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窟窿
回想這些天和二叔接觸的事，我隱約感覺到，好像二叔身上就有些發冷。因為現在天氣熱，我們之前雖然有所察覺，但並沒有懷疑。畢竟像這種熱天，有些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很清涼，尤其是女孩子。
現在二娘出現這種狀況，讓我心裏的懷疑又漸漸泛起。
二娘靜了一會兒，忽然轉頭看著我，一臉嚴肅地問我，那幾天我和二叔出去做法事到底發生了什麽。想到那天二叔在獅牙壩被羞辱的事，我心裏莫名一酸，忍不住如實地跟二娘說了出來。我之前的確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外人，但是二娘不是外人，她是二叔的妻子，當然有權知道這些。
二娘聽到我說二叔在獅牙壩被羞辱，眼裏淚花湧動，忍不住哭了。小妹聽到動靜，連忙進屋來詢問，二娘連忙收了哭聲，破涕為笑對小妹說自己沒事。小妹將信將疑地看了我們一眼，接著鬱悶地嘟了嘟小嘴巴，又出去了，我跟著她走出去。
二叔請來醫生給二娘診斷了，說二娘受了寒氣，開了藥，吩咐我們用心調理，不要讓二娘沾冷水。醫生走後，二叔一個人在屋外坐了一會兒，然後走進屋，想了想後，對我們說，他可能在做法事的時候招了死人的陰氣，導致身上發冷，讓二娘感冒發燒，決定暫時和二娘分開睡，自己到烤煙房旁邊搭個鋪。
二叔的話說的很認真，我們幾乎沒有多想便相信了他的話。如果二叔身上真沾了陰氣，那之前的一切異常就完全可以解釋了。不過聽到二叔說要和自己分開睡，二娘沉默了好一會兒。二娘和二叔結婚十幾年來，在家裏就算吵架也從來沒分開睡過。二叔看到二娘眼中的憂慮和哀傷，連忙安撫她說，他身上雖然招了陰氣，但不會有事的，隻要每天喝點符水，相信很快就能恢複如常。
在家裏，大事做決斷的是二叔，聽二叔這樣說，二娘總算點了點頭，她讓二叔不用去外麵搭鋪，她以後會和小妹一起睡，把房間留給二叔睡。二叔沒說什麽，默默點了點頭。
就在下午的時候，二叔從屋裏拿了兩張畫好的符咒，在瓷碗燒成灰，衝了水，黑乎乎的半碗喝下去。我和二娘、小妹站在旁邊擔憂地看著，隻見二叔喝了符水後，緊憋著嘴，臉色陣紅陣白，額頭冒汗，像是很難受。
“爸，你沒事吧。”小妹忍不住問，滿眼擔憂。
二叔靜靜搖了搖頭，猛然把頭轉到一邊，哇一聲將符水噴在地上，咳嗽不停。我們嚇了一跳，忙拍著他的背，問他有沒有事。
二叔咳嗽幾聲，臉色慘淡地抬頭看著我們，擠出一絲笑說：“我覺得好多了，這符水的確有用。”
見他神情不似作偽，我們總算也放下了心。
傍晚的時候，我和二叔坐在院子裏，發現他總是有意無意看向後山方向，眉頭聳動，眼色顯出一絲絲疑惑，忍不住問他在看什麽。
“沒事。”二叔轉過頭來，對我笑了笑說。
靜了一會兒，二叔突然看著我問：“小羽，你想不想學道術？”
“道術？”我聽得愣了一下。
二叔轉過頭，看著前方，自顧著說：“你從小到大就很聰明，想必學道術也會很有悟性的。”
說來，小時候我就曾讓二叔教我捉鬼道術，但是當時二叔跟我說捉鬼驅邪乃是旁門左道，要我專心讀書，後來我就一心讀書，沒再提學道術的事。現在二叔突然問我要不要學道術，我不知道他是什麽用意，但隻是略微猶豫一下，我便肯定地點頭說：“二叔，我當然願意學道術。”
二叔不置可否，忽然輕歎一聲道：“我們家裏隻有你一個男孩子，二叔隻能將道術傳給你，你願意學最好不過了。”
二叔的語氣中透著一絲隱約的哀傷，仿佛交待自己的遺言一樣，我心裏莫名一酸，眼泛淚花，輕輕失聲道：“二叔，你……你沒事吧。”
“你小子怎麽了？”二叔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二叔當然沒事，不僅沒事，而且二叔會越來越好呢……”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仿佛悠長的歎息，聽起來十分詭異。
我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話。
二叔從身上摸出那本他一直珍藏著不給人看的線裝古書遞給我，輕聲說：“這本書是二叔年輕時幫人遷祖墳，從墳裏挖到的，上麵有一些道術，現在二叔正式傳給你。”
我接過那本線裝書，發現油膩泛黃的書皮上寫著幾個古體字：九禦神策。
翻開裏麵，發現裏麵字都是繁體，從右到左豎排，還有一些線條古拙的奇怪圖案，隱隱一種神秘又威嚴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本叫九禦神策的書，眼見裏麵內容不凡，心裏莫名產生幾分敬畏，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二叔囑咐我千萬不要把這本書弄丟了，我認真答應了他。其實不用二叔多說，這本書對於我來說如同家傳寶物，意義重大，我怎麽也不可能弄丟的。
