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羅薩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良久，威廉皇帝注視著歐羅薩的雙眼，緩緩道：“您的意思是說，十年後，三大帝國的年輕一代將沒有人可以和那少年抗衡？”
“錯！不是三大帝國，而是整個大陸！”歐羅薩的聲音略帶沙啞，目光落在梵天的身上。“沒有和那少年交過手，你們永遠不會明白他的可怕之處。同是阿比斯的後裔，梵天將軍應該很清楚吧！”
梵天微微一笑，“老王爺不必拿話來試探我，那少年雖然有潛力，但若說是十年後睥睨天下，您還是有些誇張了。”
看到查理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悅，梵天繼續說道：“八年前那少年踏入蘭克城那一刻，我便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同是阿比斯族人，這些年對他多少也有些照拂。但陛下不必懷疑我火鳳凰一族的忠誠，萬年前老祖宗們訂下的盟約，早已經鐫刻在我等血脈之中，永不背棄。”
查理臉色緩和了一些，“既是如此，當初為何不說清楚？那時若能把這少年召到我們這邊，將來豈不是少了很多麻煩？”
梵天搖頭道：“我火鳳凰一族萬年前離開阿比斯，為的就是尋找力量的本源，使我阿比斯百餘部族能重新生活在陽光樂土。當年迫於滅族壓力，我族和陛下的先祖立下血盟，但我阿比斯每個族人的血液裏流淌的都是自由的血脈，我也希望每一個流落在世間的族人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自主地選擇人生。”
“說得好聽！”歐羅薩冷哼一聲，眼神中流露出戲謔。“是不是覺得從我們這裏得到本源力量的可能性太小，準備在教廷那邊埋下一枚棋子，碰碰運氣呢？”
查理和威廉聽到這話，雙雙皺起了眉頭。
梵天直視著歐羅薩的目光，聲音裏不禁也帶上了一縷怒意，“萬年來我族為巴斯克皇室出生入死，就換來老王爺如此評價嗎？”
“好了！”威廉皇帝站起身來，走到針鋒相對的兩人之間，笑道：“兩位都是縱橫天下的英雄，何必為了一個小家夥傷了和氣？依我看，人才培養方麵雖然是教廷的強項，但我們三大帝國這些年也是精英輩出，未必就會輸給他們。”
畢竟是一國之君親自調停，歐羅薩和梵天不再言語，各自負手而立。
“是啊！和我巴斯克皇室不同，威廉陛下那邊可以說是國運昌隆，枝繁葉茂啊。”查理輕輕地摩挲著輪椅的紫檀木鏤花扶手，不無感慨道：“泰勒大王子足智多謀，統帥南疆軍團縱橫大漠十年不敗，可謂領兵奇才。”
威廉的臉上浮現出一縷古怪的神色，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泰勒大王子天縱奇才，若論謀略，三大帝國無出其右者，隻可惜大王子的弱點也同樣明顯。”梵天眼神掃過眾人，在威廉皇帝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哦？願聽將軍高見。”威廉平靜地問道。
“大殿下謀略無雙，在下也是十分欽佩的，這本是他最大的優勢，同樣也是他最大的弱點。”梵天頓了頓，接著說道：“大王子當年統兵之時，在大漠同獸人周旋十年之久，但恕我直言，這十年間，並沒有一場大規模的會戰。殿下取勝的，全是一些出奇製勝的小戰役，不足以挫傷埃尼爾王國的實力。大殿下雖然是一名優秀的軍隊指揮官，但終究是詭道有餘，王道不足。”
威廉的臉
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緩緩道：“那依將軍之見，亞瑟這孩子怎樣？”
“亞瑟殿下統帥鎮國龍騎，殺伐果敢，三年前曼林叛亂能在一日之內平複，亞瑟王子功不可沒。隻可惜……”
“不必說了！”威廉平靜地打斷了梵天的話，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亞瑟畢竟還年輕，年輕人犯下一些錯誤，就連希文都會原諒他的，不是嗎？更何況，我那個大兒子的心機實在可怕，亞瑟在他麵前要想不犯錯誤，談何容易。梵天將軍，朕一向對您敬重有加，但曼林平叛這件事，請您務必照拂我這張老臉，不要再提了。”
梵天微微躬身，不再言語。
“好了，亞瑟年紀還小，總要經曆一些磨難才能擔得起大任，年輕的時候多碰壁未必是件壞事。”查理在一旁勸道，“不過，這些日子我看亞瑟和愛琴公主站在一起，怎麽看都是天生的一對兒啊，哈哈！雅裏安要是能和神族血脈聯姻，那我這個瘸老頭子哪怕是爬，也要爬到曼林城去討一杯喜酒喝，哈哈！”
威廉麵無表情地看向窗外，梵天和歐羅薩同時皺起了眉頭。屋子裏一時間靜了下來，隻聽得到查理略帶沙啞的笑聲。
“海神安菲特裏忒後裔，確實值得敬畏！”歐羅薩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作為唯一繼承了“鎮海魂歌”的安菲特裏忒血脈，愛琴公主現在已經可以視為安格魯帝國的儲君。在浩瀚無垠的大洋之上，誰也不能否認她強大的力量。老實說，就算是梵天和我，在海中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梵天微笑道：“老王爺倒是很了解我，不過就算是在海上，我要想走，那小丫頭也是攔不住我的。”
