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喊叫,一直躲在他們身後的一個小女孩,突然衝出前排了,將頭上的惡鬼麵具給摘下來,露出了俏麗的麵容。

不過這小臉蛋兒雖然漂亮,但是麵無表情,雙目像死魚眼一般,沒有神采,直勾勾地,也不做聲,

張大勇並不計較,將手往那小女孩的頭頂上一拍,突然間,天地都為之一震,從那小女孩的天靈蓋中,陡然冒出一顆凝聚不散的參天大樹來。這棵樹鬱鬱蔥蔥,足有三米多高,一直頂到了岩洞頂上麵去,我瞅著模樣,竟然跟之前見過的那棵鬼槐,有七分相似。這樹兒一經出現,然後搖身一變,立刻有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婦人,從那個小女孩的頭頂上麵,跳了下來,穩穩當當,平靜地看著我們麵前的一切。

這個老婦人一出現,整個空間裏,頓時又陰寒上了好幾分,讓我們有一種待在冰箱裏麵的錯覺。

我、雜毛小道和楊操都震驚了,這個老婦人,不正是之前在那農莊裏麵,裝成孟婆,忽悠我們喝離落孟婆湯的女人麽?

她居然還沒有死?

雜毛小道引來的那滾滾天雷,居然沒有將這個老婦人給劈死,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見到我們都傻了眼,張大勇得意地哈哈大笑,指著我們,說很多人都在猜測,為何我張大勇能夠將朱作良那個老不死給弄爬下呢?沒有人能夠想到,我竟然能夠在這洞中,遇到這酆都地界裏麵,少數幾位能在人間的鬼修大拿,熹微鬼母!哈哈,這才是我鬼麵袍哥會,最重要的底牌!

那熹微鬼母拄著一根老槐木當作的拐棍,眯著眼睛,瞧著比自己還矮一點兒的冰屍龍哥,笑了,裂開一口缺了的牙齒,用槐木點了點地,套近乎道:“我和我的老夥伴兒們,閑暇無事的時候,總是在猜想,住在這個大棺材裏麵的,到底是何方人物,今日見到老哥你,卻發現,跟我們普通的邪類異物,一般無二,都是醜得到了家啊……”

冰屍龍哥並沒有說話,而是扭過頭來,瞧著暫退的我,在我腦海裏麵響起來:“……那個老女人跑了!”

它剛才沒有和我說上話,到了此刻,竟然還是有些歉意地跟我講這個,顯然是並不把對手看在眼裏。

客老太居然跑了?這個老婆子,竟然能夠從龍哥的手中逃脫,簡直太逆天了吧?

不過它這種態度,頓時惹惱了那個正在淡淡裝波伊的熹微鬼母,這老女鬼一頓拐杖,然後大聲喊道:“休得放肆,你可知道,老身我在此處,布置了天羅地網,無邊惡鬼彌漫歸元大陣,但凡非我等會眾,那皆是浮雲之物,你出得來,卻是回不去的。”

她說的嚇人,我們都是心頭一跳,然而雜毛小道卻凜然一笑,說什麽狗屁歸元大陣,一個得了山體陰脈庇護的老鬼,便敢如此猖狂,老子倒是要看看你們,你們是怎麽讓俺們回不去的!

他前衝一步,手中的雷擊桃木劍便畫著弧形,朝著最突前的熹微鬼母,一劍刺去。

經過天雷劈了幾次的桃木,又經名家製劍,小道雕琢,養劍養體,對於鬼體,有著天然的壓製成分,然而那熹微鬼母卻並不懼怕,揮手間,一道無形的力量,便將雜毛小道的身體給掌控,讓他前進不得,便是那桃木劍,瞬間吞吐不定,竟然再也寸進不得一步。

熹微鬼母的法力,竟然比張大勇還高上幾個台階,想必已經達到了鬼王的級別。

何謂鬼王,前麵應有提及,乃無數冤魂凝結,如蠱一般,優勝劣汰地同類相殘,最後剩下來的,那還隻是剛剛完成的雛形,便如雪瑞現在的吉娃娃,以前所叫的咒靈娃娃,就是其中的一種類型。當然,前者天然,後者人工,高下不可同日而語,而後,還需找到諸如地煞陰脈之類的東西,寄居身形,防止被那陰風洗滌,大道排斥,一段時間的修煉之後,方能修成正果,成就鬼王之身——剛才那個小女孩,想來就是天生陰脈,容納熹微鬼母的器具吧。

當然,也有一些修行者,因為壽元將近,大限已至,既無大法力轉世重生,又不願魂歸地府,故而拋棄肉體,凝練靈體,此為鬼修,算得上另外一種途徑。

總而言之,這種修行百年的老家夥,肯定不是那麽輕易可對付的。

雜毛小道身形一被限製,立刻口念經訣,雙手開始艱難而緩慢地結起印來,抵抗所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無形之力。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前衝,冰屍龍哥倏然前衝,一掌擊向了那個牛波伊烘烘的熹微鬼母。熹微鬼母身為靈體,反應自然要比常人靈敏無數倍,身子往後飄,而手上的槐木杖,則朝著對方指去。

