
車璐璐發現了信小琰的異樣,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麽一回事,但她知道不能讓事情發展到更尷尬的一步,所以龍小君話音剛落,車璐璐就打發兩個男人下樓去,並囑咐夏峰帶龍小君熟悉一下四周環境。
等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下樓梯後,車璐璐趕緊走到信小琰身邊一把摟住她的肩旁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而此時的信小琰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龍小君隨夏峰又回到了一樓,可他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夏峰向龍小君簡單介紹了店裏的情況,之後又帶他出了店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心不在焉的龍小君像個木頭人似的跟著夏峰,他的腦子已經亂作一團,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夏峰帶自己轉來轉去的目的
當兩人再次回到店裏後,夏峰問龍小君:“怎麽樣?對工作環境還滿意吧?”
龍小君不解的看著夏峰:“什麽?工作環境?”
“怎麽?她們沒和你說啊?”夏峰反問到。
“說什麽?車璐璐隻是向我介紹說店長是她的好閨蜜。”
“哇,我還以為你們在樓上待了半天把話都說明白了呢。”
得知龍小君還什麽都不清楚後夏峰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就把想請龍小君過來幫忙的事告訴了他。
“哦,原來如此。”龍小君自言自語著,然後他做出一副思索狀,拽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夏峰以為龍小君在考慮要不要過來工作的事,便對龍小君說了一句“你先考慮一下”,然後就進了吧台。
不過龍小君的心思完全沒放在工作這件事上,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信小琰。此時此刻換做是誰都會變得不知所作,所以麵對著突如其來的複雜情況,龍小君要好好思索一下。
夏峰在吧台裏收拾東西,龍小君坐在對麵苦思冥想,過了一會兒,樓上傳來了響動。
車璐璐和信小琰一同走下來,看到兩人下來龍小君就立刻站了起來,呼吸情不自禁的變得急促,眼睛緊盯著信小琰,而且眼神裏充滿了渴望。
信小琰來到吧台前,跟夏峰說了句“我先回去了”就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像一陣青煙從龍小君身邊飄過,沒有絲毫的猶豫。
跟在信小琰後麵的車璐璐倒是停下了腳步,解釋說自己和信小琰去逛街,有什麽事讓龍小君和夏峰商量著來,之後就急匆匆去追信小琰了,並且臨出門前還特意朝龍小君做了個“OK”的手勢。
感覺到信小琰不正常的夏峰看著門外,隨口說了句“怎麽了這是?”
龍小君偷瞄了一眼夏峰,心想這哥們要是知道自己是信小琰的前男友,準得左右開弓把自己打出去。
信小琰走後龍小君的心裏壓力瞬間減少了很多,就像是得知考試沒掛科一樣,感覺格外輕鬆。信小琰的離開給了龍小君喘息的機會,不然心亂如麻的他絕不可能靜得下來。畢竟兩個人分開了六年,期間一點聯係都沒有,忽然一下子就麵對麵站著,難免會驚慌失措。
龍小君猜測信小琰可能和自己一樣措手不及,所以才會選擇離開。
雖然龍小君暫時平靜了下來,但他知道眼下的狀況卻變得更加複雜了。
初戀女友和她的老公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邀請自己幫忙,委托人還是初戀女友的閨蜜,而這個閨蜜還是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唯一一個稱得上朋友的人,並且這四人裏初戀女友的老公和閨蜜並不知道自己和初戀女友的關係。
想到這裏龍小君就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下,感概老天爺安排的神劇情真讓自己無可奈何。
