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186起殺心

天忽然下起了雨,茶館裏的對話還在繼續……

“我也有很多不喜歡的人,但是我從來沒想過要置他們於死地,公主千歲這是拿我的命來抵消你的不喜歡。其實,我這個很平順很好欺負,就像公主說的,硬的人要撿軟處捏才會疼,我就是那個隨便捏哪兒都會疼的,所以欺負起來總是非常有手感,甚至可以說非常有成就感。但是誰都不喜歡被欺負,我也不喜歡。”姚海棠安安靜靜地說著這番話,她當然不會奢望慧思公主就此停手,那過於天真。

她的話讓慧思公主抿了唇笑,那紅唇如沾了露水的月季花一樣,是一片深粉色美豔至極:“噢,是嘛,那我們算是有了共同之處,都不喜歡彼此所做的一切。”

這話說得姚海棠想瞪慧思公主,不……她想直接掐死這沒事惹事的小屁姑娘,也就二十不到的年紀,居然玩心機手段玩得比誰都趁手:“我們家鄉那邊有句老話,叫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你要我的命,我難道就雙手奉上不成,沒這麽傻的公主,奉勸你一句,當然或許你聽不進去,但我還是要說,誰都不是你們那位君父的對手,論起玩手段誰都得寫個服字呈上去。你以為利用了我,利用了很多人,蔫知被利用的不是你自己。”

不過姚海棠的三言兩語基本上很難說動慧思公主,因為姚海棠的神經遠不如慧思公主強悍。

隻聽得慧思公主說道:“他的心不夠狠,而我的心已經夠狠了,至少他不能看著你去送死,因為那樣四哥會恨他。但是我能看著你去送死,眼睜睜地看著,因為我不怕四哥恨我。我既然已經恨了天下人,自然準備好了為天下人恨。”‘

聽著窗外越來越細密的雨,姚海棠說道:“妒忌別人的滋味應當不怎麽好吧,所以你才這麽瘋狂。”

“妒忌,我需要妒忌誰呢。”

聞言姚海棠笑出聲來,看著慧思公主說道:“你妒忌杜敬璋,因為他得到的是你永遠得不到的東西——皇上的父愛,你也妒忌我,因為我得到了你想要但不能要的東西——愛情。”

“愛情……姚海棠,不要覺得自己心裏隻有愛情這兩個字就人人心裏都隻有這兩個字。愛情就跟親情一樣,是個混蛋。”慧思公主罵出聲來。

最後,當姚海棠起身回宮時,她在門口說了一句讓慧思公主恨不得跳上前來掐死她的話:“小言一世如玉無瑕,隻可惜愛錯了”

不過慧思公主也不是這麽好氣著的,就算氣著了也不是那麽容易忍氣吞聲的,慧思公主動也不動,在桌邊掐著蘭花指兒推了推茶盞說:“但願你今天之後還要閑工夫來操心別人的事兒。”

這話說得姚海棠頓了頓腳步,她知道這話的意思是明天會有一些事情讓她很忙亂:“素素,我是不是太多話了”

瞪了她一眼,蕭素說道:“現在知道自己多話了,晚了,你都說過了。剛才拽著你讓你別說,你可好不但說了還非得說最後一句話。”

“我向來管不住自己的嘴嘛,好不容易見著了,我沒罵她掐她揍她就算好的了,還不許我多說兩句呀。你也看到了,今天我不說她也早準備好了轍來對付我,還不如先圖個嘴上痛快。”姚海棠這時腦子裏想的卻是一句話——上天要讓誰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回了宮裏,跟太後回了話,把天然居的遞給太後嚐了後,姚海棠就和蕭素一塊兒回了暫住的地方。她們現在被安排在太後宮裏的配殿,這裏相對來說比較清靜,太後宮裏的嬤嬤知道她們倆的習慣,所以隻要她們不叫人,這裏就幾乎沒什麽宮女太監來。

“素素,你現在出宮去,別跟我說什麽同甘共苦的話,你的心眼也就比我多那麽一點點,而且宮外普生器坊那邊的事還得你居中聯絡傳遞。而且這件事最後可能還需要你去辦,所以你必需在宮外,你在宮裏待著這些事辦起來就不方便。”姚海棠雖然確實有支開蕭素的想法,但現在對她而言,綠酒很重要,那個計劃也很重要。

考慮再三後,蕭素答應了姚海棠,說道:“那我先出宮去,你有什麽事一定要派人來告訴我。器坊那裏我幫你看著,太平院那邊的人我也能幫你從中調停,你在宮裏一定得好好的,多在太後身邊待著,相對來說太後這邊更安穩一些。”

