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人阻攔,橋上一時無人說話,隻步履不一的腳步聲。“在宮裏住了幾年從來沒有見過王像現在這樣示弱,看來有一點他說對了,殿下是最有資格坐上王位的人。”

“是這樣啊。”聽了烈焰的話藍伽咂舌,“不過,用那樣的口氣和自己的父親說話是不是過分了一點。喂,司月,你衝我齜牙幹嘛,信不信我咬你啊?”

“殿下,現在我們去哪裏?”左崖後海沒有再隱身,跟在我身後問。環顧燈光零星的皇城,倒映在湖中的幻境更妖嬈幾分。“連夜出城。”左崖後海都沒有說話,就算陪伴在我左右他們還是極力的隱藏到虛無,卻如影跟隨。

夜很靜,街邊的人家或是商鋪的門口都懸掛著三尺白綾,寧和的夜因為有他們的裝點而蕭瑟淒涼起來,經過了一個白夜的時間水族戰敗的消息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偶爾流浪犬嗚咽兩聲,與那柴扉中難以掩蓋的抽氣聲混雜在一起,不勝淒涼。

走到城門口司月忽然嗚咽起來,雙生子和烈焰都嚴陣以待的望著城牆之下陰影的地方,藍伽左右張望問:“怎麽了,有什麽人嗎?”

“誰,出來,憑你一個人也想……”左崖拔劍大聲喊道,在看清出來的人是誰之後他鬆了一口氣抱怨道,“花蕊巫師,來都來了你不要裝神弄鬼的嚇人好不好?”

“殿下,那麽遲了好久。”肩上挎著一個包袱花蕊點燃了手裏的宮燈,蠟燭的光透過白色的薄紙幽幽的在黑夜中閃耀著,黑黢黢的門洞被照亮,將我們的影子拉長。“殿下,今晚我們出城隻能借住在長耳族的聚居地一夜,第二天再另行打算。”采納了花蕊的意見我們在黑夜中穿行,風中一聲低微的笑聲,驀然抬頭望著身後的城門,上麵站著一個人,衣服在風中颯颯,頭上的飄帶也隨風飛舞,雖然看不清楚他的麵容,我去知道他是誰。

“那個人是誰呀,隻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躲開藍伽不安分的飛來骨我凝視著城牆上的影子:“以前是知遇的老師,現在,不知道。我們走吧。”

夜半的時候到達了長耳族居住的地方,沒有豪華的宮殿,流光溢彩的瓦片,破屋橫亙在眼前,偶爾有小動物從黑暗的角落裏鑽出來,幽幽的瞪著一雙眼睛窺伺著我們。找了半天才有了落腳的地方,是一處破廟,左崖右海一陣打掃,然後灰頭土臉的跳出來。在外邊等灰塵落盡,午夜之後星星都落了下去,天空漆黑一片,夜微涼,水汽濕重,將要起朝露了。

東方露出了魚白肚,天漸漸的亮了起來,燃盡的篝火冒著白煙,夜半無眠的睜眼看著廟裏的人,雙生子靠攏在一起相互擁抱著,連睡覺時的神情都一摸一樣,如還活在母體中那樣契合,如果他們不睜開靈動的眼睛,不開口說話我一定不能區分出來。藍伽和司月分別睡在烈焰的兩邊,側身,蜷縮著身體,烈焰的頭微垂著,蓬鬆火紅的頭發垂下來遮擋住了臉,隻看到一個好看的下巴。他的手分別落在兩個人的發絲上,給然的感覺很安詳,而花蕊手枕著她

的胳膊睡在我旁邊,保持著隨時都會被微小的響動吵醒的身姿。

悄悄地起身道外麵,朝露冰冷,樹葉濕透,滴答往下濺水,薄霧海沒有退散,周圍的景色若隱若現,仔細打量,原來已經到了村子外麵。遠處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越來越近,轉頭,輕霧中出現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走過,我眯眼打量他,他亦在好奇的看我。輕霧遮掩,他揉著眼睛急切的靠近。是一個長耳族的男子,二十歲左右,相貌略差於藍伽,他還沒有看清我的時候我已經把他打量完畢,黑色的眸子無神混沌,有淡淡的酒味飄過來,顯然是喝酒了。

迷離的雙眸盯著我,他抬手含糊不清的指問:“你是誰,怎麽在水神廟的門口站著?”回頭往上,廟門口的匾額上的確寫的是水神廟三個勁道的大字,隻是昨夜天色太暗沒有發覺而已,微笑,我看著他問:“你覺得我是誰呢?”他全身打了一個寒戰瞪大眼睛半天才哆嗦著說:“你的眼睛是純藍色的。“

“你說呢?”

“這個……”他伸手摸了摸鼻子衝我一笑然後哇呀呀的轉身跑進了輕霧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隻聽見他大聲的呼喊著,“不好啦!大家!水神大人顯靈啦!”