夏峰端著杯杯咖啡走過來坐到龍小君對麵,他把咖啡放到桌子上推到龍小君麵前,笑嗬嗬地說道:“嚐嚐我的手藝。”
龍小君先道了聲謝,然後端起來抿了一口,雖然品不出什麽特別之處,但還是豎起大母手勢誇獎道:“真不錯,味道挺正的。”
夏峰高興地笑著說:“是嗎?你是第一個這麽說的。”接著夏峰又問龍小君對來咖啡店工作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
龍小君沒急著回答夏峰,而是問了夏峰一些私人問題,比如做什麽工作的?結婚多長時間了?有孩子了嗎?這些問題很平常,夏峰也都如實的告訴了龍小君。
經過了解,龍小君得知夏峰本人是一名電力部門的工程師,年紀要比信小琰大兩歲,而他和信小琰已經結婚三年了,但至今還沒有要孩子。
兩人沒有孩子這件事令龍小君很意外,因為夏峰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信小琰也算是一名“老姑娘”了,結婚三年了要孩子的事甚至都還沒有提上日程,不得不說讓人感覺奇怪。
龍小君問夏峰為什麽不要孩子,夏峰苦笑一下說:“還不到時候。”
之後龍小君又拐彎抹角的問起信小琰的情況,夏峰也都一一向他說明。
信小琰畢業後在電廠工作了兩年,然後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想起要開咖啡店了。剛開始夏峰對此持反對意見,因為兩人都有工作,哪有功夫再開什麽咖啡店啊。可信小琰就是認定要開咖啡店,甚至為了把心思都放在咖啡店上竟然瞞著夏峰把電廠的工作辭了。夏峰為了這事和信小琰大吵一架,這是二人從認識到現在唯一一次吵架。可木已成舟,吵架也無濟於事,夏峰隻好由著信小琰的性子開了這家咖啡店。咖啡店開到現在一直是不溫不火,勉勉強強能維持下來,指著賺大錢想都不要想,因此一直以來都是信小琰自己一人打理,偶爾夏峰或者朋友們閑了也會過來幫幫忙,從來沒想過雇個夥計之類的事。夏峰還不好意思的告訴龍小君,這次突然找到他也是因為信小琰聽車璐璐說他這人不僅能幹還不要酬勞,所以才會央求車璐璐把他帶過來。
聊到這裏龍小君無奈的苦笑一下,心想緣分這東西還真是神奇,許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事聯係在一起就成一個完整的故事,身在其中想要看透可真是不容易。
兩個男人聊了一下午,最後龍小君答應夏峰的請求決定留在咖啡店裏幫忙。
其實龍小君還是有顧慮的,那就是信小琰。他倆的糾葛自不必說,如果再把夏峰和車璐璐等人扯進去,那可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夏峰很高興龍小君能留下來,為了表示歡迎晚飯的時候他請客叫了外賣,就留龍小君一起在店裏吃。
吃過晚飯後兩人繼續聊天,說來也巧了,當天客人很少,所以兩個人就沒完沒了的聊,似乎老天也有意讓兩人多了解彼此。兩個男人談天論地好不熱鬧,隻一晚上就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因為兩個人很像,很多想法與看法如出一轍,所以溝通起來沒有隔閡。
夏峰說感覺自己和龍小君不像是頭一次見,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龍小君則戲稱他兩上輩子可能是孿生兄弟。
兩個男人聊得火熱,信小琰卻一直沒出現。晚飯過後夏峰曾給信小琰打電話問她還來不來店裏,信小琰隻說和車璐璐再逛逛,並沒有回答回去或者不回去。
時間慢慢的流逝,龍小君聊天之餘會不時地看看掛在牆上的鍾表,他的內心充滿矛盾,一方麵他希望信小琰能來,這樣自己就能再多看信小琰幾眼;另一方麵他又不希望信小琰來,因為他知道自己麵對信小琰隻會變得惴惴不安。如果再出現戲劇性的意外,場麵會不會惡化誰也不能保證。
最後,直到咖啡店打烊,信小琰都沒有出現。龍小君帶著遺憾鬆了一口氣,很奇怪的描述,但對此時的他來說再恰當不過。
夏峰關店之後開車送龍小君回賓館,路上他告訴龍小君最近自己單位事情比較多,一段時間內恐怕自己沒有閑工夫再來咖啡店了,所以拜托龍小君多費心。
龍小君回應說既然自己答應留下來,自然會盡心盡力,這點請夏峰放心。
夏峰接著又對龍小君說:“不僅是店裏你多費心,而且我妻子信小琰那兒你也得多費心。”
龍小君不解的看著夏峰,調侃道:“怎麽?她這麽個大人難不成還能丟了啊?”
