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鑒和鐵牛回到王舍國,但街道上空空如也,人們仿佛全都消失了。

鱷魚潭方向傳來悠長的號角,沈鑒臉色一變:“咱們快去,晚了就來不及了!”兩人又急奔至鱷魚潭旁,但見摩肩接踵,果然全體國民都在此等候。

白象·哈曼身披金燦燦的法袍,在侍衛的簇擁下坐於寶座。他身旁高高的法台上,一個頭戴猙獰飾品的祭司剛將青牛宰殺完畢,鮮血順著台階不斷的往下滴。

哈曼望見二人,微微冷笑,高聲說道:“請二位使者上前!”

人們無聲的讓出一條路,沈鑒和鐵牛眾目睽睽下走到國王身邊。

哈曼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二位既然到此,就同本王一起觀刑吧!”

沈鑒冷冷道:“陛下不是去海外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哈曼反唇相譏:“國中有人煽風點火,本王不得不歸。”

沈鑒哼了一聲,把目光重新投向鱷魚潭。

哈曼高聲道:“帶第一組犯人!”

沉重的柵欄門打開,侍衛推過來三個人。沈鑒看了不禁大驚失色,竟是都蘭夫婦和他們的孩子。

沈鑒怒道:“他們犯了什麽罪?”

“叛國投敵,這罪過還不夠嗎?”

沈鑒咬牙道:“就算大人犯法,孩子也有罪嗎?”

哈曼道:“你們大明不也是動不動就株連九族?本王隻殺一家三口,已經十分仁慈了。”

如狼似虎的侍衛舉起長矛往前一刺,三人踉蹌幾步,後麵的柵欄便轟然關上。

孩子頓時大哭起來:“爹,娘我害怕。”

夫妻抖如篩糠,二人抵著額頭把孩子護在懷裏,說道:“小寶別害怕,一會兒就沒事兒了……”

這時隻見潭水如沸,陣陣腥氣衝天而起,無數鱷魚張開血盆大口朝那一家三口撲過來。

沈鑒顧不得說話,竟從看台上一躍而下,翻過柵欄躍入潭中。

眾人驚呼不止,一時大亂。

鐵牛本想也跳下去,但想起來時沈鑒交待他的話,咬了咬牙悄悄溜到一旁。

潭中,沈鑒拔出雁翎刀護住三人。此時第一條鱷魚已撲到跟前。

沈鑒揮刀砍去,雁翎刀砍中粗厚的鱷皮,竟猛地往回一彈,而鱷魚卻毫發無傷。

沈鑒心中一涼,他久聞鱷魚又稱“豬婆龍”,一身厚皮刀槍不入。今日被幾百頭鱷魚圍住自然是難以幸免。

可他生性倔強,不肯束手就戮,而是飛起一腳踢中鱷魚腹部。刀尖急轉剜向鱷魚眼珠。

鱷魚怎麽能識得刀法中的種種變化,但見一縷血花噴出,那鱷魚退到一旁。它疼痛難忍,就地翻滾,後麵的鱷魚聞見血腥,張嘴將同伴咬住,幾口便撕的四分五裂。

眾鱷大快朵頤,沈鑒在膽戰心驚之餘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鱷魚嗜血,隻要是嗅見血腥氣不管是什麽都會同等視之。

於是沈鑒趁眾鱷進食之際,看準一條較小的,手中鋼刀猛刺,正中那鱷魚腹部。

鱷魚群果然再次一擁而上,將這條也瞬間咬死。混亂中,又有其他鱷魚受傷,群鱷攪在一起難解難分。

沈鑒趁此良機對三人道:“快走!”

說罷回頭向柵欄狂奔。都蘭夫婦也反應過來了,抱起孩子緊緊跟隨在沈鑒後麵。

然而此時鱷魚分食已畢,再一次撲將上來。

離柵欄還有十幾步遠,一條鱷魚趕上都蘭夫人,張嘴便將她咬住。

令人驚訝的是,夫人被鱷撕咬卻一聲不吭。原來她怕自己發出聲響引得丈夫兒子回頭不能專心逃命。所以將這身體撕裂之痛強行忍了下來。

都蘭察覺到不對,見娘子已成鱷口之食,心中不禁悲痛萬分。他高聲道:“沈大人,別忘了你的承諾,把我兒帶到大明去!”

說罷雙臂奮力將孩子向外一擲,自己則扭頭迎著鱷群走過去。

沈鑒驚呼:“別做傻事!”可是人卻瞬間淹沒在鱷魚群中。

沈鑒緊咬牙關,將小孩兒夾在肋下,終於翻過柵欄。

背後是陣陣血腥和咀嚼聲,但他忘記了害怕,怒火在胸中燒個不停。

他睚眥欲裂的瞪著國王:“哈曼,你如此喪盡天良是要遭報應的!”

哈曼臉上的肌肉在一跳一跳的抽搐。也提高了嗓音道:“放肆,鱷魚潭乃我國刑場,你當眾劫走犯人,莫非不把我們的法律放在眼裏嗎?”

沈鑒昂然道:“你說對了,我就是不把它放在眼裏。怎麽樣?”

