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眉轉瞬沉入水中,而個兒不高的劉學道一浮出河麵,便使勁兒一陣呼吸,那吸氣的聲響,竟然化作了一聲長嘯,而就是這長達四五秒鍾的吸氣呼氣,使得他那憋得發紫的腦袋,終於釋緩過來,這才有空擋,瞧向了岸上的這一切。

這不瞧還好,一瞧嚇一跳,沒成想這石廳之中,竟然會這麽熱鬧,各路人馬,打成了一團。

能夠成為茅山刑堂長老,實力排名前三的人物,自然不會是什麽蠢笨貨色,他隻是掃了一眼,便能夠知曉場中發生的事情,也看到了正在旁邊,作醬油圍觀態度的我和雜毛小道。刷——劉學道從河水中衝天而出,下一刻,他已經到達了河岸邊的岩石上,慢步走著,身上的水汽蒸騰,如同一個冒著白煙的巨大蠟燭。

武俠小說中依靠內力將自己當做烘幹機的情節,在此一刻,竟然神奇上演了。

然而場中正是戰況最為激烈的時刻,洛右使已經有二米多高了,渾身上下,如那牛頭一般,盡是細小的黑色蟲子,在身體中爬行蠕動。不過這黑色蟲子也並非真的是甲殼類的真蟲,恰恰相反,這些東西看著可怖,然而卻都是些靈體,是神魂——這,或許就是小喇嘛江白口中的魔蟲妖靈吧?

而老喇嘛用法螺從唐卡中召喚出來的摩呼羅迦,一直圍著洛右使在進攻,它頭上的八條蛇身,不停地抖動,吐出猩紅色的信子,哧哧哧,光這聲音,就讓人毛骨悚然。

洛右使引蟲上身之後,便沒有喇嘛敢於上前進攻了,隻是讓這個摩呼羅迦上前頂著,而其他,則開始持咒起來。

這裏的八個喇嘛,沒有一個是吃素了,他們之所以還沒有動手,都隻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已。

然而劉學道突然打破結界,衝進了裏間,卻將這整個空間的平衡給打破了,給河道布結界的那個紅衣喇嘛,嘴裏一口老血吐出,悲憤地看著劉學道,好在這老喇嘛一輩子念經信佛,不然一萬頭草泥馬,便已經從口中,奔騰而出了。

劉學道是個極為聰明的人,他很快就看出了西藏同行們對他的敵意,眼光竟然略過了我和雜毛小道,而直接看向了周身恐怖的洛右使,手輕輕一抖,口中高喊道:“諸位道友,莫慌,我來助你!”

他步踏鬥罡,右手往前一飛,倏——

一道黑光驟然出現,然後朝著洛右使的方向飛去。這速度,簡直就是恐怖,轉瞬及至,無影箭還沒待魔化的洛右使反應過來,便直接打入其間。嗡,一股力量的湮滅和誕生,驟然生成,然後有磅礴的力量,從那無影箭和洛右使的交接處,爆起,接著往四周擴散而去。

黑光少了,那些黑色蟲子紛紛往下麵滑落,露出了洛右使絕美而堅毅的麵容來。

她杏眼一瞪,瞧著開始踏足做法的劉學道,恨恨不平地罵道:“好你們這些個正道人士,竟然人多欺負人少,群毆於我!不陪你們玩了,老娘走也!”

她一聲嬌喝,就在眾喇嘛的結界被劉學道打破、還沒有來得及重新穩固的情況下,抽身左轉,朝著右邊的一處甬道,飛掠而去。

直到洛右使朝著那裏乳燕投林,遁走,我這才陡然發現,石廳中的暗處,竟然有好幾個通道,四通八達,而在那裏防守的,正是剛才那個吐血的喇嘛,反應一時跟不上,竟然就被那個女人,給甩開來了。

般覺上師口中大喝:“妖女莫走!”

他持咒未完,但是也顯露出了隱隱的金光,寶相莊嚴,似乎有那金剛法身之趨向,倘若他真的能夠凝結成功,那金剛鑽石身,天下至堅至硬之物,何懼洛右使這群蟲堆疊的魔化法身?然而劉學道這一番打擾,卻將他們所有的計劃都給破壞掉了,老喇嘛略微惱恨地望了劉學道一眼,欺身追去。

其餘的喇嘛也是心急那顆珠子的下落,來不及鄙視劉學道,紛紛轉身追去。

一時間,紅袍翻飛,熱鬧的石廳中,就隻剩下了懸空而起的小喇嘛江白,正在慢慢收工,緩緩跌落在地。他爬將起來之後,凝望了一眼頗為尷尬的劉學道,單手作揖,冷冷說道:“劉道長,你們茅山對此次事件的做法,我們白居寺會記在心中的。等此事過後,自然會與貴掌門知會,理論一番。”

佛也有真火,何況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小喇嘛心憂倫珠上師,便沒有再理會這個臉皮憋得紫紅的老道士,扭頭便朝著那處甬道追去。

我們也想著趁機溜走,然而被各個喇嘛羞辱了的劉學道,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攔在了我們的麵前,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跑什麽?還不跟我回去述罪?”

