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的的確確能聽見外麵的聲音。

可是我無法睜開眼睛,也沒辦法開口說話。四肢僵硬得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意識中的那個我與蜈蚣對峙著,精神緊張到了極點。

我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那些蜈蚣會突然攻擊我。

耳邊響起敲門的聲音,我聽見周芸叫我:“小罄,你怎麽不說話?你還好吧?”

我剛才進來時鎖上了門,她們一時間肯定沒辦法進來救我。我當下就跟被鬼壓床的人一樣,多麽希望有個人拍我一巴掌,把我從這種渾渾噩噩的意識中拉回來。

“景老師,你怎麽來了?”門外又有人開口道。

我心裏一陣竊喜,景澤一定有辦法救我。果不其然,隨著一陣破門的響動,我感覺有人一下子揭下了我額頭上的符紙。

我一個激靈,本以為這下子終於可以睜開眼睛了。我嚐試著動了動身體,胳膊是可以動彈了,可是眼皮卻像有千斤重,無論我怎麽努力也睜不開。

與此同時,那幾十條蜈蚣仿佛消除了顧忌,以閃電般的速度朝著我爬來。片刻功夫,為首的一條大蜈蚣就攀上了我的腳,順勢朝上一路攀爬。

緊接著,兩隻、三隻、六隻、十來隻蜈蚣又跟了過來。

我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地去將它們給扯下。指甲撓破了皮膚,我也顧不得疼痛,當下心中的恐懼已經無法言表。

“把她的手抓住!”景澤突然高聲吩咐道。

下一秒,我感覺有幾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被人給禁錮住,心說你們倒是別抓我啊,那隻爬得快的蜈蚣就快爬進我嘴裏了!

倏地,我感覺有人將那道符紙又貼在了我的腦門上。伴隨著一陣“滋滋”的響聲,身上的蜈蚣刹那間消失不見了。腳邊還未來得及爬上我身的幾十條蜈蚣也停下了腳步,警惕性地開始往後退。

在我看不見的現實中,景澤將我一把抱了起來,沉聲道:“這事先不要告訴別人,我送她去醫院。”

意識中的我依舊和那一群蜈蚣對望著。

景澤說是要送我去醫院,最終卻好像到了他的公寓。我被放在一張軟綿綿的**,耳邊聽見他對我說:“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話。你的身上沒有鬼魂,我必須弄清楚是什麽東西在作祟。待會兒我會揭下你身上的符紙,你用筆寫下來,你到底看見了什麽?”

說完他將一隻筆塞進了我的手裏。

我心裏害怕,怕揭下符紙後那些蜈蚣又會向我襲來。可明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就在刹那間,額頭上的符紙被景澤揭了下來。我看見那些蜈蚣跟瘋了似得朝我爬來,趕緊用筆顫抖著在紙上寫上了“好多蜈蚣”四個字。

電光火石之間,景澤又給我貼上了符紙。我喘了口粗氣,慶幸這家夥動作夠快。

蜈蚣又逐漸退了回去,堆積在一起隨時準備再次進攻。

景澤沉默了半晌,我擔心是我閉著眼睛沒能寫清楚字跡。良久,他才沉聲道:“蜈蚣是東南亞蠱蟲。”說完又問我,“你再仔細想想,究竟是什麽時候被人下的蠱?”

我聞言也是一驚,我平生連什麽是蠱都不知道,居然就遇上了東南亞的蠱蟲?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況且現在我的精神高度緊繃,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景澤在一旁誘導我:“你放心,這道符紙看來可以震懾住它們。你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遇見過什麽奇怪的事?”

我在他低沉的嗓音中逐漸平靜下來,開始一點點回憶之前的事。

出院之後,我就回到了學校準備期末考試,期間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麽怪事。後來考試結束,我拿了成績單回寢室,然後……

有了!

我想起那日寢室被盜賊光顧之後,我在門外受到挾持。那人並沒有傷害我,也沒有要我錢包裏的錢。他隻是用剪刀剪掉了我的頭發!難不成他當時拿走了我的碎發,用這個對我下了蠱?!