“什麽呀,吵人睡覺。”笑著轉身,所有的人都出來了,藍伽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嘟囔抱怨,司月蜷在烈焰懷裏還沒有醒來,雙生子背靠背的閉著眼睛似睡非睡。肩膀上傳來溫度,花蕊舉著鬥篷笑:“殿下,朝露濕重,小心著涼。”

早飯是從花蕊自帶的包袱裏麵拿出來的,出乎意料的都是每個人愛吃的東西,藍伽吵嚷著要吃皇城裏最有名的燒餅花蕊也含笑的拿了出來,明明是那麽小的一個包袱卻裝載了那麽多的東西,包羅萬象,出於好奇,我要了小哥哥喜歡的桃花茶,果然也有。看桃花在杯裏舒展綻放仿佛又看到了小哥哥微笑的臉。藍伽好奇心重的想一探究竟被花蕊施了禁錮術動彈不得。

太陽升起,薄霧散盡,用土潑了火,才要起身收拾就感覺到了一股氣息移動過來,司月的神情也由安靜變得躁動起來。警惕的走到門口,看到廟周圍滿是長耳族的百姓,老弱婦孺比比皆是,為首的是那個張皇逃走的年輕人,他指著我道:“看,是不是水神大人,如果不是水神大人他身邊會有發色和眼睛這麽奇怪的人麽?”點了點司月他衝身後挑眉道,一時間人群轟然,嗡嗡作響。

“生也,你在胡說什麽。”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響起,人群不由得讓開一條路,我看見一個老人拄著拐杖慢慢走了過來,黑發枯燥,眸子渾濁,走到叫生也的年輕人麵前他看著我語氣緩慢的說:“她是水族的人,從發色和眼睛上來看還屬於高高在上的王族。”

話音才落就感覺到了空氣的凝滯,剛才探究好奇甚至些微崇拜的眼神都被凍結變成了仇恨,憤恨。瞟了一眼身邊的烈焰我問:“水族和長耳族之間又有何仇怨?”

“殿下,這次軍隊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其中有一半是長耳族。因為身份的

低賤他們組成的軍隊是打頭陣的,通常做誘餌,犧牲是最大的。”烈焰附耳說明,我抬頭望著每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因為這樣不公平的編隊,長耳族的人數在縮減,壯年基本上都捐軀戰場,現在十室已經九空了,隻剩下老弱病殘了。”

“原來是這樣,又是族類的差別。”明了的點頭我看著他們,那老人間我們竊竊私語敲著拐杖說:“不知道這位尊貴的王族到我們長耳族的聚居地有何貴幹。你也看到了,除了老弱病殘我們已經沒有壯丁可以上戰場了。”

“哈哈,誤會,純屬誤會,我們是路過貴境,路過貴境。”氣氛緊繃的時候藍伽突然跳了出來,指著人群中一個年老的婆婆說,“楓婆婆,你不認識我了麽,我是藍伽呀。”人群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那個年邁的婦人身上,她臃腫的身體擠出人群打量了藍伽半天迷茫的搖頭:“雖然是長耳族的,可是叫藍伽的我不認識,何況還是跟皇族呆在一起的我更不認識了。”

“您真不認識我了?”藍伽略微失望的蹙眉,隨即又高興的比劃,“那您還記得七年前其實我沒偷您的雞蛋卻被您罵了一個狗血淋頭然後我一氣之下把你的那隻母雞偷來拿了吃了的小混蛋?”

“哎呀呀,他還不如不說的好。”左崖見那位婦人忽然清明的眸子搖頭無奈的低語。

“哎喲,你這個小東西還活著。聽別人說你進了皇城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沒有想到你竟然跟著王族的人。”婦人有力的雙手捏著藍伽的肩膀直把他疼的齜牙咧嘴。鄭重的點頭,藍伽掙脫開她走到我麵前望著麵前的人正色道:“這位是驚夢殿下,我們這次出皇城是為了尋找在戰場中失去消息的驚瀾殿下。他是未來一個英明的王,連仇人精靈族也都會容納,更不用說他的子民長耳族了。我相信,隻要驚瀾殿下登上王位,我們長耳族的人就會和其他的族類一樣平等,所以我們要在故土上堅持等待解放我們的驚瀾殿下回來。”

我的震驚不亞於其他人,很難想象嬉笑怒罵的藍伽會說出這樣的一翻話來。為首的老者胡須顫抖最後顫巍巍的跪下了,其他的人也紛紛效仿:“希望啊,請把我們未來的王帶回來吧,殿下。”衝藍伽會心一笑我挽起老人,“我一定會把驚瀾殿下帶回來,即使失敗了我也替小哥哥還你沒一個那樣的天下。”俯視著眼前淳樸的人我忽然感覺到了責任,叫天下大同的責任。

太陽越升越高,告別了長耳族的人一路前行到一片田地,土地龜裂,人們在汲水澆灌,莊稼被蒸騰的彎下了腰,伸出食指感知,水分很少,抬頭,萬裏無雲。“花蕊,給我一杯茶。”花蕊從包袱裏捧出一杯涼茶,一旁的藍伽發出驚呼。輕笑,挑起茶水,水珠串成珠鏈飛到空中。“吾以水創造萬物,與吾訂下契約者聽到吾召喚,十一縱橫,七八經緯。青龍現,雨水足。”茶杯見底,抬頭從四麵八方飄來了十幾朵浮雲,扭頭衝花蕊笑:“這是閑暇的時候創造的生命,看來他們過的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