夏峰笑了笑,然後意味深長地說:“我太太這人,雖然年齡不小了,可脾氣還跟小孩子似的。有時候心血**了,就不管不顧。性子又急又衝,有的事做過之後才去考慮合適不合適。挺讓人放心不下的,所以她那裏也勞你多費心了。”
龍小君沒再說話,隻是默默的點了點後,心想夏峰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句話,但他嘴裏的信小琰和自己印象中的信小琰的確別無二致。
夏峰送完龍小君就直接回了家,等他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了。
信小琰還沒睡,她坐在臥室的**一邊看書一邊等夏峰。
夏峰進屋後看到信小琰還沒睡感到有些驚訝,所以開口第一句話就問:“怎麽還沒睡?我還以為你早睡了呢。”
信小琰眼睛看著書說:“等你呢,這麽晚才回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報平安。”
夏峰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拿出睡衣,一邊換衣服一邊說:“哦,淨顧著跟人聊天了,都忘了時間了。”
信小琰翻了一頁書,問道:“店裏來漂亮女顧客了?看把你迷得。”
夏峰嘿嘿一笑說:“哪個漂亮女顧客能跟我聊啊?今天晚上店裏冷清得很,我是和璐璐帶來的那個叫龍小君的小夥子聊了一晚上。說真的,好久沒聊的這麽盡興了。”
當聽到“龍小君”這三個字時,信小琰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信小琰合上書,一臉認真地對夏峰說:“我有事和你商量。”
夏峰穿好睡衣看著信小琰認真的表情,奇怪地問道:“你怎麽這麽一副表情?到底怎麽了?從下午開始你就很奇怪。你讓車璐璐把人給你帶來,結果人來了你卻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半天,直接把人家晾在咱們店裏,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信小琰用書擋著嘴,支支吾吾地說道:“夏峰,我看……還是算了吧,我不想用他。”
夏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信小琰:“你說什麽?不用他?那你怎麽不早點跟我說啊?我下午才和人家談好,你現在又說不用,說話出爾反爾顯得多不禮貌啊。再說這個龍小君是車璐璐帶來的,你一會兒用一會兒不用的,車璐璐怎麽想啊?”
信小琰沒法和夏峰明說其中的緣由,就隻說了一句:“你想辦法吧。”
夏峰一攤手,無奈地說:“我想什麽辦法?人是你找的,本來人家龍小君還猶豫到底要不要來,我好說歹說才勸動人家。現在可好,你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說不用人家了,你叫我怎麽跟人家說?”
信小琰沒再說話,現在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很苦惱。信小琰沒想過劇情會這樣發展,那個在感情上被自己判了“死刑”的人居然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信小琰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龍小君,因為自己現在的生活根本沒有他的位置,所以信小琰想把混亂的一切都變回原樣,回到那個沒有龍小君的平淡世界。
夏峰看到信小琰不說話,以為是自己語氣太重造成的,因此就坐到床邊拉起信小琰的手道歉說:“對不起啊,剛剛有點激動了。你也知道我的,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說好的事突然變卦我真的很難辦到,況且我和這個龍小君還很談得來,老實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
信小琰說點點頭說:“這事不怪你,是我辦事欠考慮,我……就是覺得他不太適合。”
夏峰問:“怎麽就不合適了?他就是一個打雜招攬顧客的,這活兒我不也一樣幹嗎?而且你也知道,我最近比較忙,沒空來店裏,有這麽一個人幫你料理店裏不也挺好的嗎?”
信小琰沒搭話,而是呆呆的看著眼前,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
夏峰看著信小琰,感覺她有什麽難言之隱,就又問道:“你很少反感一個人的,是不是龍小君做了什麽不禮貌的事招惹到你了?”
