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豪門夜宴(六)
“朱公子,難道對詩會沒有興趣?”胡媚娘嬌柔地笑著,挽著楊百萬的手臂,走到朱夢龍的麵前。
已經有二十幾個讀書人吟出了自己的詩詞,剩下的,除了朱夢龍之外,個個表示自己不善詩詞。此次詩會,候,冒二人有意要朱夢龍出醜,現在朱夢龍一聲不出,就算他們兩個拿到了第一與第二,也沒有什麽意義。
楊百萬自然知道候,冒二人的想法,所以帶著胡媚娘一同走到朱夢龍所坐之處,想要知道朱夢龍到底想要做什麽。
“嗬嗬,道也不是。”朱夢龍淡淡一笑,“即然各位兄台已經吟罷,那在下也就獻醜了。隻不過,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可詠之物,不若胡姑娘給在下一個提示?”
“我?”胡媚娘咯咯一笑,美眸輕泛異彩,從頭發上摘下一枝梅花伸到朱夢龍的麵前說道:“這是妾身進梅園之時隨手所摘,即得公子抬愛,妾身便將這枝梅花送與公子,也請公子以梅為題,作詩詞一首,以資各位才子雅正,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接過梅花,朱夢龍深深一嗅,哈哈一笑道:“得姑娘所贈,在下怎麽的也要盡力而為了”。說完,朱夢龍大踏步的走向評審台,高聲吟道:“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 她在叢中笑。”
這是上個時空***的一首題為《卜算子?詠梅》的詞作,也是朱夢龍最為喜歡的一首詞,詞中所寫之梅,即不是林和靖《山園小梅》中‘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清麗淡雅的。也非宋匡業《梅花》中‘獨立風前惟素笑,能超世外自歸真。’的超凡脫俗。
也不是宋代陳亮《梅花》詩中‘一朵忽先變,百花皆落後。’的獨領**的品位。同時也非元代王冕的《墨梅》中‘不要人誇好顏色,隻留清氣滿乾坤’的清雅高潔。
當然,更加不是南宋愛國詩人陸遊《卜算子、詠梅》中的孤傲與落寞。
這首詞中所寫之梅,堅冰不能損其骨,飛雪不能掩其俏,險境不能摧其誌,其品質高潔,卻又不孤世而立,其形態之豔麗,卻又不驕傲自滿。這是一種完美的積極用世之梅,就如同墜落於塵世的善良女神,雖不屬於紅塵,卻將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投入到紅塵之中,為紅塵中的百姓用盡所有的心力。
也許世途黑暗險惡,也許生命的旅途充滿著無窮無盡的風雨坎坷,可是,隻要積極用世,不汙於世,總是可以保留心中的那一片淨土的。
這是朱夢龍對這首詞中之梅的個人理解,也因為這首詞中之梅,朱夢龍才沒有完全的墜落。
所以,當胡媚娘提出以梅為題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首他最愛的詞。
此詞一出,滿座皆高聲叫好,在場眾人,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在眾人口中傳說的粗俗的泥腿子,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吟出如此卓然的詞句來。
李香君沉醉了,她現在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候方域這些所謂的公子哥的吟風弄月之行為,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做作而已,這首詞中之梅,似乎是朱夢龍自己的寫照,他品行獨立,孤傲,卻又融於低層百姓之中,若詞中所言,‘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一般,‘山花爛漫’隻會奪梅之光芒,然而她卻笑了,她的存在,隻是報春,並非獨領**,她樂意看到‘山花爛漫’,而不是普通讀書人所表現出的那種‘文人相輕’之心理。
“相公……賤妾今日方知,相公之胸襟與氣魄!”李香君在自己麵前的紙上鄭重地寫下了一個‘十’字。
董小宛更加不用說了,一臉的幸福與驕傲告訴眾人,她有如此郎君,此生無憾了。
