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孟黎才緩緩的開口,“你知道我這麽多年,我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嗎?”
陸為故沒有打斷,靜靜的聽著。
孟黎低壓哽咽的嗓音緩緩地發出,“我最後悔的是當年我為什麽要接那通電話。”
思緒漸漸的回到高考前的那一天晚上。
因為第二天就是高考,孟黎一直待在房間裏複習,但是她隱隱的聽見門外,孟盛軍跟葉玉茹的對話。
“你還沒有把字條給她嗎?”葉玉茹問。
“給她做什麽?明天就要高考了,她要是看到能安心嗎?”
“馬上就要到約定時間了,你還是給她讓她去一趟吧,不然她一定會後悔的。”
葉玉茹本來是想把字條交給孟黎的,但沒有想到被回來的孟盛軍正好看到。
孟盛軍看到之後十分的憤怒,他沒有想到孟黎竟然早戀,而且在高考前這麽重要的時刻,竟然還想這種事情。
孟盛軍害怕影響孟黎的心情,所以一直隱瞞著不告訴她。
“好了,什麽都等高考完之後再說。”孟盛軍打斷葉玉茹的話。
隱隱聽到什麽字條,什麽不要告訴她,孟黎知道孟盛軍跟葉玉茹有什麽事情瞞著她,直接從房間跑了出來。
“什麽字條?”孟黎大聲質問,然後看到孟盛軍手掌一直往後縮。
“沒什麽字條,你聽錯了,快回去複習。”
孟黎忽略過孟盛軍的話,迅速的從孟盛軍的手中把字條搶了過來。
當孟黎看到上麵的字的時候,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她認識陸為故筆記,當初她還偷偷模仿過好長一段時間,但就是熟悉的筆記下,寫著幾句決然的話。
孟黎看了看時間,離約定的時間僅有半個小時,如果現在趕去機場速度快的話還來得及。
孟黎拿著手機就往外跑,她不能錯過,她一定要趕到,她還有很有很多話想要跟陸為故說呢。
“你不許去,給我回來!”孟盛軍拉住孟黎的胳膊,孟黎不顧生疼,使勁地拽開。
憎恨的目光像一頭要發怒的獅子,朝著孟盛軍低吼:“如果他真的走了,那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孟黎的話讓孟盛軍一愣,身體踉蹌了一下,而孟黎趁這個機會迅速的跑了出去。
在路上孟黎一直在給陸為故打電話,但卻怎麽也打不通。
離別的時刻,雨總是會在這個時候來搗亂,會讓你的心情壓抑到極點。
大雨滂沱車堵了一排又一排,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孟黎知道,她趕不到了,她再也趕不到了。
而在這個時候,孟黎接到了穆斯的電話。
“孟黎,準備好了嗎,明天考試?”
穆斯滿心歡喜,而孟黎卻沒有力氣再去想考試不考試了。
“穆斯,明天我可能不會參加高考了。”孟黎哽咽的嗓音直接哇哇的哭了出來。
穆斯在那邊急著問,“為什麽?為什麽不參加高考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他們都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陸為故走了,我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對於孟黎來說,人生最重要的兩個人都離她而去,高考對她又有何意義呢?
任憑雨水淋在身上,冰涼的觸感直通心底,而孟黎卻再也感覺不到了。
不知道在大雨中呆了多久,當電話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才把她真正的從另外一個世界拉了回來。
孟盛軍出車禍了。
思緒終於回歸,孟黎往陸為故的懷裏蹭了蹭。
其實孟黎剛才自己在回憶,卻並沒有把真實的情況告訴陸為故。她不想讓陸為故覺得,當初因為他的離開,她才會與孟盛軍爭吵跑出去,才會造成了悲劇。
“那一通電話,真的太罪惡了。”孟黎苦笑著。
陸為故臂彎不斷的收緊,讓孟黎找一個舒適的姿勢。
“不怪你,該來的總會來,不過是湊巧了而已。”
時間點太湊巧,甚至整件事情都發展的太戲劇化,這樣就會讓人覺得,她的存在成為了這整個世界上,唯一的波動的那一根弦,她稍微的一顫動而觸發了全身。
其實不然,我們每個人都是命運羅盤上的一點,共同存在命運的羅盤才會轉動,事情才會發展。
在整個羅盤中,你並不是唯一,所謂的巧合,實則就是命運了。
“你還記得,葉玉茹寫遺書上麵奇怪的字體嗎?”孟黎開口。
陸為故點頭,“記得。”
葉玉茹遺書上的字,最後一筆都重重的往上揚,本來以為這是葉玉茹的字體,但與之前的筆記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當時陸為故就懷疑,葉玉茹這些字最後往上揚,會不會再向他們傳遞什麽信息,不過至今也沒有找到。
“我現在終於明白,她那些字到底什麽意思了。”孟黎轉過身來,對視上陸為故的眼睛。
陸為故微蹙眉頭,等待著孟黎的揭曉。
“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在離開的時候,在我房門上掛著一個破爛的洋娃娃嗎?”
