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們慣愛給自己偶像加上有思想有深度的人設,或許十中有一為真,但這些偶像就又必然不如粉絲們期望的那樣純粹——不然怎麽能不發聲改變?如果說是心知無用,怎麽能不自責抑鬱?如果心態積極,怎麽還沒有聯合起來?

如果真是通透到冷眼旁觀肮髒與畸形,那是真的思想與純粹自洽了,卻又太自私太冷血——粉絲們也不會承認自己偶像如此。

從主觀喜好出發,陳九棋當然更愛現實裏那個瞿封楊,並覺得她比哪個偶像哪個投資人哪個其他律師都好,但陳九棋算一個比較政治正確的人,她不會對任何合法職業進行價值高低的判斷,她的結論是且隻是,因為律師瞿封楊的特質和夢境裏的人設有著本質的分裂,所以這樣的突兀會使她做出的決定讓這個角色無法承擔。

陳九棋上一輪和現在都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值得實施,就是阻止瞿封楊在粉絲問題上進行任何多餘操作,於是她象征性勸了一句:“無論如何,你為這些事情感到罪惡,實際上過頭了,可以明白嗎?”

瞿封楊似懂非懂,或者說她理解陳九棋的話,但無法踐行:“說實話,我有時候覺得自己不適合當偶像,啾啾你覺得為什麽呢?”

好嘛,此路不通,可不是我消極怠工吧。

陳九棋在心裏找完借口,笑了下就根本不勸了,畢竟她自己啊,隻是少了點意氣而已,卻向來同質與同道。

“別覺得了,我隻能告訴你‘可以,我們可以一起做你想做的那件事’。”

瞿封楊欣喜地注視自己找到的同盟,發了些豪言壯語會優先保護陳九棋的風評。

陳九棋用不著她保護,卻轉頭看向宿舍樓外遠處的江岸,好像突兀的極目遠眺就能掩蓋掉心情波動似的。

話說回來了,對於陳九棋而言,這個不完全體瞿封楊給出的解決方案屬於直接但吃力,吃力又不太討好的水平,不能斬草除根,甚至連潛移默化的可持續性都欠缺,她願意陪著瞿封楊嚐試,但隻是“陪”,甚至呢,陳九棋有自己的計劃要實施,也有自己的決心——

既然沒打算阻止,那自然是要把路鋪好了。

肖銘和吉希雅吵吵鬧鬧回來的時候,瞿封楊並沒有馬上離開,但她雖然招呼應答都得體大方,和吉希雅同過組也不該說不熟,但那種戴著社交麵具的感覺實在分外明顯,陳九棋便直接送她回了宿舍——倒是和多年前大學時候的情形還挺像的。

再接下來和瞿封楊浪費了過多時間的陳九棋,終於放棄遮遮掩掩避開室友,就直接在哼歌和八卦的生活氣息中進行了公司研究,並關注到了對方的IPO進程。

資料顯示,麗錦今年年初進行了第二次IPO申請,並因為持續營業能力不佳而沒有獲得批準。

那思路,不就來了麽?

不過離實施想法,還有很關鍵的幾步要走。

周二的時候,導演組通知說之後會有之前出道的學長學姐來指導,不是那種舞台助演,就是插在排名公布淘汰和三公選曲之前的小課堂,所以互選有遊戲性質。

周三就會錄製互選的片段,遊戲大致要求今天先發下來讓大家了解一下。

肖銘去拿的規則卡片,回來的時候一路念念有詞,很像被卡片蠱惑了心神,等到宜珺問她,才回過神抱怨:“你說,這怎麽寫得跟謎語似的。”

吉希雅瞟了一眼就躺倒了:“宜珺宜珺,拜托你了!”

肖銘也直接把卡片給了宜珺,又向陳九棋解釋:“遊戲規則是到時候現場會擺出五句話,每句話對應一位前輩,按二公小組總得分和組內個人得分依次進行選擇並進入房間,房間滿14人就不能再選,和公演挺像的。”

陳九棋點頭,如果是這樣錄製,那選手其實基本隻和選擇的學長學姐有接觸,而上一輪雨過竹林A組表現中規中矩,大家又是一個個上前閱讀五句話並進行選擇的,自己當時隨便選了當前人數第三的那位,反正也沒指望獲得什麽有用的指導。

但現在要確保自己接觸到李憫卿,那可實在不能瞎選了。

陳九棋便問:“你們讓宜珺看什麽謎語呢?透露明天擺哪五句話了?”

“是個示例。”宜珺自己先回答了,“小明和希雅應該是覺得我算個秀粉,可能對前輩們的梗更熟悉一點吧,不過我想,出現在這裏的示例,明天應該不會原樣擺出來的。”

陳九棋揚眉:“看來宜珺已經猜出來了,示例寫的是誰?”

