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四座。

老太太直接聽愣了。

楚蘭馨則是充滿探尋的隔桌看著她。

冷非凡雖然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但他完全沒料到她會現在挑明。說不出什麽滋味,仿佛有些生氣。

他就坐在雨荷身邊,側目,久久看著她不說話。直到老太太終於回過神來問:“你說什麽?”語氣裏裹著難解的怒意,和失望。

孩子都有了,現在又說不結婚?這讓老太太無論如何接受不了。

雨荷說完其實就後悔了,不管她和冷非凡怎麽樣,總歸是不想看到老太太難為。老人家已經在朋友圈裏將她抬到冷家少奶奶的位置上,她現在說不結婚,等於直接打了老太太的臉。況且,她看得出來,老太太的確是抱重孫心切……

所以麵對老太太的質問,雨荷心虛的低下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隻好拿父親的失蹤來做借口:“我……我爸爸現在被人綁架還生死未卜,作為他唯一的女兒我在這個時候結婚……”

老太太也知道曲東明被綁架,但顯然不認為這是可以不結婚的理由:“爸爸不再在,不是還有你奶奶嗎?她也可以參加你的婚禮,見證你的幸福。況且你奶奶也不能一直住在療養院,就趁這個機會把她也接出來,我們兩姐妹正好可以做個伴兒。”

“不,奶奶千萬別。”雨荷一聽要把她奶奶接來,心慌起來:“我奶奶回來見不到我爸,我該怎麽跟她解釋?她一大把年紀了,又體弱多病,我不想看到她擔驚受怕。”

“可婚期已經向媒體披露過了,這樣出爾反爾,還指不定讓公眾怎麽猜測我們家呢……”

兩廂僵持不下,冷非凡隻好麵無表情的出麵圓場:“奶奶,這些事交給我來處理。雨荷說的也有理,畢竟那是她爸,心理上這個疙瘩總是要解開的。”

楚蘭馨也揣著曲東明被綁架的事,心情忐忑。她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卻一時不能會兒想不透這裏麵的哏節。並且蘇淺溪自殺,她認為多多少少和曲東明始終擇不出對自己的感情有關。

心生愧疚,她也不便多說什麽。

……

晚飯後,楚蘭馨要回老宅。她慣常住在那邊。

雖然女兒懷孕需要人照顧,她也極想留下來補償些母愛,但老太太在,她生怕自己母愛的天性流露太過,再節外生枝。況且老宅那邊有她和冷聖榮曾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覺得冷聖榮還在,陪在她身邊。

車子出了聽香水榭,遠遠的,她看見逸風和一個男人在路邊交談著什麽。楚蘭馨隔窗仔細辨認了一下……是她派去警察局打探消息的助理。她於是讓司機停車,自己走過去。

逸風側目看見楚蘭馨朝這邊過來,最後叮囑了一句:“就照我剛才教你的那樣說。”

說完轉身迎過去。

其實警察局那邊一丁點消息也沒透露,但逸風覺得:沒有消息楚蘭馨一定還會通過其他途徑打聽。所以讓助理告訴楚蘭馨:曲東明和蘇沉沉已經被列為綁架案立案偵查,讓家屬配合,等著綁匪的電話。

這也幾乎等於什麽都沒說,但總好過她聽到“沒透露半點消息”後更加恐慌。

但警察不露半點消息……這讓逸風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麽。

送楚蘭馨回老宅後,他便很快又找到冷非凡。

聽香水榭的書房裏,逸風抽絲剝繭,和冷非凡一起透徹的分析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一致認為,警察有可能在利用他們做魚餌想釣隱藏在洛城、開始虎視眈眈盛世的那股暗勢力。大概警方也了解到這會是個“大人物”,所以很謹慎。鑒於此逸風鬥膽建議,冷非凡可以主動一點,和警察謀求合作。畢竟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冷非凡這時從轉椅裏起身,緩緩走向窗邊,習慣性的雙手插進褲袋。

窗外忽然下起細雨。全落地玻璃窗上立刻有密密的雨絲劃過,形成極小的細流。院子裏的遊泳池水在輕風和細雨中靈動的跳躍,漾起小小的一層碧藍波紋。目光所及的草坪被雨絲浸透,也發出柔和的、令人很舒服的聲音。

這一切太美好,冷非凡臨窗而立凝神靜聽,良久,他突然問:“逸風叔叔,盛世很快又會陷入一場災難。如果說五年前的是內憂,還好對付。那麽它即將麵對的將是對手毒辣的外患,您……還確定,要陪我、和我母親一起嗎?”

逸風認真聽著,豈能聽不出他話裏的弦外之音?

