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一鞠到地的李信,袁天鵬微微怔然。素有聖手神針之稱的他,一生醫治過無數病患,也蒙受過無數病患家屬的感激。可像是李信這般,能夠如此決絕表態的人,袁天鵬卻是第一次遇到。

關山萬裏,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這是何等氣度與情懷。本就對李信另眼相待的袁天鵬忽然發現,李信要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凡。

“李公子,此言差矣。醫者父母心,救治天下黎民百姓於疾苦,乃是所有醫者應盡的職責。莫說此行陵夷郡主再三囑咐,要我助李公子一臂之力,即便隻是萍水相逢,我袁天鵬遇到病人,也定然會盡心竭力的救治。”袁天鵬淡然說道。

話畢,他不再客氣,徑直進入灶間,掀開爐火之上的藥罐,仔細查探起藥罐內裏的草藥成分。

臥室門外,李信急匆匆掀開門簾,進入房間內裏。

“娘,兒子回來了!”李信快走數步,徑直來到床前。

鋪著粉色絨被的床榻之上,身穿青色素衣,麵容蒼白的李母,正背靠在床頭,怔然失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聽聞李信呼喊,李母身軀微微一顫,轉頭一刻,淚光已然迷蒙雙眼。

“兒,是你回來了麽?”李母的手在虛空中胡**著,身軀止不住顫抖不停。

發覺母親從始至終,目光都沒能投注在自己身上,李信眼中顯露出一絲驚駭之色。

“娘,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麽了?”李信伸手抓住母親在虛空中揮動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臉頰之上。感受到母親手掌的顫抖,他再也無法控製情緒,心痛的淚水如同宣泄洪水,肆無忌憚的滾落而出。

夾雜著淚光的雙眼注視著母親的眼睛,李信大驚失色。他驚駭發現,僅僅數月未見,母親竟然雙目失明,就連自己的手掌在母親眼前晃動,她也視而不見。

“兒,你可算回來了,娘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母親輕聲啜泣著。手掌摸到李信臉龐上的淚水,母親心底疼痛,柔柔說道:“兒,娘沒事,隻是最近病得越發重了,現在眼睛已經無法視物。”

廚房灶台邊緣,袁天鵬望著地麵笸籮中的藥渣,眉頭緊鎖,臉色陰沉。

抓起一把藥渣放在掌心搓動片刻,又拿到鼻前嗅了嗅,袁天鵬眸子中爆射出道道冷芒。

“李信,李信!”袁天鵬高聲呼喚道。

房間內裏,李信聽聞袁天鵬呼喚,微微愣了一下。與母親又說了幾句話,李信進入廚房,來到袁天鵬麵前。

“袁大人,事情有何不妥麽?”李信問答。

袁天鵬隨手將掌心的藥渣抖落,目光投向李信,沉聲說道:“李公子,你母親此際是否雙目失明,雙耳稍有失聰?”

袁天鵬如此一說,李信不禁愣住。李信敏銳的直覺在告訴他,袁天鵬似乎發現了某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袁大人,難道這些藥有問題?”李信狐疑問道。

袁天鵬搖了搖頭:“藥本身沒有問題,可這些湯藥裏多了錢雲子與珠光草兩味主藥。原本單獨服用錢雲子與珠光草,可以延緩女xing衰老,可這兩味主藥一旦與治療肺癆的藥物摻雜在一起,卻成為劇毒藥物。”

“這兩種藥物的毒xing能夠摧毀人的視力與聽覺,據我所知,但凡稍微有些常識的大夫,也不會犯這樣低等級的錯誤,所以我個人推斷,很有可能是有人在

暗中下手,想要謀害李夫人。”袁天鵬分析道。

獲悉湯藥有毒,李信眉頭蹙成一團。他本能的想到了行事尤為陰險的萬安侯,隻是,他有些搞不懂,以萬安侯的滔天權勢,想要對付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又何必做下毒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袁大人,此種藥物除去對視覺與聽覺有影響外,對身體是否還有其它損害。或者,這種慢xing毒藥,還有何種不為人知的效用?”李信問道。

袁天鵬微微搖頭,陷入沉思之中。沉默頃刻之後,他抬起頭說道:“從藥劑配料上來看,倒是看不出其它的異常。不過草藥一學博大精深,其中陰陽調和,相生相克的藥草更是無數。李公子,想要徹查出李夫人身中何種劇毒的話,我必須仔細為李夫人檢查一下。”

在李信的引領下,袁天鵬來到後間臥室。步入房間,看到端坐在床頭,雖然雙目盡盲,雙耳失聰,但卻沒有顯露出任何恐慌與窘狀的李母,袁天鵬眼中閃過一絲讚歎之色。

李母是最普通不過的尋常百姓,可就是在這樣一個平常女人身上,卻有著不同尋常,堪稱偉大的xing格。

病魔纏身,卻沒能打垮這個堅強無比的女人。甚至袁天鵬能夠感受到,李母之所以一直頑強的活著,是因為其有一顆強大無比的心靈。

看到李母,袁天鵬已然知道李信為何會有現如今這般優秀。也隻有這種時時刻刻在平凡中放射出偉大xing情的母親,才能**出李信這般的優秀少年。也隻有在這種被生活困境壓迫到極限的家庭,才能讓李信徹底的爆發,茁壯生長成為一株參天巨樹。

