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暖昏迷中,她陷入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這夢裏有開心,但更多的是悲苦。

無盡的絕望。

無盡的痛。

無盡恨。

……

等她再次清醒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她艱難地撐開眼皮時,一張俊美到過分的臉從模糊中慢慢變得清晰。

這長臉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沈川寒。

他似乎幾天沒睡,眼底一片黑影,眸底更是布滿了血絲,即使如此他依舊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睛,安暖此刻盯著這張耀眼奪目的臉,眼底閃過一絲絲的探究。

那感覺就好像她不再認識這個男人。

陌生。

疏離。

最深處似乎還湧動著一抹恨意。

這樣的審視,讓沈川寒微怔。

他全當做是她剛醒來時的迷茫,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端起水杯,舀了一勺輕輕地送到她唇邊,“渴了吧,喝點水。”

溫熱的勺子碰到的唇邊,安暖卻不為所動。

她隻是這麽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沈川寒:“暖暖?”

安暖別開了臉躲開他喂的水,目光落在了旁邊的床頭櫃上。

“不想喝水?那餓不餓?我讓影一去弄點吃的過來,暖暖想吃什麽,水煮肉片,麻辣小龍蝦,或者魚香茄子,拔絲香蕉……呃!”

胸口猛然一痛,他喋喋不休的詢問戛然而止。

沈川寒一怔,微微低頭看著紮在胸口的水果刀,眉心簇成了一團。

他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女孩蒼白的小臉,薄唇輕啟,“暖……暖暖?!”

“你殺了我爺爺。”

沈川寒陡然一怔,麵色微沉,陷入沉默。

安暖啞聲低吼!“你屠了我全族!”

沈川寒依舊不語,隻是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痛苦不已,心裏疼的厲害。

他抬手想要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下一秒女孩將匕首再次紮入他胸口又深了一分,聲音裏滿是戒備:“別動,否則,我殺了你!”

沈川寒:“……”

他怔愣了一秒,手卻再次揚起,忍著胸口急劇增加的絞痛一點點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柔聲道,“暖暖不哭,我會心疼,你想要我的命,我給,拿去就好。”

經曆一世,他見不得她哭她難受。

隻要她開心,她想要什麽他都給。

命而已嘛。

暖暖要的,他都給。

臉頰上冰冰涼涼的觸感襲來,安暖卻愣住了。

她望著眼前這個溫柔替他擦去淚水的男人,又愛又恨又惱。

爺爺與族人紛紛死在她眼前的畫麵再次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恨意翻湧上來,她軟了一瞬間的心瞬間冷硬起來,她抬腿一腳將男人踹開。

掀開被子下了床。

而後冷然離開了病房,“別再讓我碰到你,下次,我覺不會饒了你。”

“暖……暖暖。”

見她離開,沈川寒急促的想要上前阻攔。

但身體剛動,胸口便疼的讓他身體一僵,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女孩離開房間,頭也不回的離開。

胸口的滲出大片大片的鮮血。

沈川寒強撐著上前邁步想要再次追上去,但剛走沒幾步,因為流血過多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

哐當!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外麵守候的影一。

當看到自製家主子滿身血的倒在地上,影一慌得一批,“主子,你,你這是怎麽了?主子?主子!”

病房中不斷傳來影一恐慌的呼喚聲,這聲音如一把利爪,抓在了安暖的心口,疼且煩躁。

她腳步微微一頓。

有那麽一秒,她很想衝回去查看一下沈川寒的傷勢。

剛剛她氣急了,紮過去的那一刀力氣很大很大,該不會紮破他心髒了吧?

他不會真的死了吧?

擔心在翻騰著。

然而這抹擔心卻讓安暖更加煩躁。

事到如今了,為何她還要擔心他呢。

她的爺爺,她的族人可都是他屠殺的。

他是她的仇人啊。

不共戴天的仇人。

安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亂糟糟的心緒,抬腿繼續向外走去。

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她剛走出醫院腳下一軟,人便要栽倒在地上。

一直在暗中的盯著她一舉一動的銀月見狀,像是一道風一般奔了過去,趕在她栽倒在地麵上時,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輕月。”

靠在銀月懷裏,安暖隻覺頭重腳輕。

即使沒有抬頭,隻是這一聲輕月她也知道來人是誰。

她忽而眼眶微紅,“銀月,帶我回家好麽?”

回家。

這兩個字沉重,又帶著哭腔,銀月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心疼不已。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虛弱的安暖,點點頭,“好,我帶你回家。”

*

龍島,附屬島嶼上。

這個島嶼不大,卻與其中幾個島不同,這裏一年四季開著桃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令人陶醉令人流連忘返。

然而這一片生機盎然的桃花林內卻是一片被燒敗了房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燒起的火,但光看這被火燒到方圓三裏寸草不生的場景,也足以可見當年這場大火有多猛,多大。

站在黑如焦炭的大門外。

銀月將安暖輕輕放下。

“丫頭,我們回家了。”

站在被燒裂的土地上,摸著那黑如焦炭,一觸碰便隨風化成灰的門框,安暖心如刀絞。

她紅著眼眶軟在地上,看著那一片片的狼藉,聲音忽而沙啞起來,“爺爺,我回家了,爺爺……爺爺……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你。”

然而沒人回應她,回應她的隻剩下冷風的哭嚎。

安暖心口疼的厲害。

從前嚴肅的爺爺,愛她疼她的師哥師姐們曆曆在目。

然而,所有人都沒了。

一夜之間沒了。

他們死了。

死在了沈川寒手中。

然而真正害死她至親的人卻是她自己,是她將這扇大門打開迎了沈川寒進門,是她引狼入室,是她為族人找來殺身之禍,是她……

是她!!

真相猶如一把刀,一刀一刀的紮著安暖的心口。

痛。

好痛啊……

她後悔莫及。

“爺爺,輕月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跑出去玩了,再也不輕信別人的話了……輕月好想你,好想你。”安暖望著一片荒蕪,啞聲呢喃著,心情久久不能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