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跟陸左之間有些親戚關係,不過並不是一個爺爺生的,所以並不算很親,平日裏來往也不算密切。

我們上一次見麵,好像還是過年時我和父親在他家喝酒,後來又一直斷了聯係。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母親之前說找他幫忙,安排點工作啥的,我都不以為然,執意要離開。

我這個人就是有點兒強,不太喜歡趨炎附勢,也不願意聽別人說我勢利眼。

然而時至如今,我方才明白我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我這堂兄並不是我想象中“發了”那麽簡單,而是實實在在地成了大人物,結交的朋友上有那什麽省局的幹部,下有隨手畫張符就如同找了鐳射光片一般的青衣道人,就連那馬尾少女,和他收養的妹妹,都厲害得讓我為之側目。

我倘若之前就能夠找到他,說不定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之前的那引蠱,或許隨隨便便就解開了。

然而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可吃,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我也已經變成了空心的活死人,就隻有等待著陸左接下來的判斷了。

不過看得出來,現在並不是上去求助幫忙的好時機,陸左跟那個被道人蕭克明稱之為“小妖”的馬尾少女吵得厲害,兩人吹胡子瞪眼的,我隔得遠,聽不仔細,但是也能夠猜得出應該是在為那個丟失了的蛋在爭執。

我有點兒不明白,他們那個叫做“虎皮貓大人”的朋友,為什麽會在一個蛋裏麵。

那一個蛋,雖說比尋常的雞蛋大上許多,但終究是一個蛋啊?

為什麽會跟他們的朋友有關?

難道那虎皮貓大人,不是人?

我滿腹的疑問,卻不知道找誰來幫我解答,過了一會兒,馬尾少女小妖突然氣呼呼地抓著一個東西,摔在地下,衝著堂兄陸左吼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好了吧?我承認,是我弄丟了臭屁貓,那好,我去找回來就是了!”

她說完這話,轉身就離開了院子,而陸左想要去攔她,手伸到了一半,卻終究沒有喊出口。

他任那馬尾少女氣衝衝地離去,最終沒有挽留,而是氣衝衝地走進了竹樓這邊兒來。

他應該是朝著我旁邊的房間走去的,路過門口的時候,瞧見了我,顯得十分詫異,說啊,陸言,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張了張嘴,想要跟他解釋這些,然而陸左卻沒有時間理我,朝著我擺了擺手,說你等一下啊,我有點要緊事處理,回頭找你聊。

他說罷,直接走了過去。

我知道他現在是在氣頭上,根本沒有時間來理會我這種閑雜人等,不過還是好奇地走出了門口。

我剛剛走了幾步,聽到隔壁的竹堂裏傳來了陸左埋怨的聲音:“你瞧瞧,脾氣是越來越大,一點兒也不可愛了。你說我批評得有錯麽?明明答應我會照看好這兒的,結果都沒有跟我商量,就私自離開,害我以為這兒有兩人輪守,事情應該不大,就離開了。最後呢,搞得虎皮貓大人的鳳凰蛋都不見了……”

他抱怨了一番,而蕭克明則勸他,說你消消氣,你知道小妖突然不見,是去了哪兒不?

陸左餘怒未消,說哪兒啊?不管去哪兒,都應該跟我商量不是?

蕭克明歎了一口氣,說小毒物,你越活越回去了,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懂女人心——昨天是糖糖的祭日,小妖是去拜祭她的……

聽到這話,陸左“啊”的一聲,訝異了許久,方才說:“就算是這樣,也要跟人講一聲嘛。”

說雖然是這麽說,不過氣勢卻降了幾分。

蕭克明哈哈一笑,似乎拍了陸左一下,然後說你就得了吧,事情到現在你還沒有看出來麽,這根本就是一個局,別人惦記咱們這鳳凰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不管小妖在不在,都會下手的,這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陸左歎了一口氣,說唉,到底是誰在這背後搗鬼啊?你說說,咱到底得罪了誰?

蕭克明驚訝地大喊,說我的天,我記得你隻是傷到了經脈,沒有傷到腦子啊,怎麽好像失憶了一樣?我們兩個人行走江湖七年,結下的仇敵林林總總,借你一雙手,你都數不過來,怎麽會問出這麽幼稚的話?

陸左說不是,我說有能力算計我們的人,這世界上還有幾個?

