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醒覺,一步為仙

宗陽不知自己昨夜是如何回的天台山,完全醉的不省人事,舀起一瓢冰涼井水咕咚咽下,這才完全清醒。

在鷹嘴巨岩上,慕天剛看完日出,兩眼血絲隱現,嗬欠連連,昨夜原本是他傳道授業解惑的好日子,誰知事與願違,因此通宵未睡,一直愁著他的腿和道。

“要不你回去睡會?”宗陽站在下方問道,他正好準備繼續修煉般若太陽精經,讓慕天騰地方。

“叫大哥。”慕天苦著臉,沒好氣的說道。

“大哥?”宗陽一臉不解。

“怎麽?忘了?!”慕天劍眉豎起,這會的他,宛如是被強取了貞潔的小娘子,因為對方的一句會負責好不容易認命跟隨,誰知過了夜就不認賬了,甚有怨念。

宗陽極力回憶,總算是想起了隻字片言,既然如此,他朝慕天大方的喊了聲:“大哥。”

“恩,這還差不多。”慕天怨念消散,起身拍拍屁股,路過宗陽時說道:“有必要這麽勤奮麽?”

宗陽風輕雲淡,眸中映著初陽,微微一笑道:“我已經廢了十六年。”

“跟你大哥的師兄一個德行。”慕天聞言搖著頭碎罵了句,徑直往小殿走去。

宗陽已在鷹嘴巨岩上坐定,一時天台山頂寧靜無聲,他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觀想圖,瞬息就進入了那個玄妙的世界,萬億炎陽的世界。

雖然高達百丈的太陽神羲和神像不再現世,但宗陽身周的符文陣和身上的金烏熾炎一並重現,還有那詭異恐怖的黑氣。

啊——

同樣隻是一息的時間,符文陣與金烏熾炎被黑氣吞噬,宗陽再次昏死在鷹嘴巨岩上。

慕天剛好踏上進小殿內門的石階,他並不曾見懸崖邊發生的一幕,但突然表情肅然。

……

宗陽無法推定那席卷冥想世界的黑色死亡氣息究竟是什麽,但他卻篤定了一點,他要遵循神言繼續修煉般若太陽精經,也隻有這樣才有希望有朝一日揭開自己身體的秘密,失敗不可怕,磨難無所懼,隻要自己不死!

第二次的觀想,宗陽隻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日破曉竟安然無恙的醒來,草草喝下一碗慕天號稱童叟無欺的十全大補粥,繼續觀想修煉,隻是依然堅持不過一息,便昏死在鷹嘴巨岩上。

從月初過二十九天便是月底,宗陽也在痛苦中昏死了二十九次,這般堅韌心性,在赤山上初見端倪,在這天台山上展露無遺。

隻要還能呼吸,就不能停下來。這是二十九天內,宗陽回複慕天唯一一句問話的作答。

第三十日,宗陽來到鷹嘴巨岩上,不似往日直接盤坐觀想,而是站在了最邊緣,直視初陽。

此時若天台山起一股亂風,那麽這個裹在黑襖裏的虛弱身軀就要墜落懸崖,摔成一地的鮮紅。可他就那麽佇立在山之巔,一眼入道。

“初陽,隻有一輪,得天獨厚。”

宗陽淡淡一笑,返過身,再次盤坐在二十九日不曾變更的位置。

觀想已然成了本能,宗陽乍一閉眼,萬億炎陽組成一個龐大如宇宙的自己,在黑色死亡氣息如影相隨的席卷而來時,他穿透過無數炎陽,神識聚焦在萬億中隻取其一最中央的那顆炎陽上。

宗陽要將萬億炎陽蘊含的太陽之力,匯聚到一顆炎陽上,以最強之勢抵禦死亡氣息!

瞬間,每一顆炎陽在宗陽神識的催動下,流出一絲綿綿不絕的太陽之力,聚向那一輪得天獨厚的初陽。

啊——

宗陽七竅湧出黑氣,痛苦難忍,死亡卻成了一種**。一息將過,金烏熾炎消失的無隱無蹤,而那符文陣到了崩潰的邊緣,即虛即實,在劇烈顫動。

慕天駐足觀望,隻道宗陽又一次失敗了,唏噓道:“小子,沒事,水滴萬千方能穿石,絕世天才也需要時間。”

在宗陽的冥想世界中,死亡氣息充實了所有空間,暗無天日。

而在這一刹那,符文陣終於支撐不住,消失了。

宗陽隻留一縷殘念,如墜入了苦海的黑暗深淵中,萬劫不複之際,一個聲音毀天滅地而來。

我是誰……我是離天!

在絕無生機的黑暗世界中,若撥開無數層濃重的死亡氣息,就能見到一輪依然光芒萬丈的初陽!

啊——

宗陽如一具毫無念頭的軀殼,卻猛然仰天狂吼,黑氣中血眼霸絕,右臂現出了魔紋,而這殘缺的魔紋不斷衍生出新的魔紋,最後成為完整的一幅。

原本崩潰消失的符文陣,隱隱再現。

“師兄,我覺得我們老了。”

……

這一次,宗陽沒有昏死過去,確切的說,應該是從昏死的邊緣走了回來,跨出了振奮人心的第一步。

慕天就站在邊上,桃花大氅無風自動,又在玩故作深沉了。

宗陽此時還是十分虛弱,臉白如紙,目光依然落在右手的魔紋上,似符文圖,卻又有所不同,魔紋中央是一個唯有他認得的字,一個“戰”字。

接受魔紋的存在,勢必需要些時日,但接受發生在身上匪夷所思的東西,宗陽早已習慣了,他將一些謎團疑問拋諸腦後,抬頭說道:“大哥,謝謝,謝謝你每晚喂我的東西。”

