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喻頭頂出現一把傘, 雨水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同在一把傘下,撐傘的人和被撐傘的人離得很近。
蘇青喻抬頭看了一眼白色的傘,尋著熟悉的氣息, 在黑暗中撐住了江徽音的胳膊。
任鶴鳴跌坐在雨水和泥濘中, 和那天許允寒拿著劇本求他時一樣。
剛才他的聲音太大了, 江徽音過來了,酒店很多房間窗戶上一定也有人在探頭向外看, 遠處還有保安在向這邊張望。
任鶴鳴有種**暴露在全世界人眼下的狼狽和難堪, 他滿身泥濘,慌亂起身, 跌倒又站起來, 連續三次才站穩,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跑進了雨夜裏。
沒有人管他。
江徽音撐著蘇青喻的身體,問他:“感覺怎麽樣?”
“不太好。”蘇青喻笑著看向他, “剛才罵人太累了, 現在身上一點勁都沒有。”
527:【……】
蘇青喻說的是真的, 他現在這幅身體太弱了, 今晚在火鍋店又沒吃東西,剛才他看著一直非常輕鬆愉悅, 其實耗費太多精力, 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不知道他癌症晚期的人, 聽他這話可能覺得他在胡說。
江徽音卻一手扶著他問:“能拿住傘嗎?”
蘇青喻點頭, 伸手要去拿傘, 他已經把傘遞到了他的左手邊,蘇青喻伸出左手接過傘移了一下, 打在他們頭頂上。
江徽音把挽起來的袖子放下來, 在他麵前蹲下身, “許導,我背你回去。”
蘇青喻打著傘看到他的頭發被雨水打濕,雨珠流入脖頸中,沒有矯情,直接上了他的後背。
江徽音輕鬆把他背了起來,向酒店走去。
人工湖離他們住的樓有一段距離,蘇青喻被他背著,渾身的力氣都卸了下來,聽著雨滴落在油布傘上的“噠噠”聲,輕聲問:“江影帝,你覺得柳尋和雲鶴是一對什麽樣的人?”
吃火鍋前,他問過他柳尋是什麽樣的人,這時再問,顯然不想再聽關於柳尋一人了。
江徽音沒有看完劇本裏他們完整的故事,不好妄加評論,於是問他:“許導覺得呢?”
蘇青喻下巴擱在他平直的肩膀上,聲音低得隻剩氣音,“是一對笨蛋。”
他跟他說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劇本有兩版,最初一個版本,雲鶴從頭到尾都沒意識到自己喜歡柳尋,經過修改的第二版才有一點點意識。”
“他們一個叫柳尋,一個叫雲鶴。”江徽音說:“柳條再柔軟,也尋不到雲中鶴,許編劇在想人物時,就已經設定好了他們的結局吧。”
蘇青喻:“折柳贈君別。”
雨聲漫漫,江徽音聽著,過了幾秒“嗯”了一聲。
他們說著話,江徽音把他背到酒店房間。
雖然打著傘,他們兩個大男人一起,身上還是淋濕幾處。
蘇青喻現在身體弱得不行,江徽音問他:“現在能站穩嗎?去衝個熱水澡?”
蘇青喻也是這麽想的,“你先坐會兒?”
江徽音點頭,脫了他有點濕的大衣,坐到沙發上等他。
蘇青喻洗澡時,527說:【宿主,江徽音從沙發上起來了,正背靠牆站在浴室門口!】
蘇青喻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抬眼在水霧模糊的玻璃上,看到一角黑色的衣擺。
【怎麽了?你怕他進來把你宿主怎麽樣啊?】蘇青喻笑道。
他想著江徽音的臉、身材和身上的味道,捏了捏喉結,呢喃:【也不是不可以。】
527:【?】
527:【渣男!】
527:【我不是那個意思,江徽音當然不會,我就是奇怪他怎麽過來了。】
蘇青喻背轉過去身去,麵向牆壁,【他是真以為我身體虛弱得不行,怕我摔倒在浴室裏。】
527明顯鬆了一口氣,開心得搖尾巴,【我就知道,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蘇青喻:【……】
今天他的係統也是江徽音的。
蘇青喻微垂頭向後瞥了一眼,放大水量,快速衝了個熱水澡,換好衣服吹好頭發出了浴室。
等舒服地坐到沙發裏,他這才問江徽音:“江影帝,你剛才怎麽到湖邊了?”