身為大德皇朝著名禦醫,袁天鵬在診病救人方麵的功力,比之他的界師修為更加渾厚。早就將望聞問切修煉到出神入化境界的他,通過仔細觀察,把脈探看之後,已然將李母的病情完全掌握。

為李母檢查過身體之後,袁天鵬默不作聲的走出房間。

進入偏房後,袁天鵬告訴李信,李母的肺癆的確達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不止如此,李母身上還有一種奇怪的毒素的在蔓延。此種劇毒影響著李母的視覺與聽覺,可同時也在抑製著肺癆的擴散。即便是行醫數十載的袁天鵬,短期內也無法確定李母體內的劇毒為何種毒素。

“袁大人,那我母親還能治好麽?”李信心神惴惴不安的問道。

麵對李信的詢問,袁天鵬微微一笑,回應道:“李公子,我答應過你會讓李夫人痊愈,就一定能夠做到。”

袁天鵬豎起三根手指,說道:“三日,至多三日,我定然會令李母體內毒素盡數排出,能夠下床走動。至於肺癆乃是日積月累形成,短期內並不能完全治愈,不過我會開出幾副藥方,隻要按時服下,至多三個月,李夫人必定痊愈。”

望著自信滿滿的袁天鵬,李信忽然彎身鞠躬。真摯誠懇的表達過內心的感謝後,李信信誓旦旦的說道:“袁大人,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您放心,隻要我母親痊愈,我必定會趕赴帝都城,而那時我將會親自向您與陵夷郡主致謝。”

李信心思玲瓏剔透,承了陵夷郡主的情,這令袁天鵬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袁天鵬再有醫者仁心,可此番若是沒有陵夷郡主邀請,他也不會來到北陵城救治一名平凡婦女。雖然袁天鵬並不知道李信與陵夷郡主的關係,但見到自己已然完美的完成陵夷郡主交付的

任務,他的心情仍然一陣暢快。

目光投注在李信身上觀察片刻,袁天鵬忽然出手抓住李信脈門。袁天鵬此般舉動略顯冒昧,卻並沒引得李信反抗。

見袁天鵬在探查自己的身體,李信並不抗拒,而是徹底放鬆下來,任憑對方查探。

十幾息時間之後,袁天鵬鬆開握著李信腕部的手掌。凝望著麵色坦然的李信,袁天鵬輕聲說道:“李公子,你曾經服食過斷魂草?據我觀察,斷魂草劇毒已然深入到你的心脈,眼下看來,李夫人的病情反倒是小事,倒是你身中的斷魂草劇毒,才是頭等大事。”

袁天鵬揭穿李信服用斷魂草的事情,在李信的意料之中。不過李信卻並不覺得事情有袁天鵬說的那般嚴重。

斷魂草劇毒可以奪去人的xing命不假,卻並不是絕對。隻要李信能在斷魂草劇毒徹底爆發之前,將自身修為提升到混沌級綠階,自是可以輕鬆的以玄氣bi迫出體內劇毒,而那時他定然會平安無事。

在李信想來,用兩三年的時間晉級成為混沌級綠階強者,並不是太難的事情,可在不知道李信修煉速度的袁天鵬看來,李信卻是無法做到兩年內晉級成為混沌級綠階高手。

“李公子,雖然鄙人無法以金針渡穴之術,驅除斷魂草劇毒,但卻可以暫時以針法壓製住斷魂草毒xing的發作時間。若是公子不棄,我可以現在就施展金針渡穴,幫助你壓製住體內毒素。隻是這樣一來,你體內的數條經脈也將就此被封閉,到時功力會因此稍有減損。”袁天鵬殷切的說道。

感受到袁天鵬的好意,李信感激的笑了笑。他果決搖頭,說道:“袁大人,謝謝您的好意。不過在我看來,修煉一途就像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有斷魂草劇毒蟄伏在我的體內,反倒是促使我加快修煉的動力。而且我自信在兩年內,完全可以晉級成為混沌級綠階界師,而那時斷魂草劇毒,已然對我構不成威脅。”

“兩年時限跨越兩個界師境界?”袁天鵬微微搖了搖頭。他一生閱人無數,不隻是精通醫道,在修煉一途上更是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可即便如此,袁天鵬從混沌級橙階界師晉級成為混沌級綠階,卻足足耗費了八年時光。

據袁天鵬所知,能夠以區區兩年時間令自身修為跨越兩個界師層次,這絕對是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且但凡這種天才,都是福澤蒼生之輩,自身機緣也相當的強悍。

盡管袁天鵬並不認為李信擁有如此出眾修煉天賦,但見到李信心意已決,他卻仍然不好多說些什麽。末了他告訴李信,他會在帝都城恭候李信,隻要李信有需要,他隨時都可以出手幫助其壓製體內斷魂草劇毒。

兩人在偏房內聊了許久後,袁天鵬開始著手為李母醫治頑疾。

見袁天鵬已然為母親施展出賴以成名的金針渡穴之術,站在房門外的李信,緊張的心情終於鬆懈下來。

想到自己不在的這些時日,居然有人暗地中對母親下手,李信俊逸的麵龐間,浮現出層層狠厲之氣。

他暗自在心中盤算著所有可能會對母親下手之人,一一排查之後,最終仍然覺得母親身中奇毒之事,仍舊與萬安侯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萬安侯,若是讓我知道你敢傷害我的母親,我必定將你挫骨揚灰。”李信暗自在心中說道,漆黑的眸子表麵,覆蓋了一層妖異的血色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