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鳳求凰(1)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鳳求凰傳說是才子司馬相如為求得心上人而作的賦曲一首,秦漢時期中國的封建禮教還未達到巔峰,當時青年男女的思想還遠遠沒有像宋代以後那樣被完全拘束起來,所以這首漢賦言淺流暢,讀之幹淨明快,感情熱烈奔放而又真摯纏綿。下麵我們來著重分析一下這首漢賦……”
言涵的目光直直注視著不斷切換、播放的教學ppt。
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在他略顯蒼白的麵龐上,他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筆直,右手握著一支簽字筆,筆尖正抵著記事簿的一頁白紙。
若不是發現他目光漠然,筆尖長時間觸碰白紙而留下一團深淺不一的墨跡,不了解的人還以為他在認真聽講呢!
偌大的多媒體教室裏,電風扇呼呼吹著。
天氣炎熱,上課的學生並不多,即使是來聽講的人也大都是為了混個考勤率,至少期末考不至於掛科。
因此大多數人都像言涵一樣心不在焉,或是在座位上幹別的事。
也許是天熱容易上火,教授站在講台上口若懸河了一陣子發現沒幾個人聽課,心裏很不滿,於是扔下書本:“老師總是在上麵講,你們不動腦筋是不行的。下麵,我要請一位同學分析這首漢賦,你們的表現將決定期末考成績的一半。”
一半啊!也就是說,如果答不出來,哪怕你的卷麵分是滿分,也沒法通過考試。
此話一出,後排幾個交頭接耳,脖子恨不得伸到隔壁座位的男生立馬坐正了身體,大氣不敢出,其餘那些在底下悄悄玩手機的、聽mp3的、看電影的更是趕緊翻書求援,內心默默祈禱千萬別點到自己……除了言涵。
這位戴著金絲框眼睛的斯文大男孩仍然在神遊太虛幻境,絲毫未曾察覺教室裏已經風聲鶴唳。
“這位同學,你來分析一下。”教授用手敲了一下言涵的課桌。
“喂,老師叫你……”鄰桌的女生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言涵下意識地從座位上站起身,茫然地環顧四周,目光最後定格在ppt上。
旁邊的女生趕緊用眼神示意他回答問題,而其他學生則投來同情的眼神,同時暗自抹汗,慶幸被點中的人不是自己。
教授暗暗冷笑,他原以為這個男生是聽課最認真的,沒想到是開小差最無所顧忌的。
言涵接收到了女生的暗示,目光恢複了焦距,右手慢條斯理地推了下眼睛,麵無表情道:“古語雲,鳳為雄,凰為雌。鳳求凰,即寓意為對心上人的求愛。整篇賦以通體比興的手法,融合了楚辭離騷體的旖旎華美和漢代民歌的清新明快,不僅表達了對愛情真摯熱烈的追求,同時也象征著對美好的向往,理想的追逐與求索,以及知音難尋等豐富的意蘊。”
言涵的語速很快,語氣卻是機械式的,如此飽含著濃濃情愫的漢賦卻被一個人以一種不帶一絲感情的口氣加以分析,怎麽聽怎麽覺得怪異。
然而,言涵的回答是無可挑剔的,教授隻好讓他坐下,自我安慰想著成績好的學生淘氣一點很正常。
班上的同學無不用充滿欽佩之意的眼神望著他慢慢坐下,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繼續目光呆滯地盯著牆壁上的ppt投影。
十分鍾後,下課鈴聲響起,難熬的時刻終於過去。
教室裏的男生們就像詐屍了似的從座位上彈起,一個個瞬間變得生龍活虎,朝氣蓬勃。
“今天你的表現豔驚四座。”鄰桌女生一邊收拾書本一邊狀似無意的搭訕。
幾乎每次上古典文學和古代史,她都會坐在言涵的旁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對方的意思,偏偏言涵視若無睹。
不過,言涵承認今天幸虧有她提醒,否則自己還真的不知如何應付過關。
“隻是運氣好。”言涵對那女生抱以禮貌的一笑,薄而透明的鏡片後是一雙黑亮深沉的眸子。
盡管見麵不止一次,但那個女孩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瞳顏色比常人黑得多,而且,黑中還透著一絲幽暗璀璨的藍,仿佛遺落在潛意識裏的神秘夢境,夜夜親臨,卻不知答案。
“看不出來,閣下居然是個學霸,失敬!”女生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彎彎的眉,大大的眼,膚白唇紅,是一個有著古典氣質的美人。
“學霸可不敢在學神麵前班門弄斧。”麵對對方的再三示好,言涵的態度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
女孩不由得怔住……學神?
言涵的目光平靜地掠過對方有意無意攤開的課本,扉頁上用娟秀的蠅頭小楷寫著女孩的名字——“梁倩”。
普普通通的名字,讓人不由自主聯想起古時候的小家碧玉。
“去年,你以高考全省第一名的成績入校,跟你比,在下豈不是班門弄斧?”
上一句話還是一副半開玩笑的口氣,緊接著言涵突然低頭,呼吸間帶起的氣流掃過對方的臉。
他們倆就這樣四目相對,距離近到可以看見彼此眼中的影子。
女孩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下一秒,言涵的話令她的心如墜冰窟。
“‘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魚兒要是不願意,你放再多的餌料也沒用。我以為,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會懂。”
“還有,我可不是魚。”
扔下這句話,言涵恢複了一貫清冷淡漠的表情,轉身離開了座位。
教室裏剩下兩三個打掃衛生的同學正準備關燈,剛剛那一幕他們早已見怪不怪,畢竟這是在大學校園,男女生之間偶爾有些親密舉動再正常不過了。
但誰也不曾注意到言涵離開教室後,梁倩依舊呆呆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目光直愣愣地望著教室門口,麵色慘白得如同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