歐羅薩的話語中難得地透出些許暖意，揶揄道：“火鳳凰族長大人，麵對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你怎可不戰而逃？”
“鎮海魂歌的領域方圓十裏，在這片領域裏，沒有愛琴公主，隻有海神安菲特裏忒。我老人家雖然縱橫大陸，但在海上，我還沒有不自量力到去挑戰海神的地步。”感覺到歐羅薩話中的暖意，梵天的語氣也緩和了一些。
歐羅薩點了點頭，繼續道：
“鎮海魂歌施展時需要無窮的水元素，而在大陸上，提供如此巨量水元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對我們陸權國家來說，鎮海魂歌雖然威力無窮，卻沒有太大的威脅。更何況，故老相傳，唱響魂歌必須以燃燒生命為代價，愛琴公主縱然年輕，這一生中能施展魂歌的次數我想也不會超過五次。”
梵天撫掌而笑，眸子裏的精光卻從威廉皇帝的身上一掃而過。
“老王爺的見識果然不凡，朕很是佩服！”威廉的臉上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定。
感覺到威廉皇帝略帶戲謔的語氣，一瞬間，歐羅薩雙眼中滿是呼嘯的冰風，冷冷道：“要我說，這世間哪有什麽無敵的魔法，全都是虛張聲勢罷了。我的暴風護盾數十年來號稱絕對防禦，今天還不是被一個無名小子輕鬆破去？鎮海魂歌雖然威力無窮，莫忘了，傳說中神界的奇恥大辱，安菲特裏忒與上古十二終極戰士的決戰……”
威廉臉上古怪的表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
“嗬嗬，安菲特裏忒殿下早已在神界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們還是不要為她操心了。”查理在一旁不動聲
色地觀察著，似乎對威廉皇帝的表情變化很是滿意。
“不管怎麽說，亞瑟王子能夠和海神後裔聯姻，對貴國將來的國運總歸是有些好處的。唉，人老了，總愛嘮叨！威廉，你是知道的，我這個老頭子，對祖宗們留下來的那些話總是不能完全放下。”望著威廉的眼睛，查理皇帝有些不經意地問道：
“愛琴公主的身上，到底有沒有‘神之烙印’？”
梵天雙眼中掠過一抹血色，轉瞬不見。
“你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威廉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就算那孩子身上有，你又能怎樣？”
一聲歎息，查理不再言語。
“其實，要論天下英雄，十年之後，特拉維夫本來也是有機會的，極北荒原大融合的趨勢已經不可逆轉，很可能會出現一個龐大的第四帝國，這孩子可惜了啊。”歐羅薩不經意間轉移了話題，眼神再次落在梵天的身上。
梵天嘴角隱約帶著笑意，並沒有接過歐羅薩的話頭。
“特拉維夫是個意外，與梵天將軍無關。誰也不會想到瑪拉奇居然走了這麽一步棋，拉攏沙漠裏那群獸人，連帶向我們釋放和解信號。我不得不承認，老瑪拉奇確實是個好棋手。”查理擺了擺手，示意歐羅薩不要過多糾纏。
“瑪拉奇在教廷中曆來以溫和著稱，他提出的和平建議，從各方麵來看，似乎還是可以接受的，老查理你為什麽要拒絕呢？”威廉又坐回黃銅軟塌，緩緩道：“麵對著元素精靈使的**，我自問也是會心動的。”
“不能信，不可信，不敢信！”查理輕輕地倚在輪椅的靠背上，無力地說道：“這麽多年，我們在教廷身上吃的虧還少嗎？你居然還天真地以為教廷裏麵真的有溫和派？所謂的溫和與強硬，隻不過是慢性毒藥和劇毒的區別罷了。”
“相對而言，我個人更喜歡劇毒，少一些虛偽，更直接一些！”查理皇帝略微有些喘息，目光中流露出一片年輕人才有的熱切。
歐羅薩讚許地看了查理一眼，道：“陛下說的極是，在神聖的光環下，教廷的作為有多少隻能用齷齪來形容，瑪拉奇所謂的和平建議，不過是想讓那黑瞳少年接管巴斯克帝國罷了，雖然陛下如今沒有子嗣，但金色鳶尾花萬年的傳承也不是他一個紅衣主教能夠左右的。何況……”
“咳！咳！咳……”查理在輪椅上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歐羅薩的話。
威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輪椅上瘦削單薄的身體，道：“老友！多保重啊……你現在就是巴斯克的擎天大柱，一旦你撐不住了，這萬年的傳承就真的危險了。”
“放心，在安排好身後事之前，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下去。”查理用一方雪白的絹布擦了擦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真要是到了我死的那一天，我一定會給教廷那幫混蛋送上一份大禮的，一份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大禮！”
威廉眯上眼睛，目光投向了窗外。正午的陽光灑在競技場四壁的乳白色浮雕上，萬年來那一幕幕悲壯的史詩在陽光下如泣如訴……
“陛下，您該休息了！”梵天走到查理身後，雙手搭上了輪椅的靠背。
“嗬嗬，真的老了嗎？”查理自嘲地笑了笑，衝著威廉皇帝點了點頭，任由梵天把自己緩緩地推出了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