我想要告訴景澤這一情況,但是額頭上貼著符紙動彈不得,隻好等他待會兒替我揭開時再寫字。

我正想著,冷不丁就看見對麵的蜈蚣紛紛朝著兩邊驚恐地散開了。於它們身後赫然出現了一個並不算大的山洞。我愣愣地盯著那個山洞,發現裏麵隱隱約約有綠光透了出來。

綠光越來越明亮,山洞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往外走。

下一秒,我在看見那個東西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隻見一隻人形大小的蜈蚣蜷縮著身體從裏麵正往外擠。無數條健壯的觸須擊得一旁的岩壁飛石四起。它的身體仿佛有十來節,每一節上都長著一個圓形的小球。

而那些綠光就是從小球裏透出來的。

終於,大蜈蚣擠出了山洞,張開了大嘴發出一聲“滋滋”的悶吼聲。一股臭味從它的嘴裏發了出來,那味道就像是放餿了一個月的飯菜,別提有多惡心了。

我見它已經發現了我,趕緊往身後退了退,但願它也能跟那些小蜈蚣一樣顧忌我身上的符紙。

可事實證明我想得過於完美。我的後退反倒激怒了它,它倏地一甩尾巴,而後數隻大觸角飛快地向我爬來。

我逃跑的速度根本沒辦法趕上它。不一會兒,它就爬到了我身前,張開了嘴巴朝我咬來。

我沒有退路,眼睜睜看著那惡心的口腔黏液一點點滴在我的臉上。

就在它的嘴快要咬到我腦袋的時候,大蜈蚣顫抖著停頓了數秒,我趁機一個打滾避開了它。這才看見它的身體被纏上了數條紅色的細絲線。

這些絲線將它禁錮在了原地。我順著絲線的另一端找去,目光望見景澤時欣喜道:“景老師,你是怎麽來的?”

“先別管這些,出去再說。”他拉住絲線的手似乎也有些費力。

我見狀點點頭跑到他的身邊,心急火燎道:“怎麽出去?”

景澤一揮手將線頭在大蜈蚣身上打了個結,拽著我一邊朝著山洞裏跑,一邊低聲道:“不知道,隻有找找這裏麵有沒有出口了。”

我聞言心裏“咯噔”一聲,敢情也有讓你景先生為難的事?

在奔跑的途中,我大致告訴了景澤那天被人剪掉頭發的事,又問他這會不會和下蠱有關係。景澤也讚同了我的觀點,幽幽道:“下蠱之人是精通邪術的高手,我見你額頭的符紙自己掉了下來,就知道一定遇上了危險,所以用離魂術穿進來看看。”

我想來想去,實在想不通誰會勞心勞力請個大師來整我?!

這個山洞其實不大,走進去沒多久就看見了盡頭。我們在四周尋覓了一陣子,果真發現了一個閃著綠光的大圓球。

景澤認得那東西,就說是施法人的結界,過去用手掌感應就能讓意識逃出去。

我聽完鬆了口氣,拉著景澤正準備過去時,頭頂上方就是一陣巨響傳來。無數塊碎石被被震得落了下來,景澤將我拉至身旁,用身體擋住了我。

我的鼻尖冷不丁又嗅到那股蜈蚣的臭味,一道綠光從頭頂透了進來。

抬頭就看見上方已經被震出了一個洞,那條大蜈蚣不知何時掙脫開了束縛,正齜牙咧嘴地站在上麵盯著我們。

它的尾巴得意地來回甩動,突然一下子將頭鑽了進來!

“快到結界去。”

景澤飛快地將我拉到大圓球旁,我剛把手按上去,那隻蜈蚣已經近在咫尺。景澤或是見情形不妙,主動上前和它搏鬥在了一起。

我想叫他快過來,可是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啊!”我尖叫了一聲睜開眼,發現自己就躺在景澤公寓的**。

景澤閉著眼睛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我翻身下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連聲喚他:“景老師!”

沒有任何聲音的回應,我想起他之前說是用了離魂術才進入到了我的意識中。現在這具身體隻是肉身,他想必是還沒能回來。

我心裏明白,那隻大蜈蚣並不好對付。可是我眼下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耐住性子期待他快回來。

我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時不時留意景澤肉身的情況。

一個小時之後,發生了一件讓我始料未及的事。

就在我第N次檢查景澤情況的時候,我聞到他身上忽然發出一陣難聞的臭味。我感到詫異,緊接著就看見他的脖子處顯出了幾塊紅色的斑點。

他的身體好像在一瞬間變得越來越軟,最後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俯下身去的那一秒,分明看見這人的臉竟然和景澤完全不一樣。

他黑色碎發下的麵容死一般平靜,眉心中的紅痣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我想到了什麽,跌跌撞撞地衝到抽屜邊拿出那張畢業照片。

這人居然就是畢業照上的那個人,也就是我之前穿越到2014年時,隔壁奶奶說的那個……

我顫抖地翻過畢業照的背麵,就看見與那男人對應著的名字,分明清清楚楚地寫著——“景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