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自己隻剩下七年壽命時,我突然想起了小學時的思想品德課上老師曾經問過我們一個問題:當你隻剩下一天壽命,你會幹些什麽?

這個問題當時在網絡上也有很多人在討論,雖然我記不清當時點讚數最高的那個帖子說的是什麽,但至少那節課上同學們的回答我都記得很清楚,大多是陪陪家人之類天真爛漫的主意。

但我沒有這麽想,那時候的我似乎真的去仔細思考自己到底要做些什麽了——至少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例如去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

小時候的我也和朋友聊過不少關於生死的事情。當然這種問題對於那個年紀的孩子麽來說還是過於高深了,於是不管談論了多少次都沒能留下什麽比較深刻的回答。

但是直到這時,得知自己還剩下七年的壽命時——這個幾乎能夠一眼望得到頭的時間——我從這時似乎逐漸理解了等死是多麽折磨人的一件事情。

而現在我並不這麽想了,我計劃著自己多多少少應該再做些什麽。

但我就在下班後想去守望者咖啡店跟他們聊聊的時候,方才發現他們在八月三十一號就開始長期休業了。

這都過去半個月了,他們要休養的話這會兒也該回來把店麵打掃一下了吧。

我回到公寓的時候宮城也正好想要敲響漢娜家的房門,見我回來了也解釋道:“今天我本來想去咖啡店幫忙的,但是從三十一號開始就......”

“我剛剛也去過了,漢娜之前找過你問過那會兒的情況,另外有說過什麽嗎?”我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的能力能夠直接感知到漢娜在不在家的吧?”

“她........不在家。”宮城說道,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能力還能這樣用。

但在感知之後似乎稍微猶豫了一下才說漢娜其實不在家,宮城似乎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另外一些事。

“其實今天阿迪克斯來找過漢娜了,”宮城這時候說道,“剛剛隻是為了想騙騙你的,沒想到我的演技還不夠啊,哈哈......”

根據宮城的說法,今天阿迪克斯尋著漢娜登記在咖啡店的員工信息找了上來,他們聊了一些事,但似乎怕宮城偷聽,就說了句‘有新任務’便一並走了。

而宮城的專業下午才有課,想著能稍微晚點出門了,但就在自己剛剛洗漱準備起床時就感知到了來找漢娜的阿迪克斯。

之後便立馬跟了上去,本來想著看看能不能識破趙啟雲背地裏的小計劃,但趙啟雲似乎早就知道了她會跟上來,很快就把她甩掉了。

宮城又獨自一個人找了很久,但最後還是空手而歸。之後她又去威廉·克裏夫的事務所看了看,他還沒有回來,這段時間我和宮城路過的時候總會去看看威廉·克裏夫在不在,但也總是沒有任何收獲。

宮城在下課後去咖啡店看了看,她覺得至少趙啟雲會留幾個人在這裏看店的,但就如我之前看到的那樣,沒有任何人。

在回來以後便想敲敲門看看漢娜有沒有回家,與此同時就見到了我。

“唉,就這啊,他們幹這事又不是第一次了,趙啟雲不也經常玩失蹤嘛,這次隻是多帶幾個人而已。”我一邊打開自家房門一邊說道,見廖佳不在家便繼續說道,“今天怎麽沒想起來繼續跟著廖佳?暑假前你倆不經常在一起嗎?”

“今天我倆本來課時都差不多長的,但她好像和朋友出去玩了,就把我趕走了。”宮城有些失落地說道,她好像沒什麽朋友。

“算了,今天晚飯你到我家來吃吧,我下廚。”我一邊側身邀請宮城進我家一邊說道,“不過說起來上次你感知到高程他們了嗎?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再露麵了啊。”

“他們死了。”宮城沒有進門,而是站在原地說道。

“什麽?”我以為我聽錯了,宮城隻有四分之一的天朝血統,一半的日本血統,還有四分之一的不知道哪個國家的白種人血統,盡管中文說的確實挺不錯的,但還是日語和英語說得多,難免會有一些口音。

宮城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我瞬間愣在了原地,我從來沒想過在那場混戰之後該和他們怎麽相處,這一個多禮拜都沒有想過。

然而就這樣一問,我整個腦子真的瞬間空白了,過了幾秒問道:“他們......怎麽死的?”

“那時候掩護我們撤離的時候死的,雖然‘義者’放過了我們,但沒放過他們。”宮城說道,“對付我們是主要的,但處理到他們也不是什麽可做可不做的事情”

“不不不,先讓我想想........”一邊坐到我家門口的一張小板凳上,“你的意思是,那時候我們被我們的敵人掩護著撤退了?”

“是的。”宮城說道,“你不要緊吧?這件事難道對你打擊很大嗎?”

宮城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們,一直認為之前【監督者】找上門之後他們走投無路才投靠我們的,隻要等到合適的時機依舊會與我們為敵。她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他們算計好的,而在感知到他們死了以後,也覺得他們活該。

“我真的不太理解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當時他們還想和我套近乎來著的........”宮城繼續說道。

“但是他們隻是試驗品啊!”我有些崩潰地說道。

在那場混戰的前夜阿克利之前和我單獨聊過,我本來還不待見他們,但他用自己的能力讓我讀取了他的記憶。

雖然威廉·克裏夫和顧雲都認識他們,甚至趙啟雲都有可能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情況了,但我現在依舊覺得最了解他們的人應該是我。

阿克利拜托我們之後去他們家取東西,並且幫忙交給他們的家人。我想著他們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幫忙送東西這種事也不是什麽特別麻煩的事情,也就五個人嘛,到時候訛點跑路費也不是不行,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意思.......