點了點頭,姚海棠說:“天然居如果生意不好,讓高掌櫃別著急,回頭我自然有章程給他,天然居想要恢複並不難,有的是辦法讓天然居比從前還火熱。”

“嗯,言公子和喬院長那兒要不要我帶個話?”雖然蕭素認為喬致安的眼神看不透,但是喬致安確實一直在保護姚海棠的安全,所以暫時認為無害吧。不過在蕭素心裏,喬致安就是一拒絕往來戶

歎了口氣,姚海棠搖頭道:“不用了,你都跟我說逢人隻說三分話了,那這事兒就暫時先別說。他們有他們的謀斷,我也有我的想法兒,現在他們也事兒多,小言還得操心天工學院的事兒呢。”

送蕭素出宮後,姚海棠鬆了一口氣,蕭素越是待在她身邊她就越心神不寧,因為玉山先生那句話很困擾她。

“老覺得自己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可心裏又不踏實,這時候應該不是杜敬璋出了什麽事兒吧。”姚海棠眉心一跳,也覺得不像似的,這時候戰事雖然不算太順利,但危險是沒有的。至於糧草,大軍的糧草至少還能用三個月,那時候基本都快班師了。

所以這些不算什麽太大的事,糧草雖然急,但那也隻是為可能的長期作戰做準備的。

“算了,不想了。還是想想明天會發生什麽事吧,慧思公主這小屁孩兒準備了什麽等著我呢,該用的招兒都用得差不多了呀。”姚海棠掐指一算,反正她的營生目前被慧思公主破壞得差不多了,剩下那天工學院也是因為有小言才將將頂住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慧思公主手下留情了。

在她眼裏真覺得慧思公主就是個小屁孩兒,雖然人心裏年齡比她這活了兩世的人都大,但她還是堅定得覺得那就是個“欲求”而不得的別扭小屁孩兒

她踱著步子往裏走,半路上忽然發現有人在自己前邊兒不緊不慢地走著,抬眼一看:“皇上。”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皇帝一問話,身後一大串太監宮女退得遠了。

一見這陣仗,姚海棠就在心裏罵了句“燒包”,然後又笑眯眯地順著人燒包:“在想四公子什麽時候能回來。”

“眼下事難,念起老四的好來了吧。”皇帝已經為姚海棠的“想”下了定因。

姚海棠就心想,要是早知道皇帝會這麽說,她就應該答一句:“天下不安,心迷眼迷,欲求解”

可是她話都說了,這又一次說明她嘴快:“當然不是,那是戰場啊,我會惦記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啊,幹嘛要現在才記起他的好來呀,我時時刻刻都記得他的好。”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沒有人給她拌飯了……

她這話說得皇帝都忍不住望天一眼,頗有些無奈的味道,像是吃常吃的東西被噎著了一樣:“去普生器坊做什麽了了。”

呸……姚海棠在心裏呸了一聲,她知道皇帝肯定知道她去幹了些什麽,卻偏偏來問一句,大概是看她肯不肯說實話吧:“鑄綠酒,您女兒不讓別人家的女兒好過,別人家的女兒也不會讓她太好過,現在,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女兒”

皇帝“嗯”了一聲,然後說:“你算是兒媳婦了,也不算別人家的。”

這下輪到姚海棠被噎著了:“有句話很有意思,那話叫做——不到蓋棺論定的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是誰的”

“這句話你應該跟老四說。”皇帝對她鑄綠酒明顯沒有任何異議,反而似乎有讚成的意思。

琢磨出這味兒來後,姚海棠就側臉看著走在她前麵的皇帝,心裏感慨:“這爹真不是好爹,自己的兒女怎麽就像是毫不關心似的,再怎麽也是血濃於水,居然什麽話都沒有。”

皇帝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兒一樣,說道:“朕雖然不算個好父親,但是朕也給過她很多機會,畢竟是朕的兒女,朕如何不喜歡共享天倫內心無間。可人心都多貪念,是朕沒有管教好”

這句話聽著像是調侃,但姚海棠卻在這話後邊兒聽出一絲悲涼的意味來了,除了悲涼甚至還有細微如針一樣滲入皮膚裏的寒意。

“迷塵劍在慧思手裏,若是順手,替朕帶回來吧,它在慧思手裏已經害了不少人了。”皇帝臨到轉身時說了這句話。

而姚海棠則終於明白,剛才她感覺到的那陣如針一樣滲進毛孔裏的寒意是從哪裏來的了——皇帝對慧思起了殺心

怪不得皇帝對她鑄綠酒不置一辭,大概已經知道她想做什麽了,她計劃搞掉慧思公主手裏捏著的東西,難道這個計劃最大的受益者難道是皇帝?

要不然皇帝怎麽在知道她鑄綠酒後對慧思起殺心?

嘖,天子家事,果然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