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青葉子
蟬鳴的聲音不絕於耳，微微刺眼的陽光照在我的眼睛，我捂住眼睛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這是夏天嗎？！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我嚇得往後一望，竟是紫羽從樹上掉了下來，他扶著自己的胳膊罵道：“為什麽我會從樹上掉下來呢！”我抽搐著嘴角，忍住笑意，不經意地眼前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青葉子，她的劉海還是很長，看不到眼睛，陰沉沉地蹲在一所房子外麵，手指無聊地畫著圈。我走近在她身邊，她似乎看不到我，沉溺於自己的世界，不發一言。她的樣子頂多七八歲的樣子，卻一副如此老成的樣子，讓我隱隱覺得不安。
“哎哎哎，瞧瞧看，就是這家的吧！真是不要臉啊！偷盜成癮啊！可惜啊，都是高手，我們也找不到什麽證據。”門被砰的一下打開，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走了出來，指著對他家指指點點的幾個女人吼道：“給我滾！哪天老子要是急了眼，一刀劈了你們！”“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做給誰看，給我滾進來！”一個絮絮叨叨的女人從屋內走出來，粗暴地拉扯著青葉子的頭發，將她拖了進去。本是明朗的夏天，漸漸陰沉下來，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紫羽將手放在門上：“要不要進去看看？”我們走進屋內，那對夫妻正在討論著什麽，絲毫沒有理會一直冷冷地看著他們的青葉子。
“這次不能再總是貪圖小利了，要做就做大一點的。”女人修剪著自己的指甲，隨即又拿起鮮紅的指甲油塗抹著。男人點起一根香煙，嫋嫋的煙霧在房內縈繞，很是嗆人：“你膽子真夠大的，說吧，這回想做什麽生意呢？！”女人的眼神低垂了一下，塗著指甲的手停頓了下來：“販毒吧！這是唯一來錢最快的方法，況且我真的不想住在這裏了，對小葉子也不好。”青葉子此刻啪嗒啪嗒地跑到女人的身邊，緊緊地抿著嘴巴，半晌才說：“媽媽，老師說過這是犯罪，不可以的，是錯的！”血紅色的指甲油自青葉子的頭發上流下來，緊接著就是那個瓶子摔得粉碎的地方：“我是你媽媽，我做什麽不需要你來教我！”冷漠的眼神與青葉子對視著，她無趣地拉起她長長的劉海：“為什麽把劉海留的這麽長，額頭都長痱子了，不知道嗎？！”
青葉子估計是覺得委屈，大顆的淚珠滑落，咬著嘴唇不說話。女人氣急地抓起桌子上的剪刀：“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生了個這麽慫的女兒！”哢擦哢擦地聲音響起，看似粗暴的動作，在完成後卻是好看的齊劉海。女人拿起毛巾替她擦拭著指甲油的痕跡，依舊一副不耐煩地樣子吼：“女孩子就該漂漂亮亮的，知不知道！你這個蠢豬！”隨便擦了幾下，她拉起男人說：“走吧！今天約好了談生意的。”男人瞧了一眼青葉子：“你得留點錢給她吃飯啊！我們一趟出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男人自顧自地掏著錢包，五張百元大鈔扔在桌子上：“葉子，自己喜歡吃什麽就去買，我們會盡快地回來的。”他們離開之後，青葉子隻是默默地回到了房間，躺著睡覺，完全沒有任何情緒的樣子。
“我看這對夫妻不會真的要去販毒吧？！”紫羽顯得很是好奇，我回望著屋內閉著眼睛睡覺的青葉子說：“不如我們去看看那對夫妻去哪裏好了？”雨水打在他們的身上，女人忍不住抱怨道：“出門你怎麽不帶傘啊！”“可是家裏隻有一把傘了，要是我拿了，葉子怎麽辦？”男人嘟囔著，伸出雙手替女人遮住頭頂的雨水，精明的樣子第一次顯得憨態可掬。紫羽也模仿著男人的樣子將手放在我的頭上笑道：“是不是覺得很有愛？”我白了他一眼說：“很傻好吧！我們又不屬於這個時空，遮什麽雨啊！反正也淋不到。”說話間，那對夫妻已經走得很遠了，我們不得不加緊腳步追了出去。
