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229.最後的暗樁

其實到最後姚海棠也沒能問出什麽來,杜敬璋這樣的談話高手她哪裏能扛得過,繞來繞去第二天早上起來,姚海棠一拍自個兒腦門,淚流滿麵地看著杜敬璋說道:“又被你溜過去了”

對她這幽怨以極地嗔罵,杜敬璋隻一笑,揉了揉她頭頂的發絲兒,把原本就亂的頭發揉得更加淩亂:“知道這麽多做什麽,你不是說簡單才快樂,還說你不要深刻,隻要簡單。”

這話她確實說過,想想也是,何必知道這麽多,她有杜敬璋就足夠了,放心地將一切交給杜敬璋,他慣於別人依賴他,她便依賴一下又何妨:“好,那就往簡單了說,誰想讓你過不去,你都得好好活著,咱們……咱們還沒……”

她的話雖沒說完,杜敬璋卻明白,便無由得眉梢眼角溢滿笑意,那是發自內心地愉悅,眉眼微垂著看向姚海棠說道:“好,我答應你。海棠,不知道禮部有沒有派人知會你,婚禮已經定了時日,十月十六,你不是最喜歡秋天嗎”

“那時候好冷,不過婚服那麽厚,冷一點好,冷一點穿暖和一點兒就好。天熱的時候穿那麽厚厚的婚服,非得一身餿不可。”姚海棠倒是想得實在。

拔營回京的時候正逢盛夏時分,一路上草碧天青,行馳起來自然速度飛快。加之軍中上下現在都知道杜敬璋要回去舉行婚禮,自然是馬不停蹄地趕路,一時之間杜敬璋幾乎被恭賀之辭給淹沒了。姚海棠倒還好,往馬車裏一坐,誰也不會隨便來打擾她。

從邊關入京約是二十來天的路程,一路上趕得快一些,半個月就趕完多半路程,眼看著再有三五天就能到京裏,杜敬璋卻愈發地忙起來。姚海棠也不多問,軍中的事杜敬璋還要安排,現在軍權還全在他手裏,這十幾萬人的大軍帶回去,如何處置,如何安排,如何分編都需要他親自過問,而且別人這時還插不得手。

在下一任天子繼位前,軍權會一直在他手裏握著,就算是下一任天子繼位了,隻要他不交虎符,皇帝也不能收。隻因杜敬璋手中虎符令先皇帝所授,而杜敬璋就算不繼位,身份也超然於諸公子之上,他便是不交,也合情合理。

最後行軍這幾天,姚海棠也不悶在馬車上了,杜敬璋給她找了匹極神駿的馬,跑起來那叫一個如流星如閃電,馬的名字叫“飛羽”,足見這馬跑得有多快。

“不過我在馬車上待得好好的,你幹嘛忽然想著讓我騎馬?”也就這幾天了,姚海棠也未必悶不下去,比起被無數軍士老遠老遠行注目禮,她還真寧願在馬車裏悶著。

其實也不是人要圍觀她,是心理作用作祟,總覺得大家都拿曖昧的眼神看著她呢,她臉皮再厚這時候也不起作用。

“外邊景致這般好,你老悶在車上別悶出毛病來,吹吹風看看水光山色多好。”杜敬璋如是說道。

但姚海棠不信他,這人一到這麽沒頭沒腦做事的時候,八成隻會有一個原因:“你又在算計什麽”

笑而不語,杜敬璋隻看著她,壓根不回答她。

瞪了他一眼,姚海棠說道:“你就折騰吧,別人折騰了你還不算,你還得折騰人,看你們預備折騰成什麽樣兒。難道你們還真要子子孫孫無窮匱地折……”

她話沒說完,就被杜敬璋伸手捂了嘴:“你這張口就是不吉利話的習慣得改,你難道不知道自己說話是好不見得靈,壞的多靈驗”

這事她倒真不記得,沒習慣這個,眼珠子溜溜轉了轉遂彎成了月牙兒一般:“好了,我知道了。”

離京城最近的一個驛站名為洛水,東朝多河流,洛水自然也是以河而得名氣城池。因為離京城相對較近,洛水繁華也遠不是其他小驛站能比的。

盛夏的洛水城四處都飄著酒香,據傳這裏的人以鮮花釀酒,尤其好用山間的山萘花,山萘花香氣濃鬱而帶有淡淡的甘甜味道,釀出來的酒呈琥珀一樣的顏色。姚海棠一到洛水城就被這酒給迷住了,現代至多見過桂花酒,她還真沒喝過鮮花酒呢。

“今天怎麽又是你們跟著,你們不是輪著換嗎?”出門時姚海棠見身邊跟著的還是昨天的人,就這麽問了一句。

“回姚姑娘,呂安何濤今日隨公子辦事,便依舊由屬下等護衛姑娘。”其實也沒什麽好護衛的,這些日子護衛們也看出來了,這位姚姑娘功夫也不是一般二般,尤其是保命的輕功,基本上能說句天下無人能敵。