信小琰趕緊搖了搖頭:“沒,我就是覺我和他性格和不來,一起工作的話可能不會順心。”
夏峰聽完信小琰的解釋笑著說:“你才和他見了幾分鍾啊?能了解他什麽啊?我和他聊了一下午還真是覺得這個人不錯,性格隨和挺像我的,給你當幫手正好。”
看著不明所以的夏峰,信小琰心想:“夏峰你個傻瓜,我和龍小君豈止見過幾分鍾啊?你才和他聊了一下午,而我……卻曾把一顆心都給了他。”
夏峰看著沉默的信小琰,以為她是在猶豫不決,所以夏峰就提議說:“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就給車璐璐打電話,讓她勸龍小君再考慮一下,反正今天我看龍小君也有些顧慮,權當給他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如果他改變主意,也正好依了你的心願。但如果人家堅持要來,那我們就接受人家,畢竟剛開始是我們求著人家來的。你倆現在工作上接觸一下,假如真是合不來,到那時再把話說清楚也不遲。”
信小琰見夏峰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也不好拒絕了,再拒絕的話搞不好會引起夏峰的懷疑。信小琰可不想再有人深挖她和龍小君的那些事,因為那些東西就像炸彈,一旦控製不住,可能會傷到很多人。況且夏峰的提議還有50%的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隻要龍小君能明白現實的狀況,那一切都會很快恢複原狀。
信小琰思前想後,點點頭對夏峰說:“好吧,就聽你的。”
夏峰笑嗬嗬地說:“對嘛,這才是我的乖老婆。時間不早了抓緊睡覺吧!”
燈熄滅不久,臥室裏就響起了夏峰的鼾聲。也不知道是被這鼾聲鬧得還是被隱藏起來的心事鬧得,信小琰總感覺心煩意亂一絲睡意都沒有。
信小琰翻了幾個身,最後直勾勾的盯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心思控製不住地飛回到六年前的那段時光。
與此同時,躺在賓館**的龍小君也是一樣無眠。龍小君翻來覆去想著第二天見麵的場景,想得越多就越焦慮,這不是一場美麗的重逢,更像是戰場上突然而至的遭遇戰,誰都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得直接麵對一切。
這一晚對於信小琰和龍小君來說都是難熬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龍小君就接到了車璐璐的電話,話題自然是問龍小君是不是真的願意去信小琰的咖啡店幫忙,如果不願意可以不用勉強。龍小君猶豫了一下,沒直接說願意或者不願意,就隻說自己可以先去試試。
車璐璐隨後又給夏峰打了電話,告訴他龍小君願意去試試。夏峰正在去上班的路上,得知這一消息後十分高興並對車璐璐千恩萬謝。
對此車璐璐開玩笑說自己受寵若驚,接著又問夏峰為什麽還要再問龍小君一遍願意不願意去,他們兩個男人前一天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
夏峰告訴車璐璐這是信小琰的意思,還說他自己感覺信小琰很奇怪,昨天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思維舉止都不是他原來熟悉的那個信小琰。
提到信小琰,車璐璐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為什麽見到龍小君後信小琰會突然哭泣?為什麽兩個人出去逛街信小琰卻心事重重、一言不發?一直到兩個人分開,信小琰都跟霜凍的茄子似的無精打采。這樣的信小琰不僅夏峰不熟悉,連車璐璐這個從小一起長的閨蜜也感到陌生。但車璐璐有一點比夏峰更清楚,那就是信小琰的變化發生在見到龍小君之後,所以車璐璐隱約感到龍小君和信小琰之間恐怕會有什麽潛在的聯係。