我把他們的真實情況告訴了宮城,期間總是需要深吸一口氣來緩解一下心情。被灌輸記憶的感覺現在還沒有完全消散,我本來也可以對宮城這樣做的,但我沒有那麽做。

“哦,這樣啊,那你好好記著他們吧。”宮城說罷便打開了自己的家門走了進去。

見她似乎對我的想法有了什麽意見,我也不再準備和她繼續聊下去了,也默默地拉上了門。

我依舊坐在那張小板凳上,雙手捂著臉。雖然阿克利找我談話時沒有消耗過多的時間,但被灌輸了大量的記憶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這幾天夜裏總是夢到那些事情,我甚至覺得那些事情的主人公是我,直到今天我終於逮到了宮城這個絕對會告訴我當時他們情況的人。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事實卻是這樣,這一下子我真的整個人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顧雲打來的電話,現在的電話都實施了實名製,電信詐騙確實少了很多,後期調查也確實方便了很多。

“廖川,我們從25號區域那裏拿到了高程他們幾個人的屍體了,準備明天把他們安葬在邊界處的一個專門搞衣冠塚的墓園裏,到時候你要不要也來一下?”顧雲說道。

“我........是不是不太合適?”我努力調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後說道,“那可是公眾場所啊,應該還要上新聞什麽的吧?”

“不會的,就我、穆勝和章月,再算上你,四個人。”

“我......晚上再給你答複吧,現在有點事。”

“那.......記得聯係我,別忘了。”

我應了一聲之後便掛斷了電話。先是澤龍,然後是我的父母,再是陳山,現在又死了五個人,作為普通人的我甚至覺得是自己殺死了他們。

顧雲似乎就在剛剛短短的對話裏就看出了我的心情,我並不知道為什麽還要為他們幾個人立衣冠塚,難不成他們覺得高程幾個人在【監督者】來鬧事的時候保護了些什麽人嗎?

應該是的吧,要不然安全局那幫子人是不會花那麽多力氣把他們的屍首撈回來的。

我從口袋裏拿出了阿克利交給我的他們五人住的公寓的門禁卡,上麵都寫著各自的名字。說起來最重要的應該是要怎麽麵對他們的家人,顧雲他們喊我去參加他們的入葬儀式應該就是為了順便把這個包袱扔給我吧。

我的腦子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運行空間去想這件事了,我一點東西都沒有吃,甚至沒有洗漱,立馬走進自己的臥室,倒到了**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午夜十一點了,廖佳已經回來了,她正在洗澡,淋浴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一邊還哼著歌。看來她和她朋友玩得挺開心的。

出乎預料的是我竟然沒有做任何夢,連那些記憶都沒有再次湧現出來。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總是做那些夢,自己的能力不知不覺之間就發動了,然後在我睡著時暫時屏蔽了那些記憶。

我從**坐起身來,現在的感覺比那會兒要好了很多,饑餓感一下子就上來了。但是我沒有立馬走出房門去找吃的,要是碰見廖佳我怕她又問我些什麽。

所幸明天是禮拜六,要是狀態不佳也不會引發什麽不好的事情。安仁暫時肯定不會再來找我們了。

畢竟又多出了【灰雀】和斯溫伯恩這兩撮已經和他們正式開戰的敵人了,身為一個地下組織的老大,安仁肯定再派人調查和布置了。

說不定趙啟雲這次就是出去整他們的事情,畢竟整個局勢不會因為我們的個人原因願意停戰個幾天,等我們恢複了再繼續打的。

看來這次真的沒辦法了啊,隻能自己慢慢等哪天有進展了再說了........

我打開手機給顧雲發了一條短信,說明天會去他所說的那家墓園的,顧雲似乎就在等我的消息,很快就把時間地點發給了我。

等第二天到了地之後,他們確實隻有三個人,沒有任何媒體和其他人。

“這是他們的骨灰盒?沒想到這麽小啊。”我說道,顧雲手裏拿的五個盒子正是高程幾人的骨灰盒。

“是的,我們已經和墓園的人談好了,這是掩飾,”顧雲說道,“位置已經安排好了,趕緊過去吧。”

我跟上了他們的腳步,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從大約一個月前知道了自己父母去世的消息後,安全局也幫忙買了兩塊墓地埋葬了他們,但我和廖佳一直都因為各種原因都沒有去祭拜過。

看來這兩天要是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的話得去一下了。

走在一邊的穆勝對我說道:“阿克利跟你說過了吧,讓你幫他們整理遺物。”

“是的,還拜托我去拜訪他們的父母,”我說道,我早就打算好不對他們進行任何隱瞞了,“難不成你們也想一起去嗎?”

“那倒不是,我調查到他們的父母基本上都已經退休了,巴比特和貝拉米的父母已經搬家到了23號區域了,其他三個人的家庭成員還住在24號區域,都還挺近的,到時候我希望你不要對他們有任何隱瞞。”穆勝說道。

“別來指揮我,我可沒求過你們辦事,再說了你們也不是有公益項目的嗎?這麽想做好事就自己做去。”

“哎呀別這樣嘛,看在上次去25號區域把你們撈回來的份上,幫幫忙嘛。”

“也行,要不你讓你們這個可愛的隊員下午陪我去給我爸媽掃墓,正好扮演成我的女朋友,我爸媽挺喜歡她這種小姑娘的。”

“章月,你看可以吧?”

穆勝真的轉過頭想讓章月扮演成我的女友來和我做交易,而章月並沒有立馬拒絕,而是思考了幾秒鍾說道:“如果是隊裏的任務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好,那就是同意了,廖川,去吧。”穆勝有些得意地說道。

“行吧,不過我還有一個小要求。”我說道,“你得派人保護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