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場的警察雖然很多,但是現場也的確有夠混亂,而且各個部門的配合也不是很默契,在黑框眼鏡費力地協調下才勉強運轉著。當然,這跟事情發生的突然性也有些關係。

在經過了那個威嚴的派出所所長事件之後,我總感覺內部潛伏得有人,特別是剛才檔案室驟然失火,這一定就是有內賊在作祟,想到這裏,我便對剛才在裏麵被我製服的一幹靈修會骨幹有些不放心,特別是白露潭,這一回,倘若再讓這個女人給跑了,那可真的就鬧了笑話。

想到這裏,我親自跑到裏麵去,瞧見黑框眼鏡叫來了好幾輛救護車,十幾個白衣天使正在警察們的監視下,給昏迷在裏麵的所有傷者做急救,一具又一具的擔架被推出去,緊張而忙碌,有一個醫生正靠著牆在給醫院打電話:“……這裏傷者的病情十分複雜,請通知在家的主治大夫做好準備,能救幾個救幾個——太血腥了!”

他說的很對,的確很血腥,剛才性命威脅,為了保住小命,以及保持震懾效果,殺戮再所難免,所以什麽頭顱啊、斷肢啊的都是常有之事,尋常的凶殺現場跟這裏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這一番屠宰場的做派,難怪我剛才過來的時候,有好幾個小護士正扶著牆在吐呢,哇啦哇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她們是護士,不是法醫,難免有些不適應。

我和雜毛小道拎著劍走回大廳,裏麵亂糟糟的,地上還躺著四五個死者,暫時是管不了,我四處找尋白露潭,瞧見有人推著擔架車出去,便撥開旁人,察看這擔架上麵的傷者模樣,然而我找了一圈,並沒有瞧見那個女人。

我左右瞧看,抓住正在勘測現場的一個中山裝,問他有沒有瞧見一個身穿白衣、臉上被毀了容的女人,他搖了搖頭,說他進來後就沒有瞧見被毀了容的女人。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情一陣沉重,媚魔與我其實並無多大衝突,她跑了自有大師兄煩惱,但是白露潭這賤人,且不說她之前對我的栽贓陷害,便是剛才對朵朵罵出口的那幾句話,我便要讓她這輩子都得處於無盡的悔恨之中,不能自拔。

然而怎麽我們出去抓幾個人的功夫,她就不見了麽?

虎皮貓大人剛才說媚魔從地道裏麵溜走,難道白露潭搭了順風車,跟著逃脫生天了?我這邊皺著眉頭,旁邊的朵朵卻拉著我的褲腳,說陸左哥哥,你是在找那個嘴巴好臭的阿姨麽?

聽到朵朵這般說,我心中一動,蹲下身來問她是否知道,這小丫頭點了點頭,說跟我來吧。

我讓雜毛小道留在場中跟黑框眼鏡交涉,跟著朵朵朝著側門一直走,走到了之前更衣室的地方,左邊是男,右邊是女,朵朵直接推著右邊的門走了進去。與男式這邊一樣,女更衣間依然是一麵鏡牆長廊,朵朵帶著我走到一個隔間前麵,指著鏡麵說道:“陸左哥哥,她身上有我留下的氣息,就在裏麵了。”

我伸手推了一把,裏麵反鎖了,不過這並不是問題,微微一蓄力,我大腳朝著那鏡門邊踹去,裏麵傳來一陣劇烈的響動,整扇門都給我直接踹飛而起。

隔間被推開,我瞧見有一個上身**的女人仰躺在地上,胸口的傷口已經被草草捆紮著,她微微地哭泣著,烏黑的頭發散落一地,瞧著這一張血肉模糊、如同鬼怪的臉容,可不就是之前被我一劍捅暈的白露潭麽?

此刻的白露潭像一條大白蛆,目光呆滯,根本沒有察覺到我們的進來,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口中喃喃,似乎在說些什麽。我從旁邊扯了一張浴巾,披在白露潭的身上,側耳傾聽,原來她在反複地念叨著:“連神都拋棄了我麽?連神都拋棄了我……”

這場麵有些兒童不宜,我讓朵朵去找人過來,朵朵乖乖地點頭,正準備離去,躺在地上的白露潭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右手,眼睛裏麵透露出了驚恐的神光,悲傷地問道:“陸左,為什麽,為什麽?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過活著,可為什麽我會是這樣的下場?”

原來還有意識啊,我以為是受不了打擊,真瘋了呢。

麵對著白露潭的問題,我盯著她一雙晦暗的眼睛,輕聲歎息道:“你就沒有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走錯路了麽?”

