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克終於死了。
才二十多歲,卻神情漠然的沈蘭若,看著這富貴卻冷寂的宅院,心如死水。
周靖克是犯了大錯的,所以他雖然被封賜為安王,朝堂上下,以至於平頭百姓們,大都知道他這個安王,不是安邦定國的“安”,而是安分守己的“安”。
安王,隻是給周靖克的一個體麵。
其餘本該按著王爺給的待遇,卻全都沒有,沒有封地,沒有俸祿,宮中任何事,也都與他無關,沒有宴請的帖子。
安王府的生活,死水一潭,沈蘭若昔日裏爭榮誇耀的心思,也死了一大半。
當今皇上甚至對他禁足,沒有命令,便不準他出府。
這是擔心他不死心,依舊會跟芶國的尖細勾結吧。
“娘娘,五小姐求見。”
一個嬤嬤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說道。
沈蘭若臉上便露出冷笑來:“什麽五小姐?我們沈家嫡庶小姐們一起,也才四位小姐,哪有五小姐?”
嬤嬤噤聲,不敢再說。
雖然他們是安王府,但是平時府裏頭上下,冷的跟冰窖差不多。
王爺是個廢人,整日躺在**,前段時間才終於去了,去的時候骨瘦如柴,看著十分可憐。
王妃娘娘又是個冷麵無情的,下人們連跟她說話,都害怕。
沈蘭若心知肚明,那五小姐是誰。
她不見。
沈蘭薇卻大刺刺地走了進來,帶著一臉的笑意:“姐姐,我到底是誰,別人不知道,你會不知道?”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沈蘭若見到沈蘭薇,便想起父親永興侯身上的汙點,就是沈蘭薇的生母枸鶯鶯,一個芶國的女人,連累了父親的清白名聲,讓先帝也從此冷了他。
可沈蘭薇現在卻不怕沈蘭若了,她當時跟著她當外室的親娘住在外頭小院的時候,就沒有怕過沈蘭若。
因為她從來沒有感受到嫡庶帶來的差距和壓迫。
她現在,可是勞苦功高的人,所以皇後娘娘何妙菱給了她暫時的自由,隻要不出京城,她想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
“你要是讓我滾了,我可就回去找父親了。”沈蘭薇趾高氣揚地說道。
她不是不想客氣,隻是她知道,她要是不死皮賴臉的話,客客氣氣地討好沈蘭若,更沒有機會。
“你到底想幹什麽?”沈蘭若厭惡地看著沈蘭薇。
“給我一個莊子,我要在裏邊養老。”沈蘭薇並不過分。
她這些年,一直替皇上和皇後辦事,這麽多年以來,肅清芶國奸細,她是出了大力的,現在皇後娘娘總算願意讓她金盆洗手了,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嫁的出去,為今隻希望能有一個莊子,能讓她度過殘生。
沈蘭若如今身體也不好,動怒容易渾身發麻,胸悶氣短。
不過一個莊子,她冷笑起來:“好,給你就給你,可你在裏頭,可要安分點兒,要不然……”
她的意思,沈蘭薇自然懂得。
“我知道。”
趕走了沈蘭薇,沈蘭若苦笑起來,這輩子,她怎麽就過的這麽淒慘。
前世就算被周靖克給騙了,最終被他和胡玉珠聯手害死,可至少她死前,一直是光彩耀目的,被所有的人追捧。
這輩子,就因為重生了何妙菱,她的人生徹底被改變了。
一切的尊榮和富貴,全都是何妙菱的。
她想不通,為什麽何妙菱的變化那麽多。
“來人,送帖子,我要見皇後娘娘。”
嬤嬤欲言又止,但是不敢說什麽,老老實實去準備帖子。
此時,何妙菱卻不在宮裏頭。
楊玉華又生了,前三次都是兒子,這一次,是個女兒,她高興壞了。
何妙菱看著繈褓中的孩子,輕笑著:“這下子可得償所願吧,兒女雙全。”
“是啊,我終於有女兒了。”楊玉華一臉感歎。
何妙菱懂她的心思,她從小孤單一人,生了三個兒子,並不能在兒子身上彌補自己的缺憾,有了女兒,她每日抱著女兒,便覺得無比憐愛。
“你給我把把脈,看我身子怎麽樣,我還想再生呢。”她說。
何妙菱頓時都無語了:“你都生了四個了,還要生?”
楊玉華輕笑一聲:“我實在是太害怕孤單了,我楊家去了那麽多人,我從小孤身一人長大,就想多生一些孩子,等他們都長大了,成材了,人多勢大,不光能效忠朝廷,還能替我楊家繼續開枝散葉,這多好。“
在楊克儉沒有找回來的時候,楊玉華身為楊大將軍府唯一的嫡女,背負著延續楊家血脈的責任,一開始想過出嫁,無奈早就因為囂張跋扈壞了名聲。
願意娶她的,要麽是為了她背後的皇後姑母,要麽是為了楊家的家產,總之都是不懷好意。
楊玉華索性聽從何妙菱的建議,招贅好了。
結果,現在願意入贅的男人,也大都是不安好心,表麵對她獻殷勤,背地裏覺得憋屈窩火,認為入贅對他們來說是奇恥大辱。
一邊覺得奇恥大辱,一邊又圖謀楊家的家產和地位,真是又當又立,楊玉華惡心的不得了。
後來,找到了親大哥楊克儉。
想到這些年,楊玉華為了維護楊家的顏麵,付出的那些努力,楊克儉也不願唯一的妹妹嫁人受委屈。
在京城勳貴們的眼裏,他們願意娶楊玉華,前提都是覺得自己寬容大度去包容了她的缺陷的。
什麽缺陷呢?
維護楊家的顏麵,與人爭吵,潑辣衝動了,就是缺陷?
包容了缺陷,就天然從道德製高點上去挑剔這個有缺陷的兒媳婦了。
楊克儉不舍得妹妹受委屈。
大嫂崔瑞雪也不舍得。
夫妻二人依舊願意讓楊玉華入贅,天底下除了這些勳貴,依舊有其他優秀的兒郎們。
於是楊玉華在二十歲的時候,終於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乃是地方官的嫡次子,進京科考的時候,兩人偶然在街頭相遇,他被人撞倒在地上,楊玉華見著了,以為他會發怒。
富家子弟,在街頭出了大醜,很少能平心靜氣的。
挑柴的老漢都嚇壞了,趕緊給他跪下磕頭。
他卻沒有生氣,隻讓他以後挑柴的時候小心點兒,今日是遇到了他,他日要是遇到了別的人,要跟他講道理。
他是賠錢呢,還是賠不了錢,把自己賠到大牢裏。
老漢感恩戴德的去了。
楊玉華覺得這人有趣,幾次故意刁難他,看他到底是什麽的心胸,真的對什麽都不在乎嗎?
結果發現,這人癡迷琴棋書畫,美味佳肴,對功名利祿,全然都不放在心上。
言談:“人生苦短,就該及時行樂。不然,不就枉費來這大好人間一次?”
還有口頭禪呢。
“無礙,無礙。”
“無事,無事。”
“沒關係,沒關係。”
“無所謂……”
楊玉華從小見慣爭權奪利的場麵,忽然見到這樣的男子,那是真的感興趣了。
楊克儉怕強扭的瓜不甜,她可別自己一廂情願,萬一人家有心上人,萬一人家不願意入贅?
結果,找人這麽一查,把這男子的祖宗三代查得底朝天,還查到了傅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