“九棋最近真的很敏銳啊。”宜珺有點討饒地苦笑,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給出了靠譜的答案,“是俞霽學姐。”

“哦~難怪說刺頭不刺,”肖銘評價,“俞霽剃的光頭嘛。”

私下談論前輩,像肖銘這種口無遮攔也沒有什麽用敬詞的意識,算很正常的情況,就像很多學生背地裏直呼語數外老師的大名還把隔壁教副課的中年大叔叫做“地理老頭”,但宜珺卻會保持著尊稱,並把話說圓:“俞霽師姐雖然看上去很有桀驁不馴,但心地還是很柔軟的,這可能就是刺頭不刺的意思吧。”

非常謹慎的人氣TOP宜珺,情商足以在現實生活裏遊刃有餘,想來這裏住的還是峨眉陳九棋的時候,全寢室都在宜珺無微不至的預判和關懷中。

從遲鈍者的角度而言,享受這種彎腰包容的善意就好了,而對於那個包容者來說,她長久的俯身,使她不習慣甚至抗拒被別人解讀或洞察。

陳九棋理解她,於是接受她的討饒,會按照宜珺的意願在某些其它方麵多視而不見一些,比如假裝忘記那天後台她表現出的對輿論糾紛的憂慮。

但更為她感到悲劇性的是,即使生活中如此遊刃有餘的她,在聚光燈下網絡上,卻仍然能被挑出種種黑點,而各種錯誤解讀永遠與她如影隨形。

同樣是對於粉黑大戰的抵觸,她和瞿封楊的出發點不同,自然發展的結果也截然不同。

陳九棋雖然在心裏應許她不對外戳穿,但腦子裏還是會習慣性深入分析下去的:

宜珺的出發點是情感,是善良,她不想讓她愛的和愛她的人受傷,從這個角度來講,宜珺真的是很適合“雙向奔赴”的好偶像,而她的行為是自洽的,即使現在因為性格具有以上一點悲劇性,她終將以自己的方式達成和解,她不需要太多的幫助;

瞿封楊的出發點卻是正義,她痛恨的是作惡,這個情境裏最體現在身邊的就是以偶像為借口的作惡,但身為偶像本人而不是法律從業者,她缺少專業知識或執法權力去束縛粉絲,同時又多了很多與粉絲的利益情感牽扯,當她要以這樣的身份去對抗過大的粉絲群體(尤其是不屬於她自己的),自然螳臂當車。死亡是很極端的悲劇結果,但即使沒有那個瘋子,她這樣的割裂情況也不會得到什麽好的結局。

真是個大麻煩啊,這家夥。

陳九棋心裏吐槽完,還是老老實實繼續為這個麻煩努力:“所以俞霽學姐明天會來嗎?這種謎語我是解不開啊,感覺得複習一下可能出的梗了。”

“昂範圍好大,我們前麵有四屆誒!”吉希雅真的很容易擺爛。

但宜珺很同意陳九棋要“複習”的觀點,並全然不藏私地向室友傳授:“從示例來看,我覺得俞霽學姐來的可能性很大,不然可應該額外結一筆出場費了,換個謎麵的話我覺得可能‘欺硬怕軟’這種?俞霽學姐在軟妹麵前真的很沒辦法。”

“有道理哈哈。”肖銘說,“不過武當文娛的俞霽都能請來,估計今年肯定更會請峨眉的吧,九棋家出道的也挺多的。”

“那是不是可以奢想一下憫卿師姐?”陳九棋獲得話茬的機會竟然來得如此輕易,“可能是我們峨眉的愛豆裏最火的了,不過不太熟不知道她在選秀裏有什麽梗。”

“憫卿學姐的話,屬於高冷冰山那種,但她賽期有個偏鬼畜的混剪是拔劍拔筷子拔河拔滅火器閥門,總之涉及‘拔’這個動作,畫風行雲流水帥得與眾不同。”宜珺說的時候麵帶笑意,“首屆的學姐們真的都很有特色。”

宜珺說是博愛的秀粉,但對於第一屆華偶會顯然偏愛得多,當陳九棋有意引導話題,自然狠狠補到了更多的八卦和知識,等到周三出發錄製前,陳九棋已經完全相信,不要說李憫卿本人的熱梗了,就算出的是cp梗,她也不在話下。

不過,節目組顯然不會玩得那麽花,“力拔一切兮”在押過題的前提下真是很明顯的選項了。

等到錄製的中場休息,選手局促地站起身等李憫卿離開去專屬休息室的時候,陳九棋就跟了出去。

李憫卿是高冷冰山,不是不通世俗,她看到陳九棋出來,環顧跟拍向他們確認都沒有再錄製了,便問陳九棋是不是有事要說,獲得肯定的回複,便帶陳九棋去休息室說話。

但陳九棋話還沒說,李憫卿卻指著角落裏一個箱子,一臉認真:“要不要先比劃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