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的小島上，諸位聖人，諸位人祖人皇，都在看著那一身紅衣的男子。
等著他的選擇。
昔年，紫霄宮中三千客，僅有座位六席，指代六尊聖位。
前四尊，為三清女媧所有，是這四位一開始就坐下，而後兩位，卻經過一番更替，才確定了準提接引二人。
所以，相比前四位的成聖路，後二者突增了許多波折。
冥冥中，一切自有天定。
如今也是如此。
混沌小島，乃是楊眉本體所在，比之紫霄宮不差多少。
玄門六聖齊聚，以昔年混沌魔神楊眉為證，重現紫霄宮中昔年因果。
位置，卻隻有一個。
薑祁坐在了這個位置上，麵臨著一個選擇。
斬三屍後功德證道，是六聖實驗過的，當今最佳的證道路，再往上的路，已經不是現在的生靈能夠觸及的了。
薑祁如今已經斬去三屍，隻差能夠晉升聖人尊位的功德。
兩個選擇。
到底是三清跟腳盤古元神的開天功德。
還是人道薪火內的人族大運。
“呼……”
薑祁輕輕的出了一口氣，仿佛一個信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薑祁緩緩地伸出手，落在了那一截血淋淋的斷指上。
燧人氏靜靜的看著他。
下一刻，薑祁抬起頭，看向了玉清聖人，抿了抿唇角，起身。
而後，一絲不苟的三拜九叩。
“三清祖師在上，請恕弟子不敬之罪。”
“此機緣，弟子不受。”
聞言，上清聖人沉默不語，太清聖人微微眨眼。
而玉清聖人卻悵然的看著薑祁。
這一幕，他曾見過。
不久前，就是眼前的孩子，曆經雷劫，身軀殘破，僅剩下一口氣，麵對道祖賜下的機緣，也是這般的話兒。
不，還有一句。
他會說……
“人之道，不假外物。”
玉清聖人的眼神有些恍惚。
緩緩地，玉清聖人站了起來，這位六聖之中最高傲者，此刻卻彎下了腰，親自攙扶起了薑祁。
好似民間老農一般，拍了拍薑祁的肩膀，細細的整理好薑祁的衣冠。
“我闡教門人，該當謹身，整衣，不可不修邊幅。”
說著，玉清聖人對薑祁微微一笑，說道：“薑祁，你，不負我闡教之名，不負我玉清門楣！”
“爾，當為我闡教之榮！”
薑祁不曾言語，隻是深深地點頭。
玉清聖人和薑祁對視，微笑道：“還記得當初，長生送你去玄都城時，你說，待你成就大羅，再來請祖師教導。”
“如今，雖說你已遠超大羅，但我到底還能教導你。”
“今日，便送你最後一言，此言後，你便出師。”
薑祁聞言，整理衣冠，深深下拜，說道：“恭請祖師訓言。”
隻見那闡門至尊抬手。
盤古幡，太極圖，盡數出現在手中，交托給了薑祁。
“三清門人，當不懼一切！”
“若有阻攔者，斬！”
最是高傲，最是看重禮儀的玉清聖人，此刻卻殺氣凜然，一開口，就是金戈鐵馬。
說罷，玉清聖人轉過身，背對薑祁，大袖揮灑，有烈烈風聲。
風聲之中，夾雜著玉清聖人的話。
“天道聽之，自此後，人族薑祁，與我三清門庭，再無瓜葛！”
此話一出，燧人氏猛地看向三清，眸子裏帶著一抹震驚。
就連他也沒有想到，三清居然能做到這一步！薑祁做出了他的選擇，放棄了開天功德，選擇了人道大運。
而為了讓薑祁走的更加純粹，玉清聖人居然斷絕了薑祁和三清道統的因果！聖人一言出，斷無更改。
自此後，薑祁隻是人族！
對於薑祁來說，少了一份因果，能讓他的成聖路更加的輕鬆，但對於三清來說……
本來即便薑祁以人道大運證道，自身依舊和道門有三分關聯，可如今三清來了這麽一遭。
那麽，薑祁就會是最純粹的人道聖人！這對薑祁來說是好事，但對三清來說卻沒有任何的好處。
薑祁身軀顫抖，看向那祖師的背影，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不隻是薑祁，就連佛門二聖都頗為複雜的看著三清。
“哈！”
正在此時，上清聖人突然笑了。
他看向薑祁，語氣前所未有的懇切溫和。
“癡兒，做師父，做長輩的，不就該為弟子鋪路嗎？本就該甘為墊腳石。”
“去吧，前路還長，慢行。”
“有一個獨屬於伱的戰場在等你。”
“我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上清聖人微笑著站起身，指向了混沌之中。
“你的路，在那。”
薑祁沉默不語，隻是深深點頭，捧起了那一截斷木，橘黃的火苗在薑祁的手中燃燒著。
他就這麽捧著人道薪火，一步一步，走向了人祖與一眾人皇所在。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薑祁。
等薑祁走過了燧人氏，走過了有巢氏，走了過緇衣氏時，迎麵而來的人族天皇伏羲突然抬頭。
“嗡……”
屬於伏羲的一縷人道薪火本源，被他重新送回了人道薪火本體之內。
薑祁並不意外，隻是微微躬身。
而後，炎帝，黃帝，少昊，顓頊，堯舜禹……
每一位人皇，都將自身的人道薪火本源送出，融入人道薪火。
明明是輕飄飄的一截斷木，此刻薑祁卻感覺自己的手臂在顫抖。
他有比神話更加強大的力量，但險些托不住這份沉甸甸的火。
身後，準提意味莫名的看著薑祁，歎息道：“佛門，頹廢之勢已現，自此後，或許三界少有佛徒。”
說罷，他卻看向了三清。
“人族出聖，道門也討不得好，式微是必然，三位道友真的不悔？”
“嗬……”
玉清聖人撇了他一眼，懶得與他說話。
“不服，幹一架。”
上清聖人直接許多，手中青萍劍錚錚嗡鳴。
太清聖人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看向準提。
“道友，還不明白嗎？”
太清聖人迎著準提疑惑的目光，突的微笑。
“這就是為何，我三清比你二人更強的原因。”
“做祖師，得有做祖師的樣子。”
準提不言，隻是看向那漸行漸遠的紅衣身影。
那身影已經走出了小島，走向了混沌，漸漸的，消失不見。
“諸位。”
楊眉突然開口，抬手拿出一個物件。
這物件是一道氣機，氤氳著紫氣，帶著比開天辟地更加久遠的意味。
楊眉對諸位聖人笑道：“看來，這一道紫氣沒有用了？”
鴻蒙紫氣，本是證道之基，但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一位聖人提起這個貌似至關重要的物件。
“沒有用了。”
玉清聖人微微搖頭，看向混沌之中。
他喃喃自語。
“人之道，不假外求。”
“當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