出於保護信小琰的考慮,當夏峰問起信小琰在逛街時有什麽反常舉動時,車璐璐卻說信小琰和自己在一起時表現得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並辯解說信小琰有些反常可能是因為咖啡店的生意不景氣。
既然車璐璐這麽說,自己又想不到其它原因,夏峰就信以為真沒再多想這件事。所以和車璐璐聊完之後,夏峰並沒有打電話通知信小琰龍小君會去咖啡店。
一直等在家裏的信小琰見夏峰沒有打電話給自己,就錯以為龍小君不會再去咖啡店。
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時候,看似一切如常的信小琰開車去咖啡店,可一路上她都在糾結自己拒絕龍小君到底對不對。經過一晚的時間,被那麽多美好的回憶洗禮過一遍之後,信小琰已經有意無意地為龍小君掀開了感情一角。
當咖啡店的招牌出現在信小琰視線裏時,同樣出現的還有那個熟悉的身影——龍小君正坐在咖啡店門口的台階上。
遠遠的看見龍小君,信小琰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從早晨開始就懸著的心這一刻竟然落地了,連信小琰自己都感覺驚訝。
信小琰把車停在咖啡店門口的停車位上,然後從車上下來。龍小君看見信小琰後趕忙站了起來,臉上擠出一絲尷尬的微笑。不過信小琰權當龍小君不存在,從龍小君身邊一閃而過徑直來到咖啡店門前開門。
看到信小琰有意冷落自己,龍小君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地跟在信小琰後麵,緊握的手心裏竟攥出了冷汗,臉上更是一陣紅一陣綠不知作何表情。
信小琰開了店門走進店裏,把背著的手袋放到一邊就開始打掃店裏的衛生。開窗通風、掃地擦桌、洗刷餐具,信小琰熟練地做著開店之前的準備工作,一切猶如之前她一個人時那樣。
躲在一旁的龍小君尷尬至極,他全身僵硬像個木頭人似的站著不動。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隻要他伸手幫信小琰做什麽,信小琰準會轉頭去做另一件事:信小琰掃地,龍小君拿著簸箕去收,結果信小琰放下掃把就去刷杯子;龍小君脫下外套走到水池旁準備幫忙刷杯子,信小琰卻轉身拿起抹布去擦桌子;等到龍小君刷完杯子拿著抹布來到桌子旁時,信小琰又去掃地……
當店裏一切準備妥當,信小琰走到門口把店門上掛上“Open”的牌子,然後回到吧台裏燒了一壺水,隨後拿了個凳子坐下,並從手袋裏拿出一本書默默的看了起來。
站在過道裏的龍小君像個驚嚇過度的蟾蜍一動不動。他的心提著,微微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信小琰,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礙眼的人,做什麽都會惹人討厭,甚至連呼吸都是多餘的。自覺難看的龍小君臉就像變成了包子,五官都被擰在了一切,他繃直了身子,不住地搓著手心,腦袋裏嗡嗡作響讓他又煩又燥。
這時信小琰忽然站了起來,一邊拿著書看一邊走到吧台外抄起一把凳子,然後把凳子拿到吧台裏放下。接著信小琰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繼續專心看書。
是個人都會明白信小琰搬凳子到吧台裏的目的是什麽。不大的吧台裏兩張凳子隻有一人的間隔,龍小君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龍小君慢慢走到吧台裏,坐到那個信小琰特意為他搬進來的凳子上,心……沉了下來。
咖啡店裏響著悠揚的音樂,信小琰翻書時的“沙沙”聲似乎成了點綴,配合著心跳聲,襯托出此刻店內的寧靜。這是六年來龍小君和信小琰坐的最近的一次。
六年的歲月在兩人之間豎起了無數籬笆,讓兩人無法做到真正麵對對方,因此唯有在沉默中慢慢梳理積蓄了多年的情緒。
“嗚……”
剛剛信小琰燒的那壺水開了。
