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遊行（下）
軍警們的防線全麵崩潰了
學生們歡呼著衝開軍警的防線，跑進了西直門內。
這時的北平城裏，也是一片混亂。
到處是亂竄的警察，到處是手裏揮舞著小旗和標語，或者打著橫幅的學生。那白底藍邊的學生服組成了城市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城裏的學生們比城外燕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的學生們要容易一些，由於城內軍警要防禦的地方太多，分散開來力量已經有限，所以他們隻是把各大中學校的門口給封閉了，但是學生們還是翻牆跑了出來。
從各個學校中出來的學生，自覺地在各自的負責人指揮下，井然有序的排成隊伍，向事先約定的地點而去，隊伍的兩旁，有騎著自行車的學生負責通信聯絡。
街上的軍警們力量要薄弱了許多，他們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各個路口，準備在那裏堵截學生們。
北京大學的學生們，在一些學聯負責人的指揮下，排成整齊的隊伍，向新華門進發著，在眾多的學校中，北京大學距離新華門最近，所以他們也是第一批到達新華門的學生。
新華門外，大批的軍警全副武裝地站在那裏，沙袋也堆起了臨時掩體，更是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一根足有大碗口粗的房檁，當作橫杆臨時擋在了學生的麵前。
一個身著二十九軍軍裝，軍官模樣的中年軍人，腰裏挎著手槍，站在掩體後麵，高聲朝學生喊道：“同學們，你們的抗日熱情我們心領了，但保家衛國是我們軍人的事情，你們是國家未來的希望，現在的任務應該是好好學習，將來好為國家做貢獻。聽我的勸告，回去吧，這麽做也是沒有用處的！”
人群中，熊琦鑰分開眾人走了出去，宋夕荷一見，也要跟出去，但身後伸出一隻大手，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宋夕荷心中一怒，回頭看去，見是兩個身穿學生製服，臉色黝黑的漢子，正朝她努著嘴。
“你們怎麽來了？為什麽要拉住我？”宋夕荷自然認識這兩個人，她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這才發現在她的周圍，還有四五張十分熟悉的麵孔。
“小姐，趕緊回家吧，先生讓我們過來，把你帶回去，說一定要保證你的安全！”為首的一個漢子低聲說道。
宋夕荷皺了皺眉頭，這些人都是她父親的貼身近衛，平常負責保護他的，現在突然出現在了這裏，這說明他父親很可能也來到了這裏。於是她問道：“他也來了嗎？”
“對，先生昨天晚上到的，住在六國飯店，聽說了今天的事很著急，讓我們務必把你接回去！”黑臉漢子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不過宋夕荷現在可不想回去，她搖了搖頭，就要走出人群。
幾個黑臉漢子互相使了個顏色，剛才說話的漢子一個箭步跳到宋夕荷身邊，手臂一揮輕輕擊在宋夕荷後腦上，宋夕荷頭一昏，身體軟軟的倒在黑臉漢子的胳膊中。
幾個人動作輕盈，學生們都在注視著場中的交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舉動。將宋夕荷製服後，幾個人迅速離開了隊伍，將她架上了路邊一個隱蔽處的汽車，然後揚長而去。
學生們沒有注意到這個插曲，他們現在關心的是熊琦鑰的交涉。
“李營長，現在是國難當頭，每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應該團結起來抗日，我們學生也不能例外，學習是重要，但如果國家都滅亡了，我們的學業再好有什麽用呢？”熊琦鑰據理力爭。
李營長被說的啞口無言。
熊琦鑰接著說道：“從九一八事變，到上海一二八事變，再到前不久的長城抗戰，我們一次次的相信軍隊，但結果怎樣呢？國土一寸寸淪喪，日本鬼子的鐵蹄已經逼近了平津！這就是相信你們軍隊的結果？”
“你讓我們怎麽相信你們軍隊，怎麽相信你們能夠保護我們，保護這個國家，保護這個民族？”
熊琦鑰的話落地有聲，說得戒嚴的二十九軍戰士們不由得低下了頭。
“我們，我們也是有苦衷啊！”李營長苦澀的一笑，“難道我不恨日本鬼子嗎？我不想把這些王八蛋趕出中國嗎？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三個哥哥，還有我妹子，都他媽的被小鬼子殺了，我能不恨嗎？但上支下派，軍令如此，我們也沒有辦法，就算是憋屈也隻能忍著，你們就別讓我們為難了，回去吧，同學們！”
“不行，我們一定要前進！”學生們情緒激憤，揮舞著手臂，向前湧去。
二十九軍的士兵們手臂互相挽在一起，組成一道道人牆，阻擋著學生們前進。
學生們被士兵阻擋了下來，他們並沒有硬衝，而是將手中的傳單紛紛塞進是士兵們的口袋，一邊高聲向他們宣傳著。
一些士兵偷偷地將塞到手中的傳單放進口袋，更多的則任由學生們將傳單直接放進他們的口袋，準備回去再看。
李營長看著所有的這一切，但他假裝沒看到，而且還趁人們不注意的時候，將一張傳單悄悄塞進袖子中。
在新華門這邊學生們和軍警糾纏的時候，東交民巷那邊的學生們卻遇到不小的麻煩。
東交民巷，是各國領事館所在地，當初冀察政務委員會成立的外交大樓，也位於這裏。
這裏駐防的是北平憲兵司令部，也就是李大胖子的隊伍。李大胖子這人是草包一個，打仗不行，但欺負老百姓那是行家裏手，這次接到命令，一聽說是保護外國人，興奮勁立刻上來了，把自己的三個團中調了一個團上來。士兵全都配備了棍棒、皮帶，更是惡毒的準備了消防水龍頭。