“咦,小子你賊啊,原來都知道啊。”慕天笑道。對於宗陽右手的魔紋,他倒有些不以為然。

“我隻是全身不能動,但意識還是在的。”宗陽解釋道。

“沒什麽,又不是啥好東西,別見外。我輩做好事,從不留名。”慕天說的不痛不癢,但這事要是被他那口中的師兄聽到,人家定要狂吐三桶血,肉痛到麻木,還勢必要切了他的第三條腿,踢出師門,什麽不是啥好東西,真是暴殄天物。

“小子,你的天賦悟性,別說那些地瓜,就連我也羨煞。”慕天自有傲氣,讓他嘴裏吐出象牙,今生還是頭一遭,這當然是自家兄弟的緣故。

“地瓜?”

“咳——地瓜就是凡人。”

談及此,宗陽心底冒出了一個早就想知道的問題,隻因之前是沒有資格的廢物,骰子老道也是個門外漢,所以藏了這麽久。壓抑心中的悸動,抿了抿嘴,啟齒問道:“大哥,可否說說修道境界。”

慕天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先是歎了句:“璞玉啊璞玉。”調侃自家小弟後,娓娓道來。

修道境界,大抵六境,涅身,覺靈,十方道君,地仙,劫仙,仙尊。

涅身境,就是煉體,去凡胎雜質。

覺靈境,感應天地靈氣,與自身通徹。

十方道君,通徹天地陰陽,通靈八卦,在身胎內悟道煉氣修元丹,以己道元氣禦天地靈氣,施天下神通。

地仙,即陸地神仙,先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元神遊於真陽之下,神遊無阻。後元神與元氣融合,禦天地靈氣聚象,千變萬化。最後若元神在,即可生真身,滴血重生。

劫仙,地仙渡天劫失敗即為劫仙,元神歸竅,將止步神仙道。

仙尊,地仙渡天劫成功即為仙尊,將得大道,掌天地法則,知宇宙變化,淩駕五行,破碎虛空。待化元丹築神胎,經曆神劫,即可羽化升天。

“每個境界還有小境界,比如涅身境就有精煉,武極,化龍。不過你有些與眾不同,我早就窺探過你的身體,看似虛弱,多半是死陰之氣作祟,實乃先天之體,還是先天中的先天。”

一邊慕天在說話,可宗陽明顯隻字未聽,眼望蒼穹,心中隻道羽化升天之後又是什麽?

這個世間,總有那麽一些螞蟻,眼中隻有天空,勢要登天。

“小子,別望天了,離你還遠。且論初境涅身境,修道之士如過江之鯽,先天者如錦鯉般鮮有,而越龍門化龍者,萬中無一。再論最高境界的仙尊,芸芸億萬凡界,個數如鳳毛麟角。”慕天不是在打擊宗陽,而是希望宗陽能腳踏實地,修道一途,難如登天,眼高手低隻會毀了道心。

“不知道青丘現在的掌教是什麽境界。”宗陽呢喃道。

慕天自信咧嘴一笑,安慰道:“小子,別擔心,青丘這種沒聽說過的小道門,掌教封頂也就是覺靈境巔峰。”

“我不知道要修道多少年,才能打敗他。”宗陽自嘲一笑,若有生之年都追不上那青丘門掌教,還有什麽顏麵見骰子老道。

“這個,真說不準。”慕天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說道。

宗陽從未質疑過慕天的閱曆,聽慕天也如是說,心中不免些許迷茫。

慕天把宗陽的神情看在眼裏,趕忙解釋道:“小子,別誤會,你若是個地瓜,大哥保你五年內贏了他,再不濟就十年,但你恰恰是個先天型天才,唉,你可知,世間天才,就是天殘,越絕世就越是怪胎。”

宗陽怎麽感覺不是在被讚賞,天才不是,做地瓜也不是。

“在我所知中,除你之外,唯有棺材道裏那色胚是觀想入道。此子根骨霸絕超凡,兩歲被收為棺材道大弟子,可到了十歲才開靈智,說人話,之後整日浸**春宮書,氣死了棺材道掌教,被關進劍塚,誰料此子一年看盡劍塚石壁上先輩留下的練劍圖,觀想突破,被江湖評定為年青一代最強劍仙。觀想一途,如摘星摘月,最為玄奧,世間出你們兩位,今後一萬年內應該不會再出了,而且那色胚觀的是劍,而你觀的是神,你更天殘。”

“再說說我師兄,出生就先天化龍,可就在此境愚鈍二十年,二十年呐,被當世鄙夷為最廢的地瓜,可就在二十年後一日內,師兄突破覺靈境,成為十方道君巔峰,朝聞道,夕為道,當年看不起師兄的一堆老不死隻能關門吃屁,哈哈。”

“所以說,你什麽時候能贏,我說不準。”慕天拍拍宗陽的肩膀,轉而神色凝重道:“何況你身體的死陰之氣,那怪異魔紋,還有匪夷所思的魔種,這一切都超乎了我的認知,我看不破,是個大變數。”

宗陽一直認真的聽著,沉默無言,眼中的世界隨著慕天的話在不斷變大。

慕天似乎記起了什麽,忽然頗有意味的一笑,問道:“小子,你信不信我是仙?”

宗陽的思緒被拉回,一聽此言,回味起那句“別忘天了,離你還遠。”,調侃道:“大哥離我不遠。”

風吹桃花大氅,慕天自信一笑,朝懸崖淩空踏出一步。

一步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