他指著哈曼鼻尖道:“誰敢動這孩子一根毫毛試試?”

哈曼國王氣得臉色發白,半晌後說道:“沈鑒,算你狠。不過別以為你是大明的人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他重新坐回寶座,拍手道:“來,把第二組人犯帶上來。”

隻見侍衛又押來一人到鱷魚潭前,卻正是間諜慕豪。

哈曼獰笑著道:“怎麽樣,沈大人可認識他嗎?”

沈鑒一驚,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沐豪哈哈大笑道:“國王陛下,那個蠻子是誰?我根本不認識。”

哈曼點了點頭:“不認識就好。我還怕得罪人呢。”

他說罷一揚下巴,侍衛中走出個身高力壯之人,揮起一條黑蟒似的鞭子,砰的抽中沐豪後背。

沐豪“哇”的一聲慘叫,頓時皮開肉爛。

哈曼不慌不忙地再次發問:“說,到底認不認識?”

沐豪臉上已冒出黃豆粒兒大小的冷汗。可他仍勉強抬起頭,惡狠狠的說道:“認識……認識你奶奶個腿!”

哈曼道:“好!有骨氣!”話音未落,侍衛揚手又是一鞭。這鞭子直抽得穆豪就地翻滾,叫聲中都帶了哭腔。

哈曼道:“別停下。把這廝給我抽到半死,再扔到鱷魚潭裏。”

他扭過頭對沈鑒道:“沈大人,這個狗間諜在我國內煽風點火妄圖顛覆。我治他的罪,您不會見怪吧。”

沈鑒氣得嘴唇發抖,喝道:“住手,別打了!”

哈曼冷笑著抱拳:“沈大人有何見教?”

沈鑒道:“我是他的上級,此人在你們國內的活動全是我授意的。”

哈曼哈哈大笑:“好,這是你親口承認的,就算傳到大明皇帝那兒去我也有理。沈大人知道這罪該怎麽判吧?”

沈鑒深吸了一口氣道:“不就是鱷魚潭嗎?我走。”

哈曼冷笑:“那就有請吧。”

沈鑒朝祭壇方向瞥了一眼,說道:“我走鱷魚潭沒問題。但是白象·哈曼,我走完之後你也要來走一趟!”

國王笑了,問道:“憑什麽呢?”

沈鑒道:“就因為你教唆眾人屠戮同胞,又借這鱷魚潭排除異己。三年以來葬身潭底的冤魂隻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就憑這難道你不該走一趟嗎?”

哈曼搖頭道:“捕風捉影。你說的不過謠言而已,不足為信。”

沈鑒冷笑:“你是不願還是不敢?往日說過,過鱷魚潭乃是讓天意裁決,無罪者就是往返十次也會安然無恙。況且設立之初你也的確這樣走過,可如今為什麽又不肯?莫非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成?”

眾人的目光唰的集中到哈曼身上,哈曼的眼皮跳了幾跳,突然怪笑著說道:“好,沈大人先請。若是你不死,本王會再走一次。不過……隻怕你沒有機會看見罷了!”

沈鑒道:“一言為定。”

哈曼獰笑:“放心,本王絕不食言!”

沈鑒對眾侍衛喝道:“讓開。”

人們讓出一條路,放他再次來到柵欄前。沈鑒摘掉雁翎刀,脫去軟甲。

軟甲內的油紙中,包裹著一件堅硬的物什。

他悄悄打開油紙,將其藏在身上,然後深吸一口氣,推開柵欄。

鱷群剛回歸平靜,忽見又有人來,再次蠢蠢欲動。

沈鑒往前邁了一步,群鱷嘩的一聲湧出水麵,呈扇形將他圍在中央。

沈鑒臉上滲出冷汗,但咬牙向前又邁一步。

眾鱷魚蜂擁而來,眼見就要將沈鑒撕成碎片,外麵的觀眾不斷驚呼,哈曼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然而當鱷魚離他還有數尺之遙時,突然全都停住了。仿佛撞上一堵無形牆。

沈鑒鬆了一口氣,邁出第三步,鱷魚突然轟然向後退卻,仿佛害怕沈鑒到了極點。

人們不禁議論紛紛,這情景和當年哈曼渡潭時何其相似。

沈鑒膽子大了起來。他一路小跑,平日窮凶極惡的鱷魚像驚弓之鳥般紛紛躲入潭底。

不出片刻,沈鑒安然度過鱷魚潭。

他走到對麵,揚著頭對國王喝道:“輪到你了,白象·哈曼。”

哈曼瞪大眼睛,臉上滿上驚恐之色,喃喃道:“不可能,你怎麽會知道那秘密……”

沈鑒道:“沒什麽不可能。”他又轉頭對目瞪口呆的人群說道:“什麽上天的裁決,你們都被他騙了。這鱷魚潭從頭到腳都是一個無恥的騙局。”

他再次對哈曼道:“下來呀,輪到你了!怎麽不敢了?”

哈曼嘴唇青紫,一個字也說不來。

沈鑒高聲道:“鱷魚不過是種嗜血的動物,怎能判斷誰有罪誰無辜?”

他從衣服中翻出塊白色的石頭捧在手中。

“你們看,這就是鱷魚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