信小琰把書放下,站起來走到水壺旁提起已經燒開的水壺。信小琰拎著水壺返回到吧台,先是拿了兩個咖啡杯往裏麵倒上熱水,接著拿出煮咖啡的工具和已經磨好的咖啡粉末,利索地煮了一壺咖啡。
龍小君一直拘謹地坐在凳子上沒動,雖然他羞於轉頭去看信小琰,但卻時不時地偷瞄信小琰一眼。龍小君的眼睛隨著信小琰的身影轉來轉去,不敢多看,但又不舍得不看,好像信小琰每一個動作對他都有獨特的魅力。
煮好咖啡後,信小琰將咖啡杯裏的熱水倒掉,並把溫和的兩個咖啡杯放在吧台上並排擺好。信小琰提著咖啡壺往兩個杯子裏倒咖啡,分別隻倒了半杯咖啡在裏麵。然後信小琰一一拿出方糖、奶精、湯匙放在咖啡杯下麵的托盤上。
信小琰把一杯咖啡放到自己麵前,再把咖啡壺放在兩人之間,最後猶豫了一下,把另一杯咖啡放到龍小君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信小琰往自己的那杯咖啡裏放入了方糖,而後一手拿湯匙攪拌著,一手拿著書繼續看。
龍小君又偷偷看了信小琰一眼,依舊是麵無表情。龍小君深吸一口氣,緩緩地伸出手摸了摸咖啡杯,杯子暖暖的,讓人摸著很舒心。龍小君一點一點把杯子拉到自己麵前,小心翼翼的放入放糖和奶精。在緩慢的攪拌了一會兒後,龍小君拿起杯子放到嘴邊。
咖啡的香氣似乎在空氣裏彌漫得到處都是,那微微的一小口咖啡,龍小君喝在嘴裏美在心裏。
這咖啡似乎有了魔力,龍小君喝下後會感覺整個身子暖暖的。可畢竟隻有半杯咖啡,一連幾口後,龍小君的咖啡杯裏隻剩下幾粒殘渣。
龍小君看著自己麵前空空的咖啡杯,然後不由自主地微微扭頭瞅了瞅信小琰。信小琰還是那個表情,還是那個姿勢,還是在看書。瞧見信小琰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悻悻的龍小君隻好用貪婪的目光默默地盯著兩人之間的咖啡壺。
可龍小君沒發現,信小琰的書從剛才到現在都沒翻過頁。就在龍小君伸出手那一刻開始,貌似在看書的信小琰就斜著眼偷偷觀察龍小君。當看到龍小君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後,信小琰的嘴角得意的上揚了一下。等到龍小君喝完咖啡把頭轉向她時,信小琰趕緊把馬光轉移到書上,讓龍小君錯以為信小琰一直都在專心看書。
之後的幾分鍾裏,信小琰一邊用手裏的書打掩護,一邊趁龍小君不注意偷偷盯著他看。龍小君直勾勾盯著咖啡壺的樣子惹得信小琰幾次對著書偷笑。
伴著抒情的音樂,信小琰假裝看書的同時,伸出手把咖啡壺輕輕往龍小君的那邊推了推。
龍小君先是一愣,然後心中竊喜,當眼角的餘光掃到“聚精會神”看書的信小琰時,龍小君會心地笑了一下。
苦澀的咖啡加了糖就變得容易下咽,喝起來依然濃醇芳香。感情莫不是如此,無論經曆多少困苦,隻要那份感覺還在,曾經的裂痕就能濃彌合在一起。
一本書、一壺咖啡、一段感情,回不去的從前,到不了的未來,對於龍小君和信小琰來說,能做的隻有享受這片刻的安逸。
兩人一直無話,等到咖啡被喝個幹淨,信小琰就打了電話叫了外賣。一份菜、兩份米飯,就和喝咖啡時一樣,菜被擺在兩個人中間,兩人一左一右靜悄悄的吃著午飯,就像說好了似的,她夾菜的時候,他等著;而他夾菜的時候,她也等著。抒情的音樂一直響著,龍小君和信小琰就這樣在沉默中慢慢建立起了默契。
吃過飯後,龍小君搶先一步把垃圾收走,連著之前沒扔的垃圾一起扔到外麵的垃圾桶裏。等從外麵回來,龍小君的凳子前擺著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白開水。
龍小君偷偷看了看信小琰,依舊全神貫注的看著書,似乎沒有什麽能夠打擾她。
秋日安靜的午後,吧台裏的兩個人一個人在看書,另一個在發呆。偶爾來了客人,信小琰會熱情地招呼客人,點單、做東西、擺到托盤裏,之後龍小君就會心照不宣的拿去送給客人,全程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如果碰上熟客打聽龍小君是誰,信小琰總是淡淡的回應道:“新來的學徒。”