當學生遊行的隊伍來到這裏後，立刻被他的隊伍給攔住了，學生們苦口婆心的說了半天，一點用處也沒有。
實在忍不住了，學生立刻衝了上去。
李大胖子在隊伍的後麵一見，伸手一把扯開自己軍裝上衣的紐扣，露出他那滿是肥油的大肚子，囂張地喊道：“打，給我狠狠的打，這幫強種，就是欠收拾，隻要別打死就行了！”
得到他的命令，憲兵們揮舞著棍棒和皮鞭，凶狠地撲向了學生們，雨點一般落向手無寸鐵的學生們。
走在前麵的學生被打倒在了地上，一些人立刻被憲兵上前拖走了。
“同學們，這些賣國賊的棍棒和皮鞭是嚇不住我們的，大家勇敢的跟他們鬥爭啊！”學生領袖振臂高呼，帶頭衝向了憲兵們。身後數百名學生呐喊著一起衝了上去。
棍棒、皮鞭在空中揮舞著，學生們握緊的拳頭也揮舞著，雙方攪和在一起，互相撕扯著。場中亂成了一團。
一些學生被擠倒在了地上，後麵的同學們立刻邁過他們的身體，向前衝去，而他們爬起來，又跟在隊伍的後麵衝了上去。
雖然學生們沒有武器，但在鬥誌支持下的他們毫無畏懼，將憲兵們攆地不斷後退。
李大胖子慌了，急忙喊道：“快，快，用水龍頭噴他們！”
幾個憲兵扯著一根水龍頭，快步跑了過來，將水柱對準了學生們。水柱強大的壓力將學生們衝的東倒西歪，冰涼刺骨的冷水濕透了衣服，讓學生們不禁打著冷戰。
要知道這是三月天氣，天寒地凍，冷水噴到身上讓人感覺到寒氣都刺入骨髓。
“同學們，把水龍頭奪下來！”一個學生喊著，接著被憲兵的棍棒敲在頭上，倒了下去。
一些學生聞聽，頂著水柱，東倒西歪的衝向了持著水管的憲兵，同憲兵爭奪起來水龍頭。
一個學生抱住憲兵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疼得那個憲兵發出一聲慘叫，手中的水龍頭被另一個學生一把奪了下來，調轉水龍頭朝憲兵噴去。
李大胖子措不及防，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立刻就落湯雞一樣了，他惱羞成怒的喊道：“趕緊把那小子的水龍頭奪下來，媽的，還反了天了！”
幾個憲兵蜂擁而上，將那名學生按在地上，從他手中奪下了水龍頭，然後一頓拳打腳踢，接著把滿頭是血的學生拉起來，向後麵的囚車走去。
剛才被咬了手腕的憲兵無意中一回頭，這才發現被帶走的學生竟然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他實在想不明白，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平日裏跟自己親的不得了的弟弟怎麽會像見到仇人一樣的衝向自己，跟自己廝打在一起。
這到底為什麽呢？
宋哲元坐在冀察政務委員會的辦公室中，臉色陰沉的望著桌上的電話，窗外，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不時透過緊閉的窗子傳進來，讓他本就煩躁的心情更加的不安起來。
他沒想到，自己才回來這麽兩天，竟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上次一二九運動，他正在天津，所以並沒有趕上，這次他算是親身經曆了那種感覺。
那是一種心靈都在顫栗的感覺，一種讓人無處逃無處避的感覺，是一種讓人今後到死都忘不了的感覺。
“難怪GC黨喜歡用遊行示威，原來這輿論和民眾的力量這麽厲害！”宋哲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然想起了這些。
副官從門外走了進來，一臉焦急的神情：“軍長，學生們封堵了大門和後門，強烈要求你出去跟他們見麵！”
“這種情形，我出去能說什麽？”宋哲元苦笑了一聲。
“那怎麽辦？”副官其實也知道，這會出去什麽問題也解決不了，所以說道：“要不咱們想辦法混出去吧！”
“談何容易！”宋哲元站起來，走到窗邊，伸手把窗簾拉開一條縫隙，指著外麵密密麻麻的學生，“整個冀察政務委員會都被學生們重重包圍了，想出去，恐怕很難啊！”
“唉，這麽看來，隻能暫時先待在這了！”
桌上的電話叮鈴鈴的響了起來，副官連忙走過去，拿起電話聽了一下，然後捂住話筒朝宋哲元說：“軍長，是日本領事打來的，問為什麽不鎮壓騷亂，保證日本僑民的安全？”
“騷亂他媽個頭，你告訴他，就說這是中國人自己的家務事，東洋鬼子少摻和！”宋哲元火騰地一下，怒道。
“是，軍長！”副官拿起電話，將宋哲元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一遍，然後不聽日本領事的囉嗦，直接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日本領事伊藤惱怒的將電話摔在地上，大聲的咆哮道：“狂妄的支那人，早晚讓你們知道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厲害！”
川島芳子坐在一邊，手中搖晃著一杯紅酒，滿不在意的說道：“伊滕君，沒必要為這些可憐的中國人發怒，用不了不多久，他們就會為他們的愚蠢付出代價了！來喝一杯！”
伊藤望著川島芳子那美豔如花的麵容，怒火很快消失不見了，他笑著拿起一杯紅酒，跟川島芳子輕輕一碰，說道：“芳子小姐你說得對，沒必要因為他們而破壞了咱們的心情，我想邀請芳子小姐到我的住所一敘，不知道你的意思呢？”
川島芳子望著一臉**笑的伊藤，拋了個媚眼，柔聲說道：“那好啊！”
兩個人站起身，向伊藤的公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