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棋在外籍學校的豪華體育館裏和隊友們運球熱身的時候,瞿封楊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和她一樣完全不下場的“家屬”其實並不多,但有點大小姐脾氣的小六肯定算一個,於是陳九棋就可以把注意力投射到馬付、璿兒等下場的人身上。

璿兒不請自來,邀請陳九棋去東邊的籃筐和英國妹子排隊玩交替罰球,她英語好且大方,除了炫耀的思路清奇,造謠可能得算道德瑕疵,初做接觸倒很難覺得有什麽壞的地方。

而且她簡直是名黃金NPC,直接把線索送到臉上的那種——雖然非常不適合給瞿封楊聽到。她開口在陳九棋接連投歪兩次按她們遊戲規則做了二十個深蹲以後,璿兒湊上來說:“陳sir是不是不適應PC板啊?畢竟我們學校是鋼化玻璃的籃板。”

陳九棋想,自己大概不適應的是身體,投不中完全不是籃板彈性的問題,是總往右邊歪,於是說“再調整一下就好了”,然後她突然意識到這是高一,是自己左手還沒被劃傷神經的時候,是兩隻手肌肉力量還勻稱的時候,按後來的施力習慣可不得往右邊歪嗎?

多體驗下高中時期的身體機能,還挺爽的,修真力量感太虛幻了、娛樂圈後期太疼了,就是說,陳九棋非常希望現在這個狀態多保持一下,這才叫遊戲嘛。

於是璿兒看她神色輕鬆,就不再提這事,在下一輪排隊投中時予以誠摯的祝賀和“很帥”的誇讚,然後就切入了正題:“陳sir這次為什麽帶瞿封楊來啊?”

“唔因為她想來?”陳九棋學瞿封楊的語氣回答,但又夾入了一些自己的漫不經心,因為實在不敢給她更多的謠言立足點和錯覺,隻能寄希望於璿兒能自行發揮多提供有效信息。

而璿兒不負所望:“陳sir不是我說你可能跟她不熟,我們班有個沈果心,我們仨是初中同學,瞿封楊對老同學的態度可一點都不地道。”

“何出此言?”陳九棋表示了興趣,“我知道沈果心,不過完全沒看出來你們都是同學。”

“這不就是嗎?小果子,就是沈果心,經常被我們初中班上那些蠢男生欺負,瞿封楊明明在他們那很說得上話,但從來不說拉個架幫個忙什麽的,這樣可真不算有義氣!”

“你跟沈同學看上去關係不錯?那有機會可以認識一下。”陳九棋下意識回避了對瞿封楊的評價,找借口約了細談的機會,然後在對方看上去又誤會了什麽顯得喜氣洋洋的時候突然覺得不甚妥當,找補道,“我還沒有把國際部的大家認全的話。”

“但是大家都認識陳sir啊。”璿兒一臉與有榮焉。

陳九棋捏了捏自己無法抑製蹙起來的眉頭,盡量平淡地回複:“因此沒有認全就更失禮了吧。”

陳九棋後續的罰球基本都是必中了,她投不了三分,罰球線基本是她的極限,但在這個範圍內尤其是這條線上,她的命中率極高,用她自嘲的說法而言,這就是為什麽她盡管身體不好體能不行還能混在高中籃球隊裏裝模作樣的原因——不算太卑鄙地滿足她對團隊競技本身的喜愛。

“對了,你們初中是本區的,肯定有很多人都來了我們學校,所以那些男生不會也有能考上的吧?”陳九棋硬生生咽下了本來會非常習慣說出口的“那你肯定很辛苦”之類的,盡量杜絕閑聊中產生任何誤會元素。

璿兒皺著眉:“真的有,而且還有在一個班的,就那群人喏,還號稱我們班F4,加上馬付幾個臭味相投,小果子自己不硬朗點可真管不過來了。”

從璿兒這個態度而言,她應該是對沈果心比較好的那部分人,也就是旁觀者中的作為者,但她的言論有幾分屬實存疑,畢竟以她造謠的“前科”,踩著這件事給自己立人設而已也未必,因此陳九棋不能完全地信任。

那下一個,是不是該找下馬付。

陳九棋借口去喝水休息一下,跟璿兒告辭,瞟了眼F4和馬付,覺得一方麵自己過去有點突兀,另一方麵她也不是很想單獨靠近他們,於是轉了個方向直接上看台找瞿封楊去了。

瞿封楊和小六站在一起,陳九棋上來的時候,小六瞬間變出了可樂塞到陳九棋手裏:“喝!我從售賣機裏買了很多哦。”

陳九棋認識的小六是個黑皮刁蠻大小姐,刁蠻到那些惡毒女二能做出來的事情大抵在她身上發生都不足為奇,但如果在言情小說裏,她大概會因為那些侄女的把戲,獲得一些同情和豁免,甚至被覺得適合做重生文女主。

