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貪功心切爬上珊瑚岩,隻見除了佟剛外,居然沈鑒也在。沈鑒也是重金懸賞之人,他不禁大笑:“好,該著爺爺我今天發財!”

托拉納麵如土色:“你……你別碰他!”

軍漢獰笑道:“小崽子,先送你歸西!”說罷舉刀便砍。

托拉納把眼一閉,手忽然摸到沈鑒留下的腰刀,便本能的拿起來亂揮。眾人耳廓中隻聽鐺一聲暴響,緊接著火花四濺,軍漢的刀彎成鉤子形,轉著圈飛了出去。

這一下變故,兩人全都楞了。

軍漢看著自己被震得流血的虎口,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托拉納猛地反應過來,揮刀便砍。他始終是宅心仁厚,即使對方要殺他,生死攸關之際也隻用刀背反擊。

然而刀背剛碰到軍漢肋骨,他便如同斷線的紙鳶般飛出去,重重栽倒在地。

其餘四人大驚失色,軍官問道:“喂,怎麽回事?”

軍漢咳出一口鮮血:“那……那小鬼會妖法……”說罷昏迷不醒。

其餘人再不敢小覷托拉納,軍官使了個眼色,四人散開,慢慢爬向坡頂。托拉納雖有神力,但臨敵之際毫無經驗,一時間顧此失彼。

一個軍兵繞到他背後,托拉納大驚,回頭用刀背便斬。

可他一下想起方才被自己擊中之人的慘狀,心中不忍,刀距離敵人還有一尺遠便硬生生停住了。

軍漢可不管那麽多,雙手一提他肩膀,將他淩空抓起。托拉納雙腳亂蹬,大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軍漢知道他厲害,也不多說,雙手死死勒住他脖子,竟要將他活活扼殺。

托拉納急中生智,低頭向那人手上咬去。隻聽喀嚓一聲,那人慘呼不止,打著滾從坡上摔下。托拉納張口啐出兩團東西,竟然是兩根血淋淋的手指。

見此情景,剩下的三人中倒有兩個想逃跑。但那軍官早知道他們的心思,惡狠狠道:“誰敢跑我就宰了誰,快給我上!”

那兩人一是迫於上司的積威,二來也是貪欲使然,竟真的一前一後包抄托拉納。托拉納終是害怕,再次閉上眼睛拿刀亂揮一氣。

這回兩人學聰明了,並不和他上去硬碰硬,而是遠遠站著等待托拉納力竭。然而托拉納此刻神力無窮,就是揮上一天一夜也根本不會累。兩人等了半晌突然靈機一動,撿起地上的石塊狠狠向托拉納擲去。

托拉納雖然力大,可抗揍的本事沒長多少。一塊亂石飛來擊中額角,頓時鮮血長流。托拉納心中更慌,刀也揮得更快。

兩個軍兵見托拉納隻會這一招,不禁大為放心,他們用石頭打人是立於不敗之地,便扔得更起勁兒了。

但沒想到突然間鐺的一聲響,單刀碰巧擊中一塊石頭,那石頭改變軌跡飛向北側的軍漢。他隻覺眼前一花,飛石穿顱而過。整個人當場斃命。

另一人嚇壞了,再不聽軍官的招呼,奪路而逃。

這一舉動提醒了托拉納,他拍著頭道:“我真笨,怎麽忘了拿石頭打他們?”隨即撿起腳邊一塊石頭扔出去。

托拉納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隻瞄準敵人的小腿。隻聽啪的輕響,軍漢應聲而倒,與那手指被咬斷的人滾到一處。

此時強敵盡去,托拉納也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了。他轉過身對軍官道:“你打不過我,快逃命去吧。”

可軍官咬了咬牙,兩步趕到沈鑒身旁,舉起刀道:“小崽子,站著別動!若敢違逆,我一刀殺了他!”

這下大出托拉納的預料之外,竟一下蒙住了。

軍官究竟是大人,對付個小孩兒簡直易如反掌。他用刀柄在沈鑒身上狠狠一擊:“你敢不聽話?”

托拉納驚慌失措道:“我不動,你別傷沈大叔。”

軍官左右看了看,對托拉納道:“你先把船推到海中,再把這姓佟的背上去。”

托拉納囁嚅道:“你……你想幹嘛?”

軍官冷笑著用刀碰了碰沈鑒的脖子,托拉納嚇得臉色發白,立即照做。

軍官見他單臂抓起小舟如托蓮葉,心中也是吃驚不小。但越是如此,他便越佩服自己的頭腦。

同伴非死即傷。他回去以後獨吞賞金,這樣豈不是最完美的結局?

想到這兒,他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笑聲未絕,隻聽一個沉鬱堅毅的聲音道:“你高興得太早了。”

軍漢低頭一看,兩隻手不知何時被人死死攥住,抓住他手腕者正是方才像死人一般的沈鑒。

軍漢急忙掙紮,想重新用刀去頂沈鑒的咽喉。但沈鑒的一雙手卻如鋼鉗般紋絲不動,軍漢額頭上忽然冒了汗,顫聲道:“沈大人,有話好說……”

但沈鑒可不吃這套。他腰眼後頂,肩膀用力,將那軍官被褥般在空中一翻個兒,然後結結實實拍在地麵上。

托拉納大喜過望,叫道:“沈大叔,你沒事!”

