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窮途末路

震懾住了族人,李若凡鬆了口氣,殺人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可是自己的族人桀驁不馴,要真真收複他們卻並不太容易,可是不管怎麽說,局麵總還算穩定。

隨即,又是一件事湧在了她的心頭。

從此以後,蒙古人固然是要附庸,可是到底是附庸在誰身上呢?沒有靠山,什麽都是虛的,大明朝有誰可以托付?那個皇帝嗎?這樣的人……雖然貴不可言,卻也糊塗的讓人想痛打他幾頓。

李若凡和朱厚照早已熟識,她已經太清楚朱厚照了,朱厚照確實是貴少爺的命,卻絕不是個好皇帝,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是。

李若凡讀過漢人的書,漢人們向往的君主有許多氣質,或是愛民如子,或是穩重端莊,或是勤懇執政,可是這些,都和朱厚照無關。

將蒙古鐵騎依附在這麽一個不太靠譜的人身上,是不值得的。

誰知道將來有一天,他的身邊又來了個王謹,突然改變對蒙古的態度。

她沉默了。

隨即眼眸掠過了一絲冷色,可是隨即哂然一笑,她當然不能殺死他,他是天子,貴不可言,動了他一根毫毛,那麽這天下雖大,她也無路可走。就是那柳乘風,隻怕也會追殺到天涯海角。

可是……卻不是沒有辦法。

李若凡想起了一個人來,她呼喝了一個侍女來,道:“去把劉瑾請來。”

“劉瑾是誰?”

大明誰都認得劉瑾,偏偏對蒙古人來說,劉瑾實在陌生,畢竟漢人的俘虜不少,有官員、有武將,也有太監,兵卒,誰會記得這個名字。

李若凡淡淡道:“那個太監。”

太監有幾個,不過李若凡一說那個太監。侍女就明白了,那個……不就是被汗王抽了幾十鞭子送去喂馬的那個嗎?看來汗王還沒有忘記他,她飛快去了。

隨後,衣衫襤褸的劉瑾很是苦逼的進來,他這一輩子也沒吃這麽多苦頭。一身嫩肉如今已是曬得有些黝黑。全身上下沒少鞭痕,蒙古人最看不起太監,認為一個男人連男人的象征都沒有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這樣的人活著還不如死了。再加上劉瑾雖然照料人有一套,可是照顧馬這種技術活卻玩不轉,結果馬的主人們少不得要為自己的心愛戰馬聲討一下公道,拳打腳踢都算輕的。

聽到李若凡相召,劉瑾忐忑不安。一進這帳子納頭便拜,隨即便哭,他心裏盤算,女人多半是心軟的,自己多哭一哭總是沒有錯,一邊哭一邊磕頭,扯著嗓子道:“奴婢萬死,奴婢萬死……”

李若凡上下打量他,嘴角浮出一絲輕笑。隨即她站起來,慢悠悠的道:“起來說話吧。”

說的是很純熟的漢話,音色也很好聽,仿佛黃鶯鳴叫。

劉瑾小心翼翼的站起,弓著腰。腦袋垂著,不成人形。

“本汗聽說,你和楚王柳乘風有過節?”

“是……是有一些,楚王多半是瞧奴婢不慣。所以對奴婢苛刻了一些。”

劉瑾拿不準李若凡這話什麽意思,於是故意把話說的含含糊糊。

李若凡冷笑。道:“你騙本汗?你以為你那些事本汗就不知,這一次就是你鼓動了你們的皇帝出京,為的就是躲避柳乘風是嗎?實話和你說了吧,現在本汗已經與楚王議和,楚王要本汗交出陛下和你。”

聽到這話,劉瑾寧願自己繼續去做他的馬倌,駭然道:“不……不可啊,楚王對奴婢的成見甚深,若是將奴婢交給他,他非打死奴婢不可,奴婢能伺候人,尚能端茶送水,大汗若是不棄,奴婢願生生世世伺候大汗,請大汗……”

李若凡幽幽歎氣:“你想跟著我?你可知道,便是我,從此以後也將成楚王的私產了,你跟著我又有何用?怎麽,你這麽怕死?”

劉瑾更是駭然,他當然清楚自己犯下的事,就算柳乘風不收拾他,一旦回到了京師,太後也絕對剮了他不可,以他的罪名,淩遲是絕對逃不掉的,不在他身上割幾千刀也難消人家的心頭之恨,劉瑾是打死也不願回去。他連忙帶著哭腔道:“大汗,奴婢萬死,奴婢……”

他的嘴唇不斷顫抖,身如篩糠,整個人連話都說的含糊了。

李若凡微微一笑,道:“這麽說吧,你若是想活,辦法隻有一個。”

劉瑾道:“還請大汗示下。”

李若凡卻是輕抿著嘴,嫵媚一笑,道:“還需本汗示下嗎?你自己清楚,好了,話也說到這裏,你下去吧,本汗會讓你吃一頓飽飯,換一身好衣衫,你好好歇息,就這幾日功夫,你也該回去了。退下!”