昏暗的房間裏，空氣混濁，很多人一臉陰沉沉地聚在一起，打量著這對夫妻。一個大哥模樣的人發話道：“聽說你們倆偷東西很厲害，但是這販毒嘛，哪是這麽簡單的呢？！”男人自信地拍著胸脯道：“我這個人雖然不學無術，但老天給了我這精明的腦子，我啊，這麽多年來未曾失手過。”女人也點點頭：“沒錯，我和我老公最擅長的就是瞞天過海。現在就請您賞口飯吃。”幾個男人將他們倆圍起來，男人警覺地護住女人問：“這是幹什麽？！”大哥模樣的人喝了一口水：“貨這種東西，我怎麽敢隨便給人呢！為了以示你們的忠誠，先砍了你們一根手指吧！”兩個人的臉色瞬間慘白起來，“怎麽？不願意，那就滾吧！”“願意，願意，您砍我的手指就好了，我老婆的就算了吧！我老婆的那份也算是我的。”女人拽著男人的胳膊，憤怒地吼道：“你瘋了嗎？！”“老婆，你曾經說過，像我們這種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是沒有什麽出頭之日的。但最起碼，不要讓我們的女兒走我們的老路，我不想她變成下一個我們。”女人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抓著男人胳膊的手也鬆開了。我默默地背過身，聽見身後的慘叫聲，還有女人撕心裂肺地哭聲，不知不覺間自己也淚流滿麵。
肮髒的小巷裏，男人和女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小聲地啜泣。女人望著男人失去無名指和小指的右手，無神地替他包紮著傷口。“我們回家休息吧！”女人淡淡地開口道，男人的冷汗直冒，我知道那一定很疼，他咬著牙說：“不行，葉子看見會害怕的。”女人幹笑了兩聲：“也是，我們這樣的背景和出生，已經給小葉子帶來了太多的傷害。但願我們能順順利利地弄到足夠多的錢，讓她遠離這個城市，過上不一樣的生活。”“他們的結局一定不好。”
紫羽靠著街邊的路燈，極其淡漠地說道：“不僅不好，還會給他們的女兒帶來更多不好的影響。”我仰起頭望著那盞忽明忽暗的路燈：“你怎麽這麽確定呢？！”“出生和背景是你這輩子都無法更改的東西。你所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走，你所背負的隻能一輩子背負著，不可以回頭。因為等你想回頭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們不就是嗎？已經回不去了。”正如紫羽所說，接下來的一切都慢慢地趨向於悲劇。這對夫妻憑借著聰明攬得了不少的錢財，青葉子也慢慢地被包裝成富家的小姐，隻是在她淡漠的眼睛裏我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開心，而是越來越多的厭惡在堆積。
那天是個雷電交加的夜晚，青葉子半夜醒來，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不尋常的聲音。“你們這對狗夫妻好大的膽子，居然想出國，將這裏的一切都拋棄嗎？！別忘記了當年是給了你們機會！”青葉子瑟縮了一下，她很平靜，甚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她輕手輕腳地躲到衣櫃裏，瞪著那雙大大的眼睛。而房外是幾聲聲音微小的槍聲，有血漸漸地流到房間裏麵，青葉子在早上的時候，走出了衣櫃，已經幹涸的血跡烏紅。“該死的終於死了，我不需要你們，我隻有我自己就夠了。”她拉開門，兩具冰冷的屍體在客廳裏，顯得很是安詳，鮮紅的血在他們身上開出豔麗的花。青葉子平靜地走進廚房，估計是肚子餓了，她走到米缸前，準備做飯。
“這個姑娘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這麽冷靜啊！”紫羽將青葉子仔細打量一番，發出嘖嘖的感歎。青葉子的手停在米缸裏，她拿出一張存折，接著兩張，三張，四張。接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慌失措地喊著：“爸爸，媽媽。”沒有人回應她，客廳裏隻有兩具冰冷的屍體。很久之後，青葉子仿佛連那份記憶也忘記了，隻是她愛上了偷東西，這也是發生了旖旎老師和她之間的事情。可我還是想不通，青葉子為什麽會愛上尹穴，這樣冷靜得如冰的女孩子，內心應該已經不存在愛了吧！“有的啊！寧緋，我的愛比任何人都強烈。”青葉子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她蹲在父母的屍體前，觸碰著他們的臉頰：“想知道嗎？我是怎麽一步一步變成這麽令人厭惡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