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傀兵道

今日羿城有雨,天台山上見得厚重烏雲,聽得雷聲隆隆,更望得漫天雨幕,卻還是太陽普照。

宗陽站在鷹嘴巨岩上,沒有觀想太陽般若精經修煉“戰”字,而是呆呆的望著兩處如出一轍的二十字。可惜他看了那麽久,依舊覺得隻是龍飛鳳舞的字,不得門道,唯一的感受便是沒了黑襖,身體覺得有些冷。

慕天灌著酒走了過來,說了句:“字是死的。”

宗陽腦海中閃過荒澤上那位赤山門強者的出劍,紅袖樓老管家的出劍,還有昨日慕天與沉魚的劍走龍蛇,他們有一個共通之處,他仿佛像是站在了一扇緊閉的窗門前,隻要推開,便能領略一番新境界。

“大哥,什麽是入劍?”

對於宗陽的這句問話,慕天並不意外,背負酒葫蘆又如老夫子般娓娓道來:“劍為劍,人劍,人為劍,入劍。此境界唯有到了覺靈境才能修煉出,不過這個亙古不變的道理,在你這就是個屁了。說的淺顯一點,練劍如畫圓,誰的劍畫的圓,出劍就越無瑕疵,發力角力無可匹敵,你若能畫出一個至真圓,便是進了入劍的門檻。”

“當然,此圓非彼圓。”慕天道彼圓時,腦子裏浮現的卻是沉魚的胸前。

“恩。”更為啼笑皆非的是,宗陽竟然意會了,不過他所懂的彼圓是方圓的圓,不是沉魚的圓。

“入劍之後便是劍意,這兩境界雖在覺靈境出,但自為一脈,不是進了覺靈境就必能練成。有句話叫,劍意難,苦練甲子水中撈月。一朝得,覺靈境中無人能敵。”

“劍意這東西,除了靠滴水石穿,練劍練到吐,最關鍵的還是靠人品爆發來個頓悟。前者是路,後者是命,昨日那小妮子能頓悟,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那二十字出自薑霸先,這小妮子練的又是薑家劍法,兩者同出,能頓悟也在情理之中,但又在常理之外。你倆就是一怪胎一奇葩,若隨便看個觀想圖就能修煉,隨便看個二十字就能頓悟,那這世間的陸地神仙不早就跟鹹菜蘿卜一個價,滿天飛來飛去似鳥人了。”

慕天吐槽了一番,喉嚨幹了,拿起酒葫蘆灌了幾口,忽然自嘲一笑,說人家是怪胎奇葩,自己不也是!作了一番解惑,他想起了來這的正事,朝宗陽招招手,示意隨他一同回破院。

一回破院,慕天亮出右手,朝宗陽晃了晃,嘴巴朝無名指的黑色古樸戒指努了努。

宗陽不解便不言。

慕天解釋道:“這枚是十方戒,有芥子納須彌之能,內有空間可作儲藏妙用。”

宗陽的好奇之色沒有慕天預期的那麽多。

不識貨,當然不懂他的珍貴。

“說這個,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看好嘍!”慕天說罷退後一步,莫名得瑟的笑了笑,正色喝道:“急急如律令,出!”

一白一黑兩道光以肉眼難以看清的極快速度從十方戒中閃出,驟然化為兩個身影站在了慕天左右。為左的是白衣翩翩的女子,紮了個大馬尾,臉上戴著一張花旦的臉譜。為右的是黑甲將軍,拄著一柄雲紋巨劍,比慕天還要高兩個頭,小山一般,黑發用一根簪子束起,作道士打扮,也是戴著一張紅臉威武的臉譜。兩張臉譜的表情栩栩如生,但都雙眼緊閉,花旦臉譜溫柔含笑,將軍臉譜不怒自威,額頭那個大大的太極圖格外懾人。