蕭克明說這世上藏龍臥虎,你以為天山一戰之後,就算是完結了?你忘記了,寄放在黔陽局招待所大院的悠悠是如何死的麽?許鳴重新入主邪靈,海外勢力湧動紛紛,總局那裏又諸多變數……兄弟,你在這兒避世養傷,怎麽知道外界的混亂啊?

陸左說那你覺得,這件事情,我二叔是不是凶手?

蕭克明說不知道,從種種跡象來看,他的確有很大的嫌疑,不過越是如此,越不像——我們跟你二叔接觸,也有大半年的時間了,他若是包藏禍心,我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陸左沉重地說:“若是真的包藏禍心,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他似乎想要表達什麽,突然間語氣一轉,變得嚴厲起來:“誰在外麵,自己進來,別讓我逼你!”

我一愣,知道他聽出了我在外麵,不由得一陣尷尬,緩步走到門口來,瞧見堂兄陸左和青衣道士蕭克明坐在竹堂的座椅上,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說什麽,來解釋我剛才偷聽的行為。

好在那蕭克明哈哈一笑,朝著我招手,示意我進來,然後說:“你不會連你堂弟都不認識了吧?”

我走到兩人跟前來,蕭克明站了起來,指著我,說你老弟找你有事,不過瞧見你氣衝衝的模樣,也不敢打擾,但是他真的很急,所以我覺得你們還是談一談的好。

陸左雖然為鳳凰蛋丟失的事情著急上火,不過瞧見我進來,也不好擺臉色,問我怎麽了?

我摸了摸鼻子,略微尷尬地說:“左哥,我聽他們說你是苗疆蠱王,所以有件事情想求你幫下忙。”

陸左說你有事直講,咱自家人,不必這麽客氣。

我說我被人下蠱了。

陸左一愣,說不會吧,咱這一帶還有人敢隨意下蠱,我是不是聽錯了啊?

我苦笑,說不是這裏,我在廣南那便給人下的,要不是小妖姑娘湊巧路過,說不定我就已經一命嗚呼,不在人世了呢。

陸左睜開眼,有些不相信地說:“怎麽又跟小妖扯上關係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好在旁邊的蕭克明出來打圓場,一邊笑,一邊把事情的經過給陸左講了一遍。

不過這哥們講解的重點並不在於蠱毒之上,而是在那大巴豔遇,而且還添油加醋,聽得我無地自容,臉羞得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陸左聽完了他的敘述,似笑非笑地說陸言,我感覺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啊,怎麽這會這麽莽撞?

我給蕭克明曲解得無語了,也不打算解釋,苦笑著說唉,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

陸左跟別人一樣,也伸手過來搭我的脈,不過他明顯比別人要熟練許多,隻是輕輕搭了一下,就放開了,然後從懷裏摸出了三根銀針來,分別刺在了我雙眉之中的印堂處、胸口中間以及左腰的位置。

他刺得極快,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那銀針就紮到了我的皮膚裏去。

我不覺得痛,隻是感覺到肚子裏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斷翻騰一般,咕嚕嚕直叫喚,過了一會兒,那三根銀針就在不斷的晃動,尾端顫抖不已。

隻有我額頭的那一根,顯得沒有那般迅捷。

陸左看完,手一伸,三根銀針瞬間消失不見,而他則歎了一口氣,說陸言,事情有點兒複雜。

我聽他這口氣,頓時就是心一沉,說沒事,你說吧,我什麽都能夠接受得了。

陸左點頭,說你肚子裏的這個,叫做聚血蠱,我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裏麵,其實是有見過的,據說是一種十分邪惡的蠱術,它與別的蠱毒不同的,是用人命作為提煉物,而傳說中要練成此蠱,需要集齊十八個具有苗蠱血脈的人,寓意其實是想要召喚出千年以前的某種蠱靈,用來繼承斷代的蠱毒……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我之前根本沒有提過這聚血蠱的事情,然而他卻說了個八九不離十,這簡直是太厲害了。

我激動地問那我可有救?

陸左苦笑,說聚血蠱聽說是一種十分強大的靈蠱,盡管不能與本命金蠶蠱這種超凡於世間的東西相提並論,但是在蠱毒排行榜上,絕對是除了蠱胎之外,一等一的存在。

他頓了一下,搖頭說道:“若是肥蟲子還在,此事並不算難,然而此時此刻,我也沒有辦法。”

什麽,連我這個號稱苗疆蠱王的堂兄也沒有辦法?

我整顆心沉落穀底,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卻又說了一句:“但這世上,卻有一人可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