陸為故仔細回憶當時的場景,他們在離開的時候,他看到了孟黎房門上的洋娃娃。
當時就有些奇怪,洋娃娃破破爛爛的,完全不像是孟黎會喜歡的東西,但卻被珍惜的掛在了房門上。
還沒有等陸為故回過神來,就聽見孟黎說道,“那是穆斯送給我的。”
陸為故一愣神,他早就該想到了,但卻找不到與之碰撞的那一個點,一直搞不懂這其中的含義。
孟黎這樣一說,陸為故就全都懂了。
“那是那段時間我心情一直不好,穆斯去看我的時候送給我的。因為當時是茹姨接待的他們,她可能不知道穆斯的名字,所以在那個時候,她隻能用洋娃娃來暗指。”
之前孟黎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身邊的那個人就是穆斯,當她隱隱感覺到的時候,她甚至自己去欺騙自己,那不是真的。
可是越來越多的證據全都指向了一個人,孟黎不得不相信。
孟黎覺得她自己真的不會看人,如果她能夠早點明白顏莫沉對她的感情,或許她就會早一點跟他講清楚,這樣他們三個人都不會痛苦。
如果她能夠看出符兮瑤的計劃,早一點的參透她最後那句話的深意,符兮瑤就不會一條路走到最後。
還有穆斯,他一直跟她說,他們兩個人是好朋友,所以孟黎也一直把她當做好哥們來對待。
但是這麽多年,孟黎發生了這麽多事,陪在她身邊的一直都是穆斯。
好像習慣了他的存在,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她都要想要去跟他傾訴,找他訴說。
卻不知道,她認為最溫柔最依賴的那個人,實際上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陸為故,我真的想親手把他抓住,然後好好的質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孟黎眼眸中極具璀璨的光,像是散發出來的火焰,猛烈的地想往外燃燒,迸發力量。
孟黎繼續說,“所以別阻止我好嗎?”
陸為故一直深望著她,他能夠看懂,他能夠明白此時此刻孟黎的心情。
但是他又怎麽能夠放心,讓孟黎一個人去接近一頭不知道何時就會發狂的惡狼。
“你不能這樣任性,我們要好好的商議一下對策才行。”陸為故既有耐心又擔憂的看著孟黎。
孟黎明顯有些坐不住了,情緒也有些波動。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小豆芽之後,他所有的祭品都已經準備好了,下一步就是最後的重生儀式,而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他最後一步到底要準備做什麽。”
他們可以猜中他每一步的步驟,但凶手卻每一次都比他們提前一步,他們隻能踩著他遺留下的尾巴前行,這樣永遠得不到主動權。
陸為故明白孟黎的意思,他也能夠清楚現在情況十分緊急,但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不能夠貿然行動。
越是在關鍵時刻,越是要注意小心,一局拿來千秋業,一步走錯,就步步都錯了。
“我們現在根本沒有掌握任何實質性的證據,根本沒有辦法抓到他,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引蛇出洞。”
雖然他們知道凶手就是穆斯,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源於催眠,源於孟黎曾經的記憶,甚至在別人看來隻是沒有根據的猜測而已。
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凶手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我明白,但是就算是想要把他引出來,也不至於把你扔出去當誘餌。”
陸為故神色沉重,眼眸中匯聚著複雜的色彩。
“但我是他所有殺人案的中心,他最後的那一場儀式,一定是有我的!”
從當她意識到所有凶殺案都與她有關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是逃不開的。
而她就是凶手最後那一步的最關鍵的人物,非她不可!
孟黎說的都是對的,甚至看得如此透徹,而陸為故無力去辯駁。他低下頭,調整著呼吸,沉思著,緊皺的眉頭再也沒有展開。
孟黎握著陸為故的手,她能夠明白陸為故此刻的心情,她也知道陸為故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我知道,你想說他現在對我的感情晦暗不明,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但是不到最後那一刻,他是絕對不會傷害我的,他準備了這麽久的儀式,絕對不會輕易的放棄。”
孟黎看到陸為故神色,漸漸的微變,眼眸中的冰冷也一點點的有了動容。
便繼續說道,“這段時間我盡可能地接近他,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而你們可以趁這段時間好好的計劃一下。”
孟黎認真嚴肅的對視著陸為故,“這是我們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而我是所有道路中唯一的那一條捷徑,我不想放棄,我希望你也能夠尊重我。”
孟黎深切的目光,不摻雜任何的雜質,單純幹淨地落在陸為故瞳孔中。
情到深處所發出來的聲音,是那麽柔弱卻有力度,讓陸為故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孟黎看到,陸為故眼眸冰霜漸漸融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同意了。
這條路漸漸的明確,孟黎會打著那一盞唯一的燈,一直走到最後,絕不回頭。
“等明天我們一起去看看符兮瑤吧。”
孟黎清細的嗓音帶著點點的悲涼與沉痛。
陸為故一愣,“難道不等事情都結束之後,把好消息也一塊兒帶給她嗎?”
孟黎淺笑搖頭,“還是明天吧,我現在就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
陸為故知道符兮瑤對於孟黎來說,是一種特別意義的存在,他能夠理解。
“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孟黎笑著點點頭,但離開陸為故視線的那一刻,笑容全都僵在了臉上。
她不是不想等事情都結束之後再去看她,她是害怕,到時候就再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