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糾結的慈悲
“不知所蹤嗎?”寧緋低喃了一聲,斐奕輕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半夜一點半了:“好了,現在很晚了。有什麽明天我再告訴你,你現在該睡覺了。”她伸出手拍拍寧緋的頭,寧緋捏住她的衣袖:“那你會走嗎?”斐奕輕抱著她說:“不會的。起碼要等到事情解決完。”
安心的感覺彌漫在寧緋的心底,她漸漸陷入了睡眠。真相是什麽,真相就是無數個被謊言掩蓋著的,最後暴露出來的真相,全都是腐爛發臭的。然後很多人寧願活在謊言裏,畢竟還有著虛幻的美好。斐奕輕盯著天花板,想著自己從前的事情,這也是最後自己放棄了喜歡的專業,轉為一名普通的旅遊美食專欄編輯。
想到這裏她拿過寧緋的手機,撥打著一個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電話撥通之後,她半天說不出話。還是那邊聲音響起:“是奕輕嗎?”“阿崎,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興許是黑夜帶來了更多的失落感,24年前的遺憾,一直徘徊於心,經久不散的愧疚,殘留至今。“是什麽?”寧崎溫柔地問著,倒一點也不似從前的耍寶氣息。
“如果,我是說如果,當年小緋沒有出事,你並沒有遇到那個張醫生的話,你會放棄當醫生嗎?”斐奕輕的話語,聽起來相當的空靈。每次她的語調變成這樣的時候,寧崎就知道她處於相當迷茫的狀態,需要有人帶她走出去。
聽到寧崎那邊沉默了一段時間,斐奕輕略微失望地準備掛斷。“不會。因為那是我的堅持。”寧崎堅定的語氣,令斐奕輕有片刻的失神:“阿崎,你會不會覺得我有時候太脆弱了,無法接受現實而放棄自己所愛的事業。”寧崎歎了一口氣:“不是脆弱,是太過於善良了。其實去接受那些事實,難受是暫時的,隻是會讓人越來越沒人情味,變得冷漠了吧!”
“恩,我現在在古鎮,和小緋在一起。”斐奕輕向他匯報著,寧崎驚了一下:“24年前你去的那個?”得到斐奕輕肯定的答案後,寧崎的聲音變得有點不自然:“那件事情,算是我拖累了你了吧!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得抑鬱症的話,你也不會.”斐奕輕否定著寧崎的話語:“沒有,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比起古鎮,你更重要。雖然這麽說很自私,但真的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斐奕輕直接掛掉了電話,重新把手機置於床頭櫃上。寧緋依舊睡得很熟,斐奕輕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來到了五樓的走廊外。與她預料中的一樣,秋月一直趴在欄杆上,似乎正在等人。
聽到腳步聲的她,立馬轉頭來看:“是奕輕姐姐,還是羅晴?”“斐奕輕。”斐奕輕報著自己的名字,指了指屋內問:“孩子都睡著了嗎?”秋月點了點頭:“最近太不太平了呢!”她沒有疲憊之色,完全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那個姐姐呢?”斐奕輕走近她身旁問,秋月用雲淡風輕的口氣說:“死了。你走後的一年,她就死了。”斐奕輕有點不相信地看著秋月:“她才十六歲而已。”“她是隻有十六歲,可心已經是六十歲了。加上身體本就不好,又因為食物中毒,成了個啞巴。不會說話,不會寫字,你覺得她還有什麽盼頭呢?!”秋月臉色是笑著的,那笑容卻格外的寒冷。
斐奕輕別過頭去:“是自殺嗎?”“不是,病死的。查不出是什麽病,誰知道呢!她叔嬸收了好處,巴不得她早點死了了事。你知道嗎?有幾次真的心跳都停止了,她叔嬸都準備發喪的時候,她又活過來了。她叔嬸下意識的不是開心,而是怎麽還沒死啊!反反複複多次以後,她連家門都不出了,整個鎮都覺得她是怪人,是個妖怪,死不了的妖怪。後來終於死了,大家彈冠相慶地宣揚著,她終於死了。第一次發現葬禮居然可以變得這麽喜慶的,哈哈哈。。”
秋月說到此處,止不住地笑起來。遍布滿臉的淚水,是她用手都擋不住的悲傷:“你說你會在意我,是因為你的男朋友也是孤兒。姐姐死了之後,我真的再次變成了孤兒,我等著你,等著你來接我。可是你沒有來,我就這麽留在這裏,從五歲到二十九歲,整整二十四年。”
“對不起。我承認我自私了,人在做抉擇的時候,會選擇對自己最重要的。遺忘了這裏,是老天對我最大的懲罰。”斐奕輕替秋月擦著淚水,自己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掉落下來:“慈瀝走得時候痛苦嗎?”聽到斐奕輕這麽問,秋月指了指樓下一樓的房間:“我也不知道。估計那晚她知道自己真的大限將至,穿上了最喜歡的紅衣裳,躺在那裏永遠的睡了。”
秋月收回目光:“一直也沒出什麽事情。可何璐今天在那裏出事了,我想慈瀝姐姐是不是回來了。”斐奕輕的眼神定格在一樓燒毀的房間道:“是嗎?她最後是被安置在哪裏了?水底嗎?”“並沒有,埋在山裏了。鎮裏的墓地全都在山裏,建了墓園的。”秋月淡淡地答:“不過慈瀝姐姐活著的時候,經常坐在天井裏就是一天。我猜她也是想呆在水底的吧!”
“這裏的手工藝人,對這裏的事情知道多少?”斐奕輕巡視著三樓四樓,全是房門緊閉,安靜極了。秋月臉色的表情很複雜:“他們很少說話,早起就在那裏製傘,晚上就休息。過得非常的有規律。每批貨的價格總被廠家壓得很低,他們愚笨也不懂得爭。一開始我停留在這裏,是希望離慈瀝姐姐近一點,等你回來。後來留在這裏的目的,變成了為了這些手工藝人。”秋月微微地歎氣,最後竟是自己的慈悲,留在這裏二十四年。
斐奕輕大致了解了情況:“倘若事情能被爆出來的話,我想這裏會被拆除的吧!甚至會變成一個荒鎮。”“五歲那年,我恨不得真相公布於眾,叫鎮長不得好死。現在我卻寧願一切真相,如同屍體一樣,長埋於水底。永不見天日。曝光的話,受傷害的會是這些手工藝人,他們要到哪裏去呢?”
“這麽想著的時候,我又為水底那些人難過。可.也許我的慈悲,是最現實的殘忍吧!”秋月仰起頭,無力地看著天空的月亮:“光真好,能夠照亮原本黑暗的地方。可真正黑暗的地方,卻不是光能夠抵達的。奕輕姐姐,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呢?我要怎麽做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