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州棋苑是臨州城內最太平的地方,即便是小偷小摸也從沒發生過,所以棋苑前麵連圍牆也沒有,而後麵的住宅又是與前麵相連,從前門進來,繞過前麵的大殿便能進到後麵。

鄒建被一股火氣壯著,膽大包天,進入棋苑摸到後宅。

他畢竟是建房子的,對於宅院的建築格局心中有數,到後院打量一番就確定了哪裏是主人的臥室,把隨身帶來的一罐煤油分別澆在窗門等處,依次點著後又向棋苑外逃去。

他的動作又輕又麻利,直到逃跑都沒被人發現,火勢一點點著了起來。

此時棋苑裏的人都已經入睡,隻有下人房裏的栓子還在桌旁趴著打磕睡,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今天從祠堂回來後展紅菱吩咐他,以後更要多加小心,以妨讓藤氏鑽了空子。

栓上了心,想著如果換了自己,被人收拾成這樣一定懷恨,沒準會在夜裏出來報複出氣,於是便沒敢睡下。

不過他天生覺多,夜裏不睡也困到不行,一陣陣地犯迷糊,所以鄒建放火之初他沒能發現。

磕睡來磕睡去,猛地一睜眼,卻見眼前一片亮光。

他慌忙跑了出去,卻見是三公夫婦的臥房著火,火苗子已經竄起一人多高,屋子裏一點聲音也沒有,好像這老兩口也沒發現。

栓子當時就慌了,扯著嗓子叫起來:“著火了!著火了……”

一邊叫著一邊向著的火的房門衝去。

幸好三公夫婦睡覺沒栓房門,被他一撞就撞開。

他剛剛吼的兩嗓子沒把別人叫醒,卻把三公夫婦驚了起來,看著窗門上一片火光,老兩口也急了,光腳下了床。

他們剛起身,栓子就一頭撞進來了,看到地上有人,也不管是三公還是三婆,衝過來背上就往外闖。

剛好他背起來的是三公,老頭急得在他背上直拍:“別管我,先把三婆救出去……”

栓子隻顧得救人,抓住一個哪還肯放,背著他衝過著火的門,跑到院裏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轉過頭去一聲不吭地又往屋裏鑽。

這時其他人也被驚醒,大聲呼喊著來救火。

栓子再進屋裏時,三婆已經慌成一團,想要出去火又太大,正在拿著茶壺往棉被上澆水,可是茶壺的水實在太少,澆上也不頂用。

栓子衝過來毛毛躁躁把她背在背上,再想出去時火已經著得更旺,試了幾次都不敢往出闖。

展三公看到門裏晃動的人影,光著腳跑到門前,朝救火的人喊道:“水都往門上澆,都往門上澆,讓裏麵的人出來,房子燒了就燒了吧!”

慌亂的人群這才集中過來,把所有的水都澆在屋門上。

趁著火勢小了一些,栓子終於背著三婆出來。

出到外麵,老太太的頭發被燒焦了,栓子的手也起了燎泡,不過好在人都沒大礙。

眼看著臥房的火越燒越大,人力打水遠遠跟不上火勢,最後救火的人隻能放棄這間房子,轉而把水潑向與之相鄰的房屋上,以免火勢漫延過去。

一夜過去,臥房的火終於逐漸熄滅,由於發現及時,應對得當,總算沒擴散到別處去。

展紅菱雖然昨天交待過栓子要小心,可是晚上知道鄒建在府,以為沒什麽大事,可是沒想到一大早上就有棋苑的人來稟報,說是三叔公的房子著火了,三叔公和三叔婆差一點被燒死在裏麵。

展紅菱嚇了一跳,連忙帶上翠蘿趕來看望。

她來的時候展三公和展三婆已經梳洗完畢,換了衣服,進到別的房間休息,聞讀趕來的弟子們正在房裏守著。

展紅菱進來後看到被燒成灰燼的臥房就傻了,以為老兩口指不定被燒成什麽樣子,眼睛當時就紅了,恐慌地擠進房中,叫道:“三叔公、三叔婆!”

老兩口一夜沒睡好,正在榻上躺著,聽到她的叫聲坐起來。

三叔婆看她噙著眼淚進來,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這兩把老骨頭都好好的呢!”

展紅菱撲過來抱住她,看著她被燒殘了的頭發說道:“嚇死我了,剛剛從臥房那邊過來,那裏還冒著煙,我以為……”

三叔婆說道:“多虧了你派來照應的栓子,是他最先發現著火的,又把我們老兩口從火裏背出來,要不然可就真沒命了……”

她這裏正說著,展紅菱身後的翠蘿卻慌了,一看屋子裏沒有栓子,轉頭向屋外就擠。

展紅菱知道她擔心栓子,回過頭來問道:“那栓子怎麽樣了?”