一道比張大勇更加凝聚濃黑的鬼霧,纏上了前衝的冰屍龍哥。

冰屍龍哥夷然不懼,快步前衝,雙手抬了起來,陡然發出了藍色的光芒來。我在後方看到這一景象,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這藍瑩瑩的雙手,不就是我的這惡魔巫手麽?不過它的雙手,皆冒寒氣,與我的並無太多的相同而已。但見它的雙手前抓,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將那黑霧給抓在手上。

那恐怖嗜血的黑霧,在冰屍龍哥手上,便如同麵團兒一般,幾下掐弄,竟然悉數收入手裏去,一滴也不剩下。

輕描淡寫,霸氣如斯。

冰屍龍哥將麵前這一道黑霧果斷了結之後,朝熹微鬼母一掌拍去,熹微鬼母則以那槐木拐杖來迎擊。雙方轟然擊中,我看到冰屍龍哥的身形一震,朝後退了半步,而那個熹微鬼母則抵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量,朝後麵急速飄飛而去。龍哥得勢不饒人,向前跨一步,繼續追擊,然而張大勇卻咬著牙頂了上來,與麵前這個恐怖的小矮個兒,又拚了幾擊。

於此同時,洪安中和青城二老,則第一時間找上了邪靈教猛臘鴻廬的廬主紮鐸。

他們三個若論單個兒,實力其實並不如一方豪雄紮鐸,然而差得其實也並不算多,更何況,生死搏擊,能夠決定勝負的東西實在太多,本就不能比個高低。大夥兒一擁而上,剛才就差點讓紮鐸命喪於此,現在又前衝圍毆,這個養尊處優的老狐狸就有些抗不住了,回首一望,自己帶來的諸多心腹,現如今也就隻有那小貓三兩隻,心中更是駭然,頓時間心生悔意,幾個躥步,竟然往那邊的通道退卻。

不過這個時候想走,實在有些太晚,洪安中一雙鐵掌,側過旁邊瘋狂撲來的會眾,朝著那個家夥淩空拍去。

這一掌,從快到慢,到了最後,竟然緩緩停止,不再前行。

為了逃跑而露出空門的紮鐸剛剛躥出兩步,便被遙遙拍中一掌,偌大的身軀,在洪安中手掌定格的那一瞬間,頓時失去了平衡,仿佛被一張巨大而無形的手掌,將其拍中,口中頓時吐出一大口鮮血,飛在了空中。

秀雲和尚將前邊的幾個小雜魚果斷清理,然後衝上去,朝著落下來的紮鐸複拍一掌。

這佛爺的雙手,肥厚有肉,攜著身體巨大的動能,一掌拍在比他更加肥碩的紮鐸身上。這兩個肥人身上的油脂,頓時就此起彼伏,各種顫動。這一掌拍下,紮鐸大叫一聲,聲音尖厲而痛苦,很多人瘋狂地前來營救,而王正一和洪安中則在旁邊生扛著,任由秀雲和尚對躺下的紮鐸飽以老拳。

砰砰砰……秀雲和尚像擂麵口袋一樣,而紮鐸手上的那串嬰孩兒頭顱則瞬間爆開,從裏麵飛出十三個大頭青麵猙獰眼的鬼娃娃來,在空中飛了大半圈,然後一起朝著秀雲和尚撲去。

整個空間裏,都充滿了那些娃娃尖銳的哭泣聲。

旁邊的王正一在護翼。

而此時,我已經和雜毛小道協力將那個手持竹棍的供奉弄趴下了,空中一直都在糾纏的朵朵和紙片兒鬼,已然早分出了勝負,小丫頭得意洋洋地把被凍成薄片的紙片兒鬼揉成一團,然後仰頭,吸入身體裏。

混亂的場麵中,誰也顧及不了誰,我感覺身前身後都是人影,所有人都在拚盡著所有的力量在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才是最樸素的真理,所有的正義、道德、黑白都變得無關緊要了,唯有勝利,唯有成功,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雜毛小道手中的雷擊桃木劍,導引著一種古怪的符陣運行,將那個持招魂幡,不斷抖落出四十多頭惡鬼的老漢逼到牆角,而我則顧不得此老年歲已高,一記鑽心腳,直接將老漢踹飛到了岩壁上,他哇的一口血,噴吐出來,將最後一頭惡鬼,給染成了深紅色。

張大勇與熹微鬼母合力共鬥冰屍龍哥,見到左右死傷這些多人,不怒反喜,朝著熹微鬼母大聲喝道:“老祖,此番鮮血已夠,是否開啟大陣?”

熹微鬼母眼睛一亮,厲聲大叫道:“開……”

開!

開!

這聲音蔓延,四處回**,地上的鮮血成河,似乎在蠢蠢欲動,我們都驚惶起來,倘若真的有之前的那種血霧大陣出現,我們必然要敗了。然而片刻之後,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張大勇和熹微鬼母不由得愣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