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暇,驚瀾殿下教給你的東西隻有溫柔,你所表現出來的堅強,忍耐和包容才是我們繼續留下您麾下的條件。我相信,在殿下的領導下將來的水族一定是一個和平的國家,沒有種族膚色之分,也沒有被肆意丟棄在路邊的棄兒。”怔忪的望著花蕊,那麽長的時間誰都在改變,她不是很注重種族膚色的麽,什麽時候已經放下了這樣的芥蒂?

沙土劈啪下落,綴在我被烈日暴曬下日漸幹枯的藍色頭發上,看了一眼還插在沙土裏顫抖著餘韻的飛來骨。“那我們隻有……”語噎,左崖手中的短劍上冰冷的光刺痛了我的眼,手腕靈活的翻轉他接下我的話,“殺過去嘍。”

殺過去?那麽就預示著釋會死,那麽他的送葬由誰來開始呢?他們兄弟兩個人就算去往幽冥路上也不能相聚麽?是不是將來我和小哥哥也要這樣,明明隔著一座山卻已經是前生今世的距離了。

離開的時候刻意停下來看看那殘破的宮殿心裏滄海桑田的想,百年千年之後昌盛如今的水族是不是也如這隻留下一角的王國,繁榮不見唯現荒涼,就像被我遺忘的先知的話,物極必反。每一個時代都會由最終的鼎盛步入盛大的滅亡。既然如此,那麽位居高位者,如父王,如小哥哥他們對人民,對國家所做的事情,如果不是開天辟地的絕事也不是慘絕人寰的慘事都會被曆史的洪荒淡漠而去。然後我轉身看著迎著太陽而去的我們問,那麽我們呢,這樣義無反顧的走下去是塵埃落定的輕微還是波動琴弦的餘韻?

太陽升到新月形沙漠邊角的時候氣溫開始回升,夜的徹骨寒已不複存在,身上的寒露也被蒸幹,空氣開始升溫炙烤大地。漸漸的可以看到那片幹枯的胡楊林,還有沐浴著烈焰熱血的地方,然後我們看到了閉目停駐在枝幹上的釋,還有他腳下爭奪鮮肉的笨拙禿鷲,距離越近看的越清晰,那凝固了血的紅沙,那眼眸斑斕的凶猛禿鷲,他早就知道我們要動身離開。

睜開一雙滾動著火焰的明眸他看了我們一眼嘲笑的問:“那個風族的男人呢,不會是逃走了吧?”看著花蕊懷裏的包袱我否定:“難道你不懂得風族人的傲骨麽?要麽浴火而生要麽流浪荒原,他們定然是死也不會有逃跑或是放棄的念頭的。你問的烈焰他在這裏,需要你的送葬。”

“送葬?”囁嚅著這兩個字他眼神晦澀難辨的盯著花蕊懷裏的包袱,“風族人的死亡是怎樣一回事?”可憐的看著他我問:“仔細的回憶,你沒有見到過嗎,在你哥哥羽翼的庇護下你也應該見過這麽華麗的死亡。”

“我沒有哥哥。”眸子暗下來,裏麵翻滾著熊熊的火焰,“從小到大,從那麽肮髒的血雨腥風裏走出來,活下去都是我一個人,沒有人庇護。我也不是你說的那個人的弟弟釋,我的名字叫鐵翼,是夜給我的名字,也是我唯一的名字。”說道最後他的聲音變成淒厲的申訴。望著這樣的他我欣

慰起來,如果此刻烈焰還站在我的身邊的話一定會微笑起來,一定會用最溫柔的語調安慰他,像小哥哥那樣驕縱我一樣望著他。但是,一切的夢都破碎掉了,烈焰不會微笑,也不能安慰,他最後留下的是一個水的幻象還有絢麗的涅槃。

檢查了一下懷裏安然無恙的玉瓶我向前走不再看他被拋棄的模樣。叮叮當。射過來的羽毛被左崖右海擋下,其餘的都深陷在了沙土裏,反射著灼熱的金屬光澤。抬頭我眯眼看著十步之遙的釋。“誰準許你們過去了,還是回去的好,毫發無傷。否則,不客氣了。”擺弄著灰白色的羽毛他目光淩厲的看著我。淡然一笑我繼續往前,揮手,那些還未幹涸的血液懸浮起來凝結成一層薄薄的血紅色屏障阻擋了他的進攻,然後慢慢的風幹結痂,飄零。

風沙漸起,裹著袍子我慢行,左崖右海在身邊,藍伽守護著花蕊。等到風停息時天地早已是紅沙漫漫,遮天蔽日,一切混沌如初。抬頭,空中飄浮著一個影子,吐出嘴裏的沙子我望著淡紅色的天空下令:“我們殺過去。”

左崖右海並列在我麵前防禦從天而降的攻擊,風族的人能駕馭風,火,而眼前的人最熟練的還是飛行。一個黑影從他的背後飛過來,輕巧的避讓他嘲笑的看著地麵上的藍伽:“以為用那個笨重的東西就能打到我麽?”然後一團紅色的蓮火攻下來。用飛來骨遮擋藍伽黑眸瞪著他,有那麽一瞬我肯定,藍伽是想殺了他的。