但對於陳九棋來說,那些侄女的把戲,更傾向於強硬的騷擾,而她這樣被騷擾的人既然真的性向不同又並不想在高中出櫃,那麽她甚至沒有辦法喝令對方保持距離,不然就很容易被指摘為上綱上線、開不起玩笑之類的。

她往一邊甩了下可樂上的水珠,有些糾結怎麽處理,瞿封楊終於動了,從她手裏把可樂拿了過去:“你直接對嘴喝的習慣可不好,我給你擦一擦。”

然後瞿封楊就真拿出了酒精棉片,把拉環附近仔細擦過,又放回她手裏:“喝吧。”

“所以,這真的是你女朋友咯?”小六問陳九棋,很意外地,陳九棋卻不再感到她當時能給自己帶來的一點壓迫感和左右為難的煩躁了,也許畢竟事實上自己的芯子已經是出過櫃的成年人而且女朋友就在身邊嘛

“嗯。”陳九棋瞬間覺得自己更莽點也沒問題,“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小六翻了個白眼:“我們有什麽好聊的,你可別被女朋友輕易拿捏了哦。”

說完她就拎著她的一大袋可樂往看台另一邊去了。

等她大概走出了能聽到對話的距離,瞿封楊才用非常困惑的語氣匯報:“我就剛才的交談總結出的是她對沈果心的厭惡,似乎主要來源於對方成績差且帶差了她的朋友?”

“哈?”陳九棋也沒明白,“如果把這作為校園霸淩的起因,在我們後來那個時代爆上網、警情通報出來的話,網民都不會相信的吧?”

“算了,再多方求證吧,我倒是比較在意”瞿封楊忽然伸出手背碰了下陳九棋舉著的可樂罐,“你和這位小六小姐對話開始的那瞬間,為什麽神情那麽古怪啊?她是和你現實同學有什麽明顯差異嗎?”

陳九棋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麽必要說實話了:“沒有,相反她看上去並沒有變得更激烈和強硬,這在我的猜想裏反而是麻煩的’意料之外‘啊。”

“別太在意這些,”瞿封楊又馬上改口要轉移話題了,“你打球很厲害,不過外國學生的技術水平看上去整體都高很多,團隊不行也不要太拚了。”

“啊,你高估我了,就算是街頭全場的賽製,我都跑不下全程,不會拚命的。”陳九棋坐了下來。

瞿封楊從口袋裏掏出她寄放的佛珠和手表問她要不要戴,她擺了擺手,倒有點懷念:“這塊表本來會在這次比賽丟掉的。”

“為什麽?碰碎了嗎?”

“呃不是,丟失掉。”陳九棋不由得為這個歧義笑了,“怨我亂放嘛,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襯衣口袋裏跳出去了大概。”

瞿封楊也開始暢想:“那如果我給你好好保管,那你上大學的時候應該就不會換成那塊很誇張的金表了吧?”

“估計是,我很長情的嘛。”

瞿封楊似乎很能感受到這句話裏的繾綣,輕輕往陳九棋身邊靠了一些,半晌下麵吹起集合哨,陳九棋扔掉可樂罐跑了下去,再回來的時候卻帶著很玩味的神情:“我之前怎麽忘了,這次活動還包括自願去他們影視廳裏看電影。”

“這算不算掛著籃球交流賽的名義娛樂一條龍啊?”

盡管帶有一點譴責學校經費濫用的意味,但瞿封楊顯然很感興趣,她就是喜歡看電影的,屬於那種自己保留了一厚遝票根,從文藝片到商業片都接受良好,甚至十次約會能有九次摻上電影環節——在寺裏約會也不例外。

盡管陳九棋的高中條件已經足夠豪華,外籍學校的小影廳“們”才是令人震驚的闊氣水平,同時開了三間,她們可以像在電影院裏一樣挑揀一下。

瞿封楊似乎在《愛情謊言》和《恐怖遊輪》裏搖擺不定,陳九棋百度百科了一下,感歎:“竟然都是09年的片子。”

“這在現在應該正算熱播片吧,一個學校影廳現在就能拿到片源還挺厲害的。”

“那看愛情謊言唄,後一個是經典片你大概看過了吧。”

陳九棋這話一出口,瞿封楊就表示沒什麽可糾結了,就是進影廳的時候她突然又不甘心地回頭對陳九棋說:“反正你應該是對逃殺靈異這種,都不會怎麽恐懼的吧。”

“嗯。”陳九棋肯定了她的話,突然回過味來,“你不會本來期待什麽女朋友被嚇到之後,尖叫著撲進懷裏的橋段吧?喂喂,那在22年的番裏都是必適得其反的錯誤示範了。”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