公孫銳與楊百萬對視了一眼,再看場內眾多讀書人沉醉與敬仰的表情,無奈地在自己麵前的紙上寫下了一個‘十’字。
雖然,他們兩個也想幫一下候,冒二人,可惜,朱夢龍這首盜竊過來的詞作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就算他們兩個強行給他打低分,想必在場的很多讀書人也會反對的。
與其讓讀書人反對自己,尚不如直接賣個人情,以表示自己的公正,所以兩人都給了朱夢龍滿分。
這時,從內廳之內走出來一男一女。
男的豐俊儒雅,雖年過半百,卻依稀可見昔日之風流。女的剛滿二十,一身淡綠色勁裝,英姿颯爽,很有女俠之風範。
此二人,便是今夜詩會與論政會的神秘嘉賓,男的就是東林黨的領袖之一錢謙益,而女的,正是他於一年前所認識的秦淮八豔之一的風骨嶒峻柳如是。
本來,兩人打算等論政會之後才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可是,朱夢龍一首詞,讓一向眼界極高柳如是不由地想要認識一下作這首詞的才子。
柳如是要出現,錢謙益自然不能再待在後台了,所以便與柳如是一同從後廳走了出來。
“小女子柳如是見過朱公子!”柳如是沒有理會迎向她的公孫銳與楊百萬,直接走到朱夢龍的麵前。
“哦?章台隱柳啊!以往隻聞其名,未見其人,今日一見,姑娘果然有女俠之風骨!”朱夢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柳如是,眼光之中,滿是曖昧的神色。
朱夢龍的無禮,讓柳如是很是不悅,輕咳一聲,瞪了朱夢龍一眼,“公子難道對女人都是這般嗎?”
“那道不是,本公子隻是對美人如此而已!”朱夢龍哈哈一笑,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兩位想必就是今天晚上的神秘嘉賓吧?朱某的詞如何?尚請二位點評一下呢!”
“此詠梅詞作,結構精致和諧,上片首重於景,以景反襯梅花,使梅花身具錚錚鐵骨以及挑戰之精神;下片則濃墨重彩書梅花,突出梅花甘願隱於百花之中的情操,使梅花具有明媚開朗至剛無欲的品格。一個‘俏’字,使詞的境界渾然天成。自有詠梅詩詞以來,公子這首詞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之作。”錢謙益輕聲評價了一下,走到柳如是的身邊輕聲說道:“如是,朱公子乃狂放不羈之人,你便不要生氣了。”
聽到錢謙益如此說,柳如是又瞪了朱夢龍一眼,然後說道:“朱公子,如是今夜將與錢先生一同夜遊秦淮,不知公子可有興趣前往如是之畫舫?”
搖了搖頭,朱夢龍直接拒絕道:“對不起,本公子今天晚上還有重要的事要做。”說完,朝董小宛眨了眨眼睛。
董小宛自然知道朱夢龍所說的‘重要’的事是什麽事,小臉一紅,即羞又喜的嗔了朱夢龍一眼。
柳如是有些驚訝地看著朱夢龍,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朱夢龍竟然會直接拒絕她的邀請。
要知道,柳如是可不同於一般妓家之人,像董小宛,李香君這些人,雖然身家巨豐,而且有著相當大程度上的自由權力,可是,她們的賣身契依然握在別人的手中,就算她們再有錢,別人不將賣身契交還,她們都無法擺脫對方的控製。
而柳如是則不同,柳如是早早的便脫了妓籍了,可是,她依然周旋於南京城內的名流之間,一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如意郎君,二也是為了找一誌同道合之人談論時政。
柳如是與複社眾位大佬都有著很深的交往,同時,柳如是所賺之錢財都歸她自己,所以,她也是一個相當富有的女人。
很多達官貴胄都想要迎娶她,不僅僅是因為她之美豔,還因為她擁有著巨額的財富。
可是,柳如是眼界甚高,除了少數幾個複社的大佬,大明的幾個名士以及京城裏的幾位高官之外,其他人,他基本上都不輕易去見。
候,冒二人在南京城內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然而,卻也不放在柳如是的眼中,這次她主動邀請朱夢龍登上她的畫舫,本以為朱夢龍一定會欣然應是,卻沒有想到,朱夢龍竟然會直接拒絕了她的邀請,這讓柳如是心生不滿的同時,又不禁生起了一種對朱夢龍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