劉瑾整個人渾渾噩噩,退了下去。

到了第二日,李若凡帶著軍中的丞相、太尉們又去了一趟漢營,商量具體細節,柳乘風見李若凡沒有將皇帝送回,不滿的道:“陛下人呢?”

李若凡恭恭敬敬的道:“大明皇上說,他無顏見楚王殿下,所以請殿下立即通報大明朝廷,讓朝廷委派欽差前來接人,他不願在這裏久候,有人來迎接之後,他會直赴京師,至於這裏的事,仍然交給楚王來辦。”

柳乘風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朱厚照說出這種話來,確實是他的風格,皇上要麵子,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與自己見麵,想必還需要一些時間適應。

既然如此,那麽就讓京師來接人吧。

所謂的細談,其實就是讓蒙古上下全盤接受柳乘風的所有條件,其實蒙古人平時別看愣,關鍵時刻還是很識時務的,這也是為什麽,當年太祖和文皇帝在的時候,他們在大漠裏叉著手不可一世,等到明軍一深入大漠,他們立即從正規軍成了遊擊隊,還是那種堅決遊**絕不敢出擊的那種。

柳乘風送走了李若凡人等,隨即便上了一道奏書,奏書用急報傳入京師,內閣頓時振奮,張太後親自敲定了迎聖的人選,時任禮部侍郎的劉慧。

劉慧的心情自然愉悅無比,他的這個差事不錯,隻是出京一趟,去了蒙古大營裏把人接回來,別看差事簡單,可是功勞卻是不小,這可是迎聖的功勞,好大一筆政績,他興高采烈的帶著一隊勇士營軍馬出了京師,直奔蒙軍大營,蒙古人倒也實在,見是人來了,立即交割了一大票的漢人俘虜,當然也包括了朱厚照。

這一路朱厚照都沒有做聲,以他的性子,自然不會有絕處逢生的喜悅,反而感覺大難就要臨頭了。他犯下了這麽大的事,幾乎已經可以想見回京之後大臣們對他冷漠的眼神和太後的斥責了,朱厚照是個愛麵子的人,對一個少年人來說,所謂的麵子就是受人的輕視。

因此一路上他鬱鬱不樂,有時還故意開小差,一天走了十裏路,他便要求就地歇息,說是身體不適,皇上有了旨意,大家也隻能照辦,於是隻得紮營。

在營裏,朱厚照卻是睡不著,而劉瑾則是側立在他的榻前,不斷的猜測著皇上的心思。

皇上不想回京。

劉瑾熟知朱厚照的心思,因此又冒出了個大膽的念頭。

他犯下了滔天大罪,雖然那劉慧不敢拿他如何,可是劉瑾卻是知道,這欽差雖然沒有動自己,是因為知道回去之後,自然會有太後和朝廷來處置他,這個時候劉慧沒有必要冒著與皇上翻臉的風險對自己動手,可是一旦回到京城就大大不同了,到了那時,自己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混到了這個地步,劉瑾真是想哭,他自然是想到了逃跑,可是逃跑還不保險,他必須還得加一層保險,隻有皇上在身邊,自己才是絕對安全的。

他眼眸深邃的看著朱厚照,笑吟吟的給朱厚照掖了被子,道:“皇上現在能回京城了,可是奴婢看皇上為何總是鬱鬱不樂,難道回去見了諸位大臣和太後娘娘,皇上不值得高興嗎?”

他刻意在說到張太後和諸位大臣的時候加重了語氣,以他對皇上的了解,知道此時皇上對頭痛的就是他們,皇上不知如何去麵對。

朱厚照果然不悅了,道:“高興什麽?高興讓人笑話嗎?”

劉瑾忙道:“奴婢該死,皇上,其實這天下誰敢笑話您,您是天子,九五之尊……”

“少說這些虛的,這些人是什麽德行朕會不知,朕隻是犯了一些小錯,他們尚且個個激憤的像是鬥雞一樣,這一次朕擅自出京,真不知他們這一次會如何。”

劉瑾眼眸掠過了一絲喜色,道:“陛下,其實陛下不想見他們,也是可以不見的。”

“你這話是何意?”

劉瑾道:“奴婢知道天下還有一個去處,那裏風景優美,很是宜人,皇上不如巡幸那裏,便不用再見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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