一口咬在手腕上,藍色的血滴答在右手,慢慢的變成箭矢模樣,不顧左崖的驚呼揮手發射出去,幽藍的冥光好像塗染了見血封喉。止住血看那箭矢分散成千絲萬縷的線包裹結繭,頃刻之間就被釋一記手刀劈斷。在沒有水分補充的地方我的武器和攻擊統統如兒時的積木玩具不堪一擊。垂眸看了我一眼他笑了起來,攤開手掌是紅色的火焰,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將火焰播撒下來。“恍若驚夢,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輕易的殺掉我。”

火焰灼傷皮膚,用手臂遮擋強光我看著出現在我眼前的藍伽,高大寬厚的飛來骨在他的背上阻擋紅蓮之火的侵襲。火焰即將消弭時他單膝跪在地上垂首:“殿下,這一站請允許我單獨應戰。”見過他無賴懶散的模樣,見過他悲憤的模樣,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如一個戰士般認真的模樣,剛毅的麵貌,被烈日曬黑的臉龐,還有精神不見的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那麽純粹的顏色。風陣陣撩撥,腳下的纖塵浮動,抬頭看著不動聲色看著我們的釋我點頭:“好。我們就站在這裏等待你凱旋。”

那天的那場兩個人之間的戰爭,在我今後的回憶中一直模糊,反倒是左後烈焰兄弟的送葬刻骨銘心,盛大的死亡總是驚心動魄的美麗。我幾乎忘記了藍伽是用什麽手段擊落的釋,清晰的隻是那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

釋之前召喚來的那一陣風卷起的沙土遲遲的沒有落下,隱隱的浮動在天空

阻隔了視線,藍伽的菲拉姑籠罩了天,釋的風刃和紅蓮之後遮蓋了地,在鬆散的沙土上麵盛開一簇一簇紅色的浪花,從早晨到日暮,玫瑰紅的夕陽染紅了天際消融了視野,一切都變成了沙漠的紅。

再次躲開藍伽的飛來骨釋輕蔑的笑,地上的藍伽扛著飛來骨狼狽的站在沙坑裏一動不動的望著天空,黑色的眸子閃耀著奪目的光輝。風從耳邊呼嘯吹過,讓我忽然記起站在城牆上水域裏夾雜著海腥味道的風。覺察哪裏不對,直到把目光落在他傷痕累累的飛來骨上,那被烈火和風刃襲擊無數次的飛來骨隻回來半塊。抬頭,望著停滯在空中不動的釋,目光追隨他身後那塊估計的飛來骨想開口提醒卻聽到了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然後釋就像一隻斷翼的鳥墜落到了地上。

釋跌落在地上,翅膀奇怪的扭曲,他掙紮半天也沒有站起來。走近他,他大口大口的吐著血,緋紅的顏色連夕陽都失了顏色,用胳膊支撐起來全身的力氣他看著我,紅色的眸子沒有痛苦隻是茫然,他問:“為什麽,為什麽我會失敗?”

為什麽,我也不知道隻好扭頭看走過來的藍伽,將兩塊飛來骨完美的結合在一起插入沙土中藍伽跪在地上與他平視,黑色的眸子如棋盤上光亮的黑子。“你不是輸給了我,而是輸給了你自己的自信,我要給烈焰報仇,讓你嚐盡孤獨的死去的痛苦,沒有希望,隻有絕望,就像那天因為你輕易就死去的烈焰。”說完藍伽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望著血紅色的夕陽慢慢下墜。

許是黑夜染上了孤獨的墨色,在釋緋紅色的眸子裏我找到了張皇,如第一次失去小哥哥消息的我,不安著,覺得危機四臨。將他攤開的翅膀攤開,用水鏡看了一下他身體裏血液的分布,我歎息。飛來骨打斷了他的脊柱骨,他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耗盡,抱著膝蓋看他不言語的模樣我低聲問:“要不要聽聽你哥哥的故事?”看他望著我,我解釋,“如果你不承認他是你的哥哥的話就當他做是旁人,一個你的同類風族人的故事如何?”

大漠蒼涼,星宇浩瀚。身體包裹在溫暖柔軟的皮裘裏還是感覺到了絲絲的寒意。掩蓋在斷翼之下的釋在聽,我講述了我認識的烈焰,從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到現在走過的路,講他的成長,日臻成熟的麵孔,講過他對司月的寵溺,講支持他走到現在的唯一的目標——尋找他的最後的至親,在一場暴風雨中失散的弟弟釋,還有他日日夜夜的擔心和害怕,怕一切成空,怕噩夢成真。講到最後感覺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隻好大口的喘氣,白色的煙霧瞬間消失在墨色的天空中。

在我覺得他會用沉默對抗下去的時候他忽然說話了,聲音嘶啞的問:“是麽,心甘情願死在我手裏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沉吟一下他問,“能讓我再一看他麽?”花蕊把包裹遞給我,看著那寬大的翅膀我把東西遞了過去,“這是他最後留下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