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遇事冷靜,心思縝密。這時候說出這種話無非兩層意思。一是試探他對集團的忠誠,二是想了解他對他繼母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說到忠誠,逸風坦言:“人在二十歲的時候追求金錢、利益,三十歲時候追求認同感,等到四十歲就會主動去承擔一些責任,到了五十歲,會極渴望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付出所有的感情。我二十歲的時候為了金錢做過很多在世人看來無法容忍的事……關於這方麵,你不用去查,你也查不到,因為你的父親已經幫我抹掉了一切,我的人生是從三十歲開始的,在強烈追求認同感的時候,很幸運的被你父親拯救……”

話說到這裏,他已無需再交代太多。其實他知道冷非凡更想知道的是後者,可不知是出於一個內斂男人的害羞還是現實裏的身份地位之別,他接下來關於對他母親情感方麵的話,並沒有說出口。

冷非凡聽他欲言又止,微微牽了下嘴角轉身看向他。良久,才別有意味說:“我母親是個好女人。”

逸風果然不太自然的看向別處,努力平複了心裏的害羞情緒,才又十分正經的麵對他:“她女兒也是!”

這下,換冷非凡不自然了。

叔侄倆你來我往,相互點到彼此心裏最癢癢的地方。想想自己喜歡的女人,似乎誰的處境都不樂觀,所以相視而笑,彼此放過。

……

冷非凡回房休息時,已是深夜。老太太在一樓的主臥已經睡下。

經過雨荷的房間,他心懷僥幸的推了下房門。可結果令他失望……房門緊鎖。冷非凡失望的深歎了一聲,想找鑰匙來直接把門打開,又怕惹得她情緒激動,反而不好。

正猶豫著,剛

入駐進來的家庭醫生拿著儀器從花廳方向過來,路過廚房輕聲叫了遲嫂。遲嫂從廚房端著杯熱好的牛奶出來,兩人一起朝雨荷的房間走來。

遲嫂一看冷非凡這個樣子就知道什麽情況,微笑著打趣他:“大少爺晚飯沒有吃飽,在這裏‘偷吃’閉門羹充饑?”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這時倒像個表達心意被拒絕的初戀小男生,尷尬的搔搔後腦,退後一步,示意遲嫂敲門。一旁的醫生掩唇而笑。

不過,倒是個極有眼色的。笑過之後,她貼心的說:“孕婦這種時候其實很需要丈夫的陪伴。這是心理上的渴望,所以冷少不必介意少奶奶言語上的衝撞,您的陪伴和嗬護,她心裏其實感覺得到。”

冷非凡虛心的聽著,點點頭。

遲嫂敲了門問裏麵的人:“大少奶奶您休息了嗎?”

門裏無人應答,但是不一會兒傳來穿著拖鞋的腳步聲。隨後門上清脆的響了一聲鎖芯相撞的聲音,門被從裏麵打開。雨荷卻並沒有拉開門來看,而是直接反身又回到了秋千上抱腿坐著。

她一直就保持著這個姿勢。

遲嫂把牛奶放到秋千旁邊的小圓桌上,輕聲漫語叮囑:“趁熱喝了吧,牛奶幫助睡眠,對寶寶也好。”

雨荷沒說話,卻很聽話的伸手去夠牛奶。遲嫂幫她遞過來,她接下二話沒說一口氣喝掉。

醫生此時已支好儀器,斟酌著語氣問:“少奶奶,我們再來檢測一次?”

現在所有人似乎都在小心翼翼。

雨荷並不喜歡這種氛圍,可能她表現出來的不開心情緒影響到了大家。所以下秋千時,她有意對那個醫生笑了一下說:“好啊,我要怎麽配合?”

醫生見她終於露了笑模樣,頓覺輕鬆百倍。接下來有些不太好要求的話也說的極自然:“褲子脫掉一條腿平躺在**。我們這次要做一個‘更深入’一點的檢查。”

她說著神秘的用拇指和中指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雨荷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麽檢查,但是聽到她說需要“脫掉褲子的一條腿”,立刻覺得不好意思。

但她也知道這種檢查非配合不可,所以猶豫著點了頭,轉身撩起衣角正打算褪掉褲子,看見冷非凡站在床邊。

她一下子尷尬起來,臉上不由自主的發熱,她連忙咬唇看向別處。

雖然與他多親密的事都做過,肚子裏這個孩子……也是他直接“使壞”的結果。但,都已經說了分手……

有些事即使感情最好的時候還是會害羞,何況這種尷尬的境況之下。

雨荷頓在那裏不動,也沒趕他出去,但她渾身散發的氣場已經足夠冷的拒絕了他。

拒絕他參與他孩子的一切。

冷非凡忽然想到她在醫院裏說的那句“這個孩子未來不管任何情況都和你、和冷家沒有關係”,那時,他以為她賭氣的成份多一些,現在看來,她竟是認真的。

分手,是認真的。

孩子不讓他管,也是認真的。

這樣想著,有一股火,漸漸在他胸腔裏淤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