“走錯路,有麽?我隻不過是遵循著趨利避害的原則而已,黃鵬飛的舅舅是名門大派的話事人,當初他們說讓你來擔這個黑鍋,如果我不答應他們的要求,我就會很慘的,會被貶到窮鄉僻壤裏麵去,甚至還有生命之危——我窮怕了,不想過那樣的生活,這難道有錯麽?後來因為陳老魔介入,他們沒有實現自己的諾言,反而要讓我永遠閉嘴,這時是劉姐救了我,知恩圖報,難道這也有錯麽?我在全能靈修會裏,陪所有有需要的男人睡覺,可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善良得跟聖女一樣,難道這也有錯?”

白露潭一連串的自白說完,精神也有些崩潰了,神經質地質問我道:“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感受不到山神的意誌和力量了?難道它也嫌棄我被毀容了麽?”

白露潭揮舞著雙手,將她曲致玲瓏的上半身給暴露出來,雖然小腹處有滲血的傷口,但是胸口處的一對大白兔倒也是十分奪人眼球,我將毛巾再次給她蓋上,想了想,然後告訴她道:“可能……山神爺也覺得你身子太髒了吧!”

白露潭聽到我這毫不留情麵的話語,渾身一震,如遭雷轟,一雙晶瑩的眼睛立刻變得水汪汪的,大滴大滴的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積累在了她臉上的傷口處。淚水有鹽份,積累在傷口上十分疼痛,她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顯然是十分難受。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從悲傷中驚醒過來,伸出手,緊緊拽著我的胳膊,可憐兮兮地哀求道:“陸左,我們是同學,我們是生死與共的戰友,我不會計較被朵朵毀容的事情,你就放過我好麽?我什麽都沒有了,但是還有足夠多的錢了,隻要能夠離開這裏,我就去韓國整容,到時候我隱姓埋名,什麽宗教局,什麽靈修會,什麽邪靈教,這些統統都不管了,好不好?求求你,放了我吧?”

白露潭哀聲懇求著,讓我有一種看《還珠格格》中最悲情的紫薇格格,那種苦情範兒的即視感。

這女人真的有金馬影後的超人演技,無論是迷茫、瘋狂、絕望還是可憐悲傷,都能演繹得入骨三分,讓人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幾許憐意來。

麵對著白露潭的苦苦哀求,我也是一副極為動容的樣子,點頭說道:“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這真的是一個十分好的想法啊,不管怎麽講,你如果能夠有這樣的結局,我也好是蠻祝福你的。不過……小白,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告訴我,當初到底是誰讓你作的偽證,告訴我好麽——告訴我,我便放你走!”

“是誰很重要麽?”白露潭到底還是沒有瘋狂,她死死守著這份底限,然而我卻很堅定地點了點頭,說你隻要說出來,我便放你離去。

她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小心地征詢道:“你就不怕我騙你?”

我獰然一笑,淡定地說道:“你應該能夠明白的,這個世界上能夠騙得過我的人並不多,恰好你也不是其中的那一個……”白露潭張了張嘴,然而那名字都到了嘴邊,卻最終還是沒有出口,她低垂著頭,說道:“不行,他(她)太神通廣大了,倘若要是知道我背叛了他,我會死得很慘的……”

白露潭拚死也不肯說,我也沒有再威脅她,這時朵朵已經喊了人過來,那些人將她的雙手給銬起來,然後七手八腳地將她給抬上了擔架,我抓住著旁邊的那個中山裝,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肅聲說道:“她是極為重要的證人,千萬不能讓她有事,也不能讓她逃脫,一旦出了任何變故,我唯你是問,懂不懂?”

那人其實也沒有明白我的身份,但是瞧見我與黑框眼鏡極為熟絡,也不敢得罪,恭恭敬敬地點頭,說領導,放心,我們一定抽調精銳,貼身保護,不會出現任何變故的,你放心。

我點了點頭,然後凝望著白露潭,輕聲說道:“你已經做了很多事情,事實證明都是錯的,希望這次,你也不要後悔……”我說完,便沒有再理會這個眼界太窄的女人——其實答案並不重要,隻是看到這樣一個可憐的女人就此沉淪,我心中難免有一些悲傷。

有的事情,永遠也不能回頭了。

我和雜毛小道沒有再參與抓捕工作,而是在大廳裏搜尋了一會兒後,將我們的東西給收拾好,然後找了間浴室,將身上的血汙和傷口清理幹淨,一通熱水澡過後,感覺通體疲倦難當,相互扶持著走回停車場,瞧見黑色奔馳除了後車廂被人給撬了起來,倒也沒有其他損傷。

剛剛坐回車裏,我的手機便叮鈴鈴響起來,打開一看,哇嚓咧,居然有二十來個未接電話,而此刻打過來的,更直接就是大師兄私人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