我看著麵前這個矮個兒老道,他的須發大部分都是黑色的,又粗又硬,臉上有著滄桑的風塵之色,寬大的道袍已然被他用道力,給蒸幹,此刻皺巴巴地附在他瘦弱的軀體上,顯得有些古怪。他這人看著慈祥木訥,然而心卻比那黑鐵還要冷,還要硬,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就像那強光手電筒一般,精光畢露。

他並沒有帶什麽諸如桃木劍之類的法器,一雙鳥爪一般的枯瘦的手,伸出寬大的袖口,緩緩朝著我們走來。

我和雜毛小道緩步向後退去,我左手摸著懷中的震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雙手,生怕他一道無影箭射來,而我又沒有防備,直接就給射通了。

此刻的我和雜毛小道,狀態實在是太差,我之前與茅同真狂拚,雖然將他力壓,但也是渾身酸軟,經過水道休養,還是沒有回到狀態;雜毛小道更差,他被劉學道無影箭暗算,胸口中箭,雖然未傷及要害,而且又有肥蟲子幫忙修補,但是此刻,也算是一個傷員。

更可氣的是,劉學道的這一箭,竟然將雷罰給震裂了,使得雜毛小道便是能夠引雷,也沒有了法器。

想來那是劉學道蓄謀已久的一擊,從後麵的無影箭,威力遠不如第一箭厲害,可見一斑。

就這兩個人,殘兵敗將,拿什麽,來跟這個茅山宗的頂尖高手,拚鬥?

然而劉學道擺明著要將我們給擒殺,我們總是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

我咬著牙,右手挽著鬼劍,死死地盯著劉學道,隻待他出手。

相比之我的緊張,受傷的雜毛小道,卻更顯得從容,他已經從雷罰被損的陰影中,走脫出來,在我們一步一步後撤的過程中,路過篝火旁,那裏還有半隻剩下的烤羊腿,他也不嫌燙,一把抓過來,惡狠狠地啃兩口,一嘴的油,然後遞給了我。

他輕輕說道:“小毒物,吃兩口,墊吧墊吧!”

我右手接過來,正準備放在嘴上咬兩口,便見到劉學道已然化作了一道虛影,人無蹤,下一刻,竟然出現在了雜毛小道的麵前來。他出手迅疾,朝著雜毛小道接連拍出四五掌,口中高喝道:“小子,當日你被逐出茅山,功力本來盡廢,也便不勞我來出手,此刻你倒是能夠練了回來,便讓我,來給你再廢上一次吧!”

雜毛小道雷罰無用,便掏出了血虎紅翡。不過這玉符剛剛激發,此刻卻並不能夠將其驅出,隻是憑著尖銳,破傷劉學道的肉掌。

然而刑堂長老這一雙肉掌,烏黑發亮,硬如堅鐵,根本就不閃不避,雜毛小道戳了他兩回,倒是怕自己的血虎紅翡給碎了,果斷收回來,還沒有怎麽樣,就又挨了劉學道一掌,左胳膊哢嚓一下響,讓人心中顫抖。

我將那半隻羊腿朝著劉學道臉上甩去,他偏頭一避,我當頭就是一劍。

然而這一劍刺到一半,便被他有一雙手指,給緊緊夾住了。

他不屑地輕笑,說著入門的劍法,破綻百出,竟然還敢在我麵前獻醜?他的手指一用力,竟然將我的鬼劍往前麵扯去。巨力傳來,我竟然有一種無可抵抗的絕望感,沉心入腹,想將那股荒涼的力量引導出來,然而沒有,空空****的。

我的臉色巨變,一直準備揣入懷中的左手終於忍不住地拿出了震鏡,兜頭朝著麵前這個家夥照去:“無量天尊!”

一大蓬藍色光芒,照在了劉學道的腦門頂,藍光拂麵,他微笑,並沒有受到半點,隻是伸出手,擊出一掌。我的身子便如同破布口袋,朝著石床那邊飛去,很快,我就落在石**,重重跌落,渾身髒器,給震得一陣疼痛難擋。

在這個茅山實力前三的家夥麵前,我和雜毛小道竟然就像三歲小孩麵對大人一樣,再漂亮玄奧的招式,都無法起到半點兒作用,我們甚至發揮不出平日裏的五成功力,便直接被他給摧毀倒地。

劉學道附身,準備去擒拿滾落在地上的雜毛小道時,一個小黑點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是火娃,隻見這個小家夥將身子激發到了極致,轟,一道烈焰幕牆,陡然而生,朝著他蔓延而去。然而他隻是笑笑,手一揮,那火焰頓時泯滅,火娃被手指一彈,不見蹤影。

劉學道皺著眉頭看地上的雜毛小道,高高揚起手,輕輕說道:“看你這仇恨的眼神,不如,殺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