宗陽看得出,這兩人都不是活人,因為他們暴露在外的雙手,是木偶指節,上麵還刻有密密麻麻的紅符文。

“這兩具傀兵已跟隨我多年,是道門前輩千年前留下的,白的叫小白,黑的叫小黑。”慕天如數家珍般介紹道。

宗陽幼年聽骰子老道說過千奇百怪的道術,正統的有占星卜命術,黃白煉丹術,符文術,玄陣術等,歪邪的有巫蠱術,煉魔術,驅鬼術等,其中也聽過仙人撒豆成兵的故事,見慕天召出兩具傀兵,若不是事先知道十方戒,還真以為是憑空變出的道術。

“你現在能拿劍了,怕你在山上無聊,你選一具陪你練練。”慕天身形一倒,靠在如不動明王般的小黑身上問到。這番話要是又讓他的那位師兄聽到,估計又得氣到**疼,兩具傀兵實力堪比陸地神仙,是門內的不二重寶,拿來賠宗陽練劍,就好比是一柄上古寶劍被拿去當菜刀使,殺雞用了牛刀。

“就他吧。”不管慕天有沒有在暗示,宗陽選擇了黑甲將軍,對他來說,跟一個女傀兵打,總歸別扭。

慕天收起小白,轉過身去小殿替宗陽取劍,待交了劍,席地坐下,不再碰一邊的酒葫蘆,專注望向下方的破院。

“喀拉……”

黑甲將軍動了,雙臂將雲紋巨劍強力插入地麵,激起一片碎石,宗陽作出劍式,準備迎戰。不料荒誕的一幕發生,這黑甲將軍居然一手向上伸,一手叉腰,左右做起了熱身運動,最後還雙手叉腰扭起了屁股。

“好久沒動了,我先給小黑活動活動筋骨。”慕天在後方說道。

宗陽額頭冒黑線,隻好收劍放鬆站著,百無聊賴。

“看劍!”忽的一聲比外麵的閃電還要快。

慕天控製著黑甲將軍一手拔劍,一腳踏地,如奔雷般衝向宗陽,搶得先機下雲紋巨劍以開山之勢當空斬去。

宗陽手中劍比尋常劍要大一號不止,可在雲紋巨劍前如繡花針般,不過他深知慕天一定考慮了他的力量,所以還是出劍去接,是想試探黑甲將軍的力量現在是幾許,可剛一向上揮劍,雲紋巨劍卻一手,黑甲將軍變成反手握劍,橫切而來。

這一變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使出,與黑甲將軍的身型完全不符,宗陽措手不及,隻好急退。

雲紋巨劍帶著勁風切過,劍尖還是劃開了宗陽的小腹表皮,留下一道掌長的血線。

黑甲將軍欺宗陽身以雙腳先後為軸旋轉,雲紋巨劍雖無威脅,但它轉回後左手掐劍訣出劍指,一指轟在了宗陽胸腹之間。

這一指也是入劍!

一木支樓!

宗陽咯著血飛出破院,飛過木門,仰天摔在不到懸崖的空地上。剛才那一指,爆發力背後蘊含著入劍的最深奧義,他深深體悟。

“轟……”

黑甲將軍緊追不舍,因為木門對它來說有些矮小,以蛟龍出穴之姿直接撞破門框和門頂,霎時木片泥石激射,而它騰在空中,雲紋巨劍又是當空斬下。

若第一劍是初識陌生,那這一劍宗陽卻有了心理包袱,這一劍到底是實是虛?

因為心亂,所以劍亂。

入劍有瑕,必敗。

這一次,雲紋巨劍斬開了宗陽的胸膛,其實這一劍,是實。

慕天背著幾近昏死的宗陽穿過破院,臉上平靜,眼中卻有不忍的說道:“若是玩過家家,那就沒意思了,所以每一次,你都要豁出命來戰。雖然你不會死,但受重傷的痛,總歸不好受。”

宗陽雙眼將閉,卻射出誓死不退卻的光芒,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