三叔婆道:“他受了點傷,把手燒壞了,大夫給他上了藥,那孩子也補覺去了。”

“哦。”展紅菱聽著栓子也沒大事才放下心來,轉頭又問候展三公:“三叔公也還好吧?”

展三公說道:“我沒事,栓子最先把我背出來的,一點都沒燒到,倒是你三叔婆,和栓子在裏麵困了好一會,把我也嚇壞了。”

見兩位老人都沒事,展紅菱的心才平定下來,又問道:“火究竟是怎麽起來的,是不小心走水還是……人為放的?”

三叔向屋子裏看了看,把徒弟和下人都打發出去,說道:“多半是人為放的,前後窗和門口同時起火,都是在外麵,栓子說他看到的時候剛著起來,還有一股煤油味兒。”

展紅菱的手逐漸握緊,說道:“很可能是鄒建放的,他昨天從祠堂逃走後回了展府,我以為他不會出來的,現在看來是估計錯了。”

展三公氣得胡子真撅,道:“那敗類實在猖狂!竟然敢逃回展家去!不管火是不是他放的,此人必須要抓起來!”

展紅菱說道:“他為什麽敢逃到展家去,想必我不說三叔公也能想得到,在這臨州城裏,如果我二叔不想抓他,三叔公豈不是說什麽都沒用?”

展三公坐在那裏不說話,過了許久才歎氣道:“唉,雖然你二叔從小看起來就沒你父親敦厚,可是作夢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個樣子,一點血脈親情都不講,好像我們這一大家子人都是冤家對頭一樣。”

展三婆也道:“是啊,我看哪怕他知道鄒建想燒死我們,也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展三公想著展誌承做的那些事,再想到死去的大哥,坐在那裏黯然傷神起來。

展紅菱看了看兩位老人,說道:“三叔公和三叔婆不必傷心了,那鄒建敢對您二老動歹心,倒孫女說什麽也不會放過他的。”

展三婆說道:“你一個姑娘家,能把他怎麽樣。”

展紅菱說道:“侄孫女既然這樣說,當然是心中有所打算的,不過接下來我要在你們這裏打擾些日子,暫時不回展家去了。”

三叔公道:“不回去也好,有鄒建那敗類在府裏,我們還真不放心你回去。”

棋苑房屋眾多,住的地方有的是,展紅菱便選了一間。

展三婆讓人收拾著,展又帶著翠蘿回展府去收拾東西。

翠蘿在鄉房裏一邊幫展紅菱整理衣服一邊問道:“小姐,您到棋苑去住是不放心三老太爺和三太夫人麽?如果是擔心這個,我覺得栓子在那裏能照應好的。”

展紅菱道:“有栓子照顧兩位老人家我當然放心,我去的目的是給鄒建和藤氏倒地方。”

翠蘿不解道:“倒地方?為啥,小姐這麽好心,給他們行方便?”

展紅菱輕笑,道:“是啊,你家小姐我一向好心,你又不是才知道,隻有我們給他們足夠的機會,他們才能好好快活,自由自在到得意忘形!”

翠蘿似乎懂了什麽,恍然道:“哦,是啊,還是小姐說得有理。”

說著手下加緊收拾東西。

當天展紅菱就給東院的下人的放了假,無論是廚房的還是院裏的,統統回家休息,就連喂馬趕車的也不留下,和她一起到棋苑去住。

展紅菱離府後展紅鸞才知道,還去找藤氏問:“娘,展紅菱怎麽走了,把東院的人打發得幹幹淨淨,弄得那邊靜悄悄的好滲人。”

藤氏自以為聰明地說道:“哼,她當然要走了,她在這個家裏有多囂張自己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又得罪了你表舅,秦昭還去了京城,沒人給她撐腰,你說她在府裏有多害怕,不躲能行麽!”

展紅鸞恨恨地咬牙:“這個賤人,跑得倒快,好像這樣我們就能放過她似的!”

藤氏怡然自得地說道:“讓她躲去吧,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等你爹回來,我們就要搬到州衙去住了,看她還不回來,到時候有的是辦法收拾她。”

展紅鸞道:“娘說得是,從今以後,臨州城這地方就是爹最大了,到時咱們家說一不二,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藤氏淡淡瞥了女兒一眼,可是話音裏還是帶著說不出的得意,道:“看把你給高興的。”

展紅菱雖然離府,可是卻叫翠蘿偶爾回去,說是察看窗門,收拾屋子,實際上卻是與麗香和絲桃接頭。

有了絲桃之後,消息比從前更準確了,這丫頭自從撞到藤氏的事後更加害怕,鐵了心要跟展紅菱,府裏發生的事隻要她知道,不論大小都對翠蘿說,巴不得展紅菱能把這一家子搞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