第二天中午，我們剛吃過飯，忽然村裏黃大爺急急忙忙跑到我們家，哀求說有事讓二叔幫忙。之前我們家因為牛吃莊稼，和黃大爺家有過一些過節。我和小妹還和黃大爺的孫子黃老三打過架，所以現在看到黃大爺，我們都沒什麽好臉色，不想讓二叔答應幫他們家。
二叔也並沒有立即答應黃大爺，而是神情鄭重，十分耐心地問黃大爺到底出了什麽事。黃大爺哀聲歎息地把事情跟我們說了。原來黃大爺的孫子黃老三今天上午去了一趟後山，回來之後就像發了瘋一樣，嘴裏不停地叫著“有鬼，有鬼”，而且還亂打人。黃大爺一怒之下把他揪住綁在了牛圈門上，黃老三頓時雙眼翻白，口吐白沫。這一下黃大爺嚇壞了，連忙厚著臉皮來找二叔。
聽完事情經過後，二叔沉吟不語，並沒有答應黃大爺會幫忙。
黃大爺想到之前他們和我們家的過節，頓時明白了二叔的用意，忽然哀叫一聲，就要給二叔跪下。二叔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扶住他，沒讓他跪下去，淡淡說：“帶我去看看。”
我們雖然對黃大爺一家很反感，但見黃大爺低聲下氣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麽好多說的，好奇之下，我和小妹也跟著二叔去黃家。
看到黃老三的時候，我們嚇了一跳。隻見黃老三已經被人從牛圈門上解下來，平放在院子裏的殺豬板上，雙眼瞪圓，臉色發青，口吐白沫，喉嚨裏咯咯有聲。
二叔見此麵色一變，手微微顫抖著摸出一張符咒，猛然叱喝一聲，一巴掌將符咒拍在黃老三額頭上，而後手指屈伸掐訣，口念咒語。
過了一會兒，黃老三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由於他額頭上貼著符咒，垂掛在臉上，看起來像僵屍，樣子很可怕。
“太上道尊，五方帝君，天靈靈，地靈靈，急急如律令！”
二叔臉色漲紅一聲叱喝，將手指猛地按在黃老三額頭上。
黃老三渾身仿佛過電一般，一陣顫抖，緊接著突然喉嚨裏“噢”一聲，張嘴吐出一大口黑乎乎腥臭的東西，然後身子砰一聲躺倒在殺豬板上，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
“聶天師，這……”黃大爺見孫子這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著急地看向二叔。
二叔口裏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聲說：“他沒事了。”
就在這時，黃老三忽然像做噩夢一樣驚醒過來，黃大爺驚叫一聲，接著喜極而泣，衝二叔不停鞠躬道謝。黃老三自己揭下了額頭上的符咒，看著爺爺，一臉茫然。黃大爺一把把他揪過來，讓他給二叔跪下道謝。黃老三意識到是二叔救了他，也不猶豫，撲通一下給二叔跪下了。
二叔不在意地輕輕揮手，讓黃老三站起來說話。
“老三，你在後山到底看到什麽了？”二叔目光寧靜地盯著黃老三問。
黃老三有些愣神，猛然想起了什麽，臉色大變，驚叫一聲道：“山裏有鬼，有鬼……”
“好好說話！”二叔沉喝一聲，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黃老三稍稍清醒過來，緩了緩後，告訴我們後山狗頭坡下出現一個黑窟窿，裏麵有鬼。二叔立即讓黃老三帶著大家去看，我和小妹也跟著去看。走過樹蔭掩映的上山石子路，我們來到山陰處的狗頭坡，看到上方的情形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狗頭坡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坡上麵的山頭看起來神似一個巨大狗頭，這是屬於我們雲龍壩的山頭，無人不知，以前我和小妹還經常來這裏放牛。或許是幾天前晚上那場暴雨，導致狗頭坡的山體滑坡坍塌，現在上麵垮出了一個黑窟窿，裏麵幽幽深深，不停地散發出一陣陣濕腐的涼氣，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那裏麵……有鬼……”黃老三指著上麵的黑窟窿，心有餘悸，顫聲說。
山體坍塌居然塌出一個窟窿，我也感覺不可思議，而且看著窟窿幽邃的樣子，仿佛通向幽冥地獄之門，心裏更是有些發怵。
大家站在窟窿下方樹林裏麵麵相覷一番，接著都看向老村長，讓他做決斷。老村長歎息一聲，卻看向了二叔，說：“文山，你是道師，懂風水五行的，拿個主意吧。”
我發現二叔自來到這狗頭坡開始，便一直緊鎖眉頭，麵色凝重，眼裏更是閃過一絲絲驚疑。聽了老村長的話，他輕咳一聲，看著老村長，語氣嚴肅地說：“陳五叔，這個窟窿裏是凶煞之地，陰氣聚集，十分凶險，千萬不能讓任何人走進去。”
二叔在村裏頗有幾分威信，他說的話也很有分量。聽他這樣說，村民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文山，那這凶煞之地，會不會危害我們村子？”老村長擔憂地問。
二叔麵色凝重，微微搖了搖頭，說：“等一下我用一些鎮邪符咒封住這裏，應該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