江徽音沒有隱瞞,“我原本就從房間出來,打算來找你,在走廊聽到聲音就過去了。”
“找我做什麽?”
江徽音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紙袋,“我見許導晚上沒吃多少飯,送點零食過來。”
“零食?”蘇青喻略驚訝地接過來,他真沒想到江徽音是給他送零食來了。
江徽音這人吃飯吃得綠色健康,肉吃得都少,送給他的湯也是健康鮮美得不行,很難把他這個白月光氣質的人和零食連到一起。
確實是一袋零食,用厚厚的牛皮紙袋裝著,打開裏麵是誘人的牛肉幹。
蘇青喻聞了聞,喉結上了下動了動,竟然還是……麻辣味的!
江徽音知道他有胃病,還送他麻辣牛肉幹?蘇青喻更驚訝。
527:【宿主,你忍住!你現在不能吃辣了!】
真的很難忍住。
對於一個愛吃辣的人來說,幾個月沒吃一口辣,一袋麻辣牛肉幹擺在眼前,是什麽酷刑。
江徽音:“許導試試?”
還有一個長得這麽好看,這麽靠譜的人在一邊勸你。
疼就疼吧。
蘇青喻拿起一塊牛肉幹,在鼻尖聞了聞,慢慢放到嘴裏,慢慢咀嚼。
幾秒後,蘇青喻微微垂頭,手撐住額頭。
527緊張地問:【宿主你怎麽了?我就說不要吃吧!】
蘇青喻:【太幸福了。】
麻辣幹香一起在口腔裏出迸發出來,他明明在吃著,都有種要生出口水的感覺。
他確定,一個愛吃辣的人時隔幾個月吃第一口辣,一定比在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喝到第一口清泉要幸福。
527:【……?】
蘇青喻珍惜地一點點吃了一塊後,才覺出這零食的妙。吃完後,他等待著胃部的疼痛,可過了好一會兒,他咽喉和胃部竟然沒有一點疼痛。
不確定地又吃了一塊,確實沒疼。
他驚訝地抬頭看向江徽音,正好捕捉到他嘴角的笑。
“這是新型健康零食,辣味不是來源於辣椒山葵等食物,而是人工合成的,隻能口腔嚐到味,不會刺激胃,牛肉也是特殊處理過的,很好消化。我在國外見到後,給胃不好的家人寄了一些。”
蘇青喻眼睛一亮,這個世界竟然還有這種的好東西。他又向嘴巴裏放了一塊,這次沒那麽小心翼翼了。
開心幸福溢於整張臉上。
江徽音看著他吃了一會兒,笑著站起來,拿起自己的外套,“許導慢慢吃,已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蘇青喻送他到門口,看他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後,立即回來吃牛肉幹。
527也開始開心地給他匯報他們今晚的戰績,【宿主,今天晚上我們一共漲了29點悔改值!看來今晚對任鶴鳴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數了數悔改值,它又幸福地說:【宿主,我們的總悔改值77了,及格了!】
527開心得不行,第一個世界是會給宿主安排最簡單的,可是它也沒想到他們這麽早就及格了。
它歡快地搖著尾巴說:【感覺可以衝一衝優秀耶。】
蘇青喻吃了半袋牛肉幹,聽著527的話,心情也非常好,此時難得有一種很滿足的感覺。
今晚確實直捅任鶴鳴心底最深處,打擊了任鶴鳴的精神根基,不過這28點悔改值不隻是從任鶴鳴身上得到的,還有許允寒。
許允寒死的時候都不知道任鶴鳴其實是愛他的,而且不是淺薄的愛。
527又哼哼:【任鶴鳴太壞了,還想騙林空濛做同妻。】
【任鶴鳴喜歡同性可以肯定。】蘇青喻揚眉淺笑,【但是不能由此否認他是雙性戀。】
也隻有他家傻白甜係統,會以為任鶴鳴和林空濛沒上過床就領證了。
任鶴鳴應該是雙性戀。
他隻是趁著任鶴鳴恐慌混亂和他對同性戀的不了解,鑽空子打擊他罷了。
527呆住,【那他反應過來……】