這麽一件小事,姚海棠當然也不介意,領著護衛就出門去,預備嚐嚐這兒的山萘花酒,如果味道好,回頭得惦記著讓天然居來采買。十月辦婚禮,那也可以買點兒招待賓客,天然居東家辦喜宴,總不能太沒特色。

倒也巧了,她去嚐酒,恰好遇著出門談事的安豐:“姑娘……這是隨大軍回來的”

點了點頭,姚海棠笑道:“怎麽樣,青苗這新媳婦兒你們家上上下下可滿意?”

“自然滿意,青苗平素八麵玲瓏,我們那鄉下地方,青苗去了還不是哪兒哪兒都吃得開。倒是姑娘怎麽隨大軍回來的,這好幾個月沒姑娘消息,我還當姑娘還在四方堂呐。”安豐說道。

她來時跟京裏人說要去四方堂一趟,那是為了祭拜蔣先生去的,這會兒安豐這麽認為倒也不奇怪:“反正就這樣了唄,對了,我正要去試試這裏的山萘花酒,聽說滋味兒不錯,你要是談妥事就一塊兒去吧。”

安豐自然應允,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酒樓,安豐便隨掌櫃去看酒,等安豐再從裏邊出來時,手上捧著一埕未開封的酒:“姑娘,這是窖了十年的老酒,掌櫃說十年味道正好,咱們來嚐嚐。”

倒上酒,姚海棠和安豐一塊兒品著,這酒的味道香且醇,清冽得像山裏出來的泉水,卻有著泉水沒有的甘芳之氣。酒在盞中泛著一圈兒金光,看起來煞是誘人。

“這酒與五糧液倒是各有千秋,倒是可以試試。”安豐說道。

“嗯……咦,怎麽有股子……是倒垂金蓮。”這話說完姚海棠就趴下了,倒垂金蓮是出了名的

見她趴下了,安豐良久沒有動,末了看著姚海棠長歎一聲道:“姑娘,非是不知感恩,而是身不由己,您忘了我是太平院的人麽,我和青苗都是。”

說罷,安豐又看著身邊的人道:“扶姑娘去安置好,小心侍候。”

沒誰想要姚海棠的命,太平院的人更不可能做這事兒,隻是就像喬致安說的那樣,他已經做出選擇,那麽就必需做他應該做的事。

安頓好後,安豐立刻轉身出門往太平院在洛水的駐點去,喬致安已經在那兒等了:“院長,都已辦妥。”

從一開始,安豐就是太平院的人,從姚海棠在浮梁見到安豐開始,安豐就是太平院安排好的。雖過司珍坊之眼,但司珍坊終究比不過太平院。可以說安豐就是太平院在杜敬璋身邊最後的暗樁,但從前多是為保護,現在麽……

“嗯,你看著海棠姑娘,莫讓任何人知道她在哪裏,既然是我來做這些事,那我就不會讓別人來插手。”喬致安說道。

“是,院長。隻是我不明白,他們就這點手段嗎?”安豐實在不能理解,這樣的手段不過是太平院玩剩下的,甚至是玩得不願意玩的,

“會有一個身形相當的姑娘,易容作海棠姑娘的模樣。”

“可……易容之法多傳自公子,如何能不被識破。”

“若是較遠,公子看不出來。”

雖然安豐還是不太明白,但是隻要不是姚海棠出事便好,畢竟他一直以來的任務是保護這些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有可能傷害他們的事情。

而當杜敬璋接到消息,帶人前去尋找時,卻隻見到洛水邊上,喬致安親手把“姚海棠”推入滾滾洛水之中,洛水如今正逢雨季漲水之時。人一推下去便不見了蹤影,而喬致安麵容冷靜,就似是剛才隻扔了一塊兒石頭下去一般。

“既然要演,為什麽不演得真一點。”其實杜敬璋方才差點從馬上跌下來,就算知道這是假的,但那背景,那麵容他還是不由得心裏一陣發緊。

“這大概是我最後能為公子做的,他們也料想不到我會做這麽絕,不過他們大概也不會信,但隻要公子表現得信了,那他們就自然不會存疑。”喬致安說完就翻身上馬奔馳而去。

留下杜敬璋望著滔滔洛水久久駐足無聲,最後他又忍不住罵了一句:“都他娘的欠收拾”

罵完後與眾護衛一道打馬飛奔,朝著洛水城中一路氣勢洶洶地奔馳,就算知道是假的,現在他也預備當真的一樣去辦。現在不收拾死,將來等著他們來傷害自己至愛至重之人時,那便是隻能算是自己今日種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