既然信小琰說自己是學徒,龍小君就細心觀察信小琰做咖啡的方法,並記在心裏。至於糕點之類的東西,信小琰做的時候會刻意放慢速度,好讓龍小君多熟悉一會兒。可即使如此,兩人也互相無話,因為兩人都知道,要打破六年的隔閡,要先用心交流才行。
如此一直到晚上,客人多了許多,兩個人顧不上吃飯一直忙啊忙,兩人在忙碌中找到了最省力的配合方式:信小琰負責點單、做東西;龍小君則負責準備材料,為客人送東西和收拾桌子。兩個人相輔相成,把咖啡店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序。
隨著時間的推移,咖啡店裏換了一批又一批客人,等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疲憊的信小琰才想起自己和龍小君還沒有吃飯,而此時已經接近零點了。
信小琰接連打了好幾個外賣電話,可對方不是已經下班了就是快要下班了。看著又餓又累、無精打采的龍小君,信小琰決定再做一單“生意”。
信小琰做了四個三明治,又用當天僅剩的幾樣水果和蔬菜做了個“混合沙拉”。
和中午一樣,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吧台裏,裝著“混合沙拉”的沙拉盆被擺放在兩人中間,兩個擺著三明治的盤子分別放在兩人麵前,隻不過信小琰那個盤子裏隻有一個三明治,而龍小君的盤子裏有三個。
信小琰覺得龍小君跑上跑下挺累的,自然要多吃一點,所以給龍小君盤子裏放了三個三明治。龍小君看著麵前的三明治,心裏暖暖的,那個以前吃拉麵時會搶自己碗裏牛肉的小姑娘,看來真的長大了。
龍小君真是餓了,不幾口就吃完了兩個三明治,接著又吃了幾口沙拉,空空的肚子這才見了些底。意猶未盡的龍小君偷瞄了一眼信小琰,看到信小琰正不緊不慢地撕著三明治吃,而且剛吃到一半。龍小君心想信小琰也挺累的,估計一個三明治不夠吃,就強忍著口水沒吃最後一個三明治。等信小琰吃完手裏的三明治後,龍小君看似漫不經心地把裝有三明治的盤子推到信小琰那邊。
見此情形信小琰愣了一下,然後呆呆地看著龍小君。低著頭,抿著嘴,“沒吃飽”寫在臉上的龍小君讓信小琰忍俊不禁。
信小琰轉過頭來目視前方,一手托著下巴一手又輕輕地把三明治推到了龍小君那邊。龍小君看到三明治回來了,先是一陣欣喜,可還是不舍地又推給了信小琰。
信小琰萬萬沒想到龍小君還學會害羞了,就偷笑著再次把三明治推了回去。
可信小琰越是這麽體貼龍小君就越不好意思,再再再一次把三明治推給了信小琰……
兩個人你來我往,不知道讓了多少次,最終還是龍小君狼吞虎咽地吃下了那個三明治。
信小琰閉店時已是深夜,寒冷的秋風吹得人瑟瑟發抖,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隻有偶爾閃過的幾輛車會發出一些聲響。
信小琰鎖上大門後頭也不回的上了汽車,並迅速發動車子離開,把龍小君一個人留在了夜深人靜的黑夜裏。
等到龍小君消失在自己的倒車鏡裏,信小琰不住地做著深呼吸。剛剛一陣陣吹在她身上的秋風像是吹醒了她的幻夢,讓她再一次認清了一個無法挽回的現實——自己和龍小君已經沒有可能了,所有的曖昧都是危險的。
但信小琰也發現自己抗拒不了和龍小君在一起時心甜意滿的感覺,這讓她糾結又難過,不知道接下來日子該怎麽辦。
這邊的信小琰還在糾結,那邊的龍小君卻想得很明白,那就是不能打擾信小琰的生活。既然這次自己無意間闖入了信小琰的生活,那就要默默的退出,不能掀起任何波瀾,因為龍小君知道,信小琰的未來不屬於自己。
所以……
第二天……
第三天……
兩個人就像商量好似的誰也不跟誰說話,在沉默中相遇,在沉默中工作,在沉默中分開。好似每一天都是第一天的翻版,隻不過兩個人的默契度更高了,甚至讓其他人誤以為兩人無交流隻是因為熟悉彼此的想法。
不過就像魯迅先生說的,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當感情積累到一定程度,遲早會要爆發,可無論是龍小君還是信小琰都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