沈鑒虛弱的笑了笑,又重新坐倒地上。

原來他剛剛蘇醒便被軍官脅迫,於是索性依然裝作昏迷。當軍官用刀柄砸他時,為了不暴露,竟咬牙生生的抗了下來。

但方才一個背摔確實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沈鑒再不能動彈了。

他對托拉納道:“孩子,你……你做得好。”

托拉納忙將他扶起,問道:“沈大叔,現在該怎麽辦?”

沈鑒喘了幾口氣,黃豆粒大的汗珠開始滾落,但強撐著道:“把那當官的揪過來,我要問他事情。”

托拉納答應一聲,走過去提起軍官如提嬰兒,然後往沈鑒身前一扔。

軍官哪受得了這個,不禁大聲告饒。

沈鑒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軍官跪在地上道:“沈大人饒命,全都是楊玄和薛文遠的主意,和小人沒有半點關係。那兩個王八蛋,真可謂口蜜腹劍、蛇蠍心腸、狼心狗肺……那個,那個人麵獸心!”

沈鑒一揮手:“夠了。他倆為什麽要殺我們?”

軍官眼珠轉了轉,小聲道:“這個……在下屬實不知。”

托拉納大聲道:“胡扯,我明明聽見你登島時還講來的,你說薛文遠忌恨佟指揮,然後便要害他!”

軍官心想這真是見了鬼,岸邊據此足有兩三裏遠,這小子究竟是如何聽見的?

於是他含糊道:“那些話全是小人的臆測,做不得數。”

托拉納知他又要扯謊,忽然童心大起,扳過軍官的胳膊在他腋下用力一搔。

腋下乃是人體要害,被重手一拿極容易癱瘓。那軍官隻感覺身子如同被雷擊一般,頓時失去知覺。

他哭喪著臉道:“小英雄,您饒了我吧,我說還不行嗎!”

托拉納道:“那你老老實實交待,若是扯謊,小心我還撓你癢癢。”

軍漢嚇得一縮脖子,對沈鑒道:“那日楊玄下令炮擊靖波號後,我們在打撈殘骸時發現了佟指揮。他命是真大,有顆炮彈落在身旁卻沒炸。佟指揮是大人物,我們不敢隨意處置,便交給楊公公發落。”

沈鑒心想:佟指揮是鄭大人的愛將,若非有這層關係早被楊玄滅口了。他活著對於楊玄真是個難題。

果然那軍官道:“誰知楊公公和薛大人見了他並不高興,反而一臉陰沉。當日是小的負責打撈,薛大人劈手就給了我一個嘴巴,說道:‘誰讓你把這倒黴鬼撈上來的?他死了,給我扔回海裏去!’

我無故吃了個耳光,當然覺得委屈,辯解道:‘佟剛是鄭大人點名緝拿的要犯,我們看見了總不能不管吧……再說,他也沒死呀!’

誰知道薛大人勃然大怒,拿出他的馬鞭便要抽我。這時楊公公卻對他道:‘老薛,這兵頭言之有理。況且這事大家都看見了,不好直接下手,須得從長計議才是。’

薛大人道:‘也對。’他正要和楊公公商議,見我在側,便說道:‘你怎麽還不滾?’”

沈鑒一皺眉:“然後呢?”

軍官道:“小的就滾了。”

沈鑒思忖片刻道:“後來你還聽到什麽沒有?”

軍官道:“我沒離開多長時間,薛大人和楊公公便吵起來了,言辭似乎還十分激烈。”

沈鑒不禁心中一凜,追問道:“他們說的什麽?”

軍官撓頭道:“似乎還是怎麽處理佟指揮的事。楊公公好像提到個奇怪的名字,叫什麽蘇幹剌?還說收了人家不少黃金雲雲。”

說到這兒他歎口氣道:“正是公人見財,如貓兒見腥。他們那樣的大官受些錢財實屬稀鬆平常,兄弟們也見怪不怪了。”

沈鑒想起當日蘇幹剌突然撤退的決定,仿佛隱隱約約悟到些什麽,繼續問道:“然後呢?佟指揮怎樣?”

軍官道:“我們誰也沒看見,隻是在外麵聽見楊玄叫喚:‘不好,這廝裝死,把咱們的機密都窺破了!’然後大喊:‘來人,來人!’我們衝進房間,隻見舷窗開著,海風猛地灌進來。佟指揮已經不見了。”

沈鑒看了一眼氣息微弱的佟剛,心中好生敬佩,暗暗道:佟兄弟年紀雖輕,但行事果決剛猛,絕非常人能比。

隻聽軍官繼續道:“對了,我剛衝進去時,看見楊公公手裏拿著半封信,下半截像是被人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