蘇青喻:【心上的裂傷一旦撕開是很難愈合的,而且對於任鶴鳴這麽痛恨騙婚爸爸的人來說,隻要認定自己喜歡同性,也無法接受他的所作所為,他是一點也不能和他爸爸一樣。】
527安心點頭,【至少短時間內他應該很崩潰。】
527說的對。
第二天拍戲時,任鶴鳴沒有來。
這場是他和江徽音的戲,前天就安排好了,他竟然沒有來。
片場有人時不時就看過來,應該是聽到昨晚任鶴鳴的喊叫了。
許榮甲年紀大睡得早,昨晚沒聽到,但他見任鶴鳴竟然不來拍戲,就足夠生氣了。
蘇青喻給任鶴鳴打電話,沒人接。
他直接給任鶴鳴的經紀人韓林打電話,“任鶴鳴拍戲遲到半個小時了,電話也打不通,全劇組和場地都在等著他,他要是不想拍就趕緊滾!”
527:【……】
昨晚把人打擊到精神崩潰,今天又讓人立即來拍戲,遲到還得滾。
果然渣。
不過這次渣它喜歡。
527捂著牛頭【嘻】了一聲。
韓林愣了一下,忙給蘇青喻道歉,“抱歉抱歉許導,任鶴鳴一定不是故意遲到的。”
“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誰知道。”蘇青喻笑了一聲。
韓林:“……”
527:【……】
蘇青喻:“你知道劇組耽誤一場戲的成本嗎?他今天和江徽音演對手戲,你知道江徽音一天多少錢嗎?”
韓林忙說:“抱歉抱歉,我這就去叫他。”
任鶴鳴剛進組那兩天,韓林是跟著來了,等拍攝步入正軌,他就去看他手下其他藝人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隻能先打電話。
先給任鶴鳴打,果然打不通,又給任鶴鳴的助理打。
助理聲音急得都有點哭腔了,“韓哥,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你快來吧,我是一點辦法都你沒有了。”
韓林一邊向那邊開車,一邊說:“什麽情況?你具體說說。”
助理說:“昨晚他們去吃火鍋,我就去休息了。今天早上來叫任哥的時候,發現他正渾身濕透地躺在地板上,昨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發了高燒,還拒絕去醫院,一句話都不說。”
助理補充:“我已經叫醫生來了,正在路上。”
韓林先給許允寒打電話請假,告訴他任鶴鳴發高燒狀態很不好,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到酒店。
他到時,任鶴鳴還是躺在地上。
看到他,他才知道渾身濕透是助理說的輕了,他來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有點幹了,但是一身的泥濘還在,就那麽躺在地板上,用沙發墊蒙著頭。
韓林一看就驚了,“任鶴鳴,你這是怎麽了?”
他下意識就覺得這和許允寒有關,最近的許允寒總給他一種可怕的感覺。
任鶴鳴蒙著沙發墊不說話。
韓林急得不行,伸手拽沙發墊,“你說話呀?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許允寒要曝光你什麽?”
聽到“許允寒”三個字,躺屍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他顫了一下,“讓我一個人待著。”
嗓子像是被撕開過,聲音嘶啞得可怕。
韓林忙拿著手機去各大社交網站看,這時候他終於有點後悔當時沒阻止任鶴鳴和許允寒分手了,可是現在後悔有什麽用,任鶴鳴都和林空濛領證了。
確定各大網站和營銷號都風平浪靜後,韓林稍微鬆了口氣。
“我叫濛濛來看看你怎麽樣?”他想讓任鶴鳴開心點,改口說:“我叫你老婆來照顧你。”
“滾!”
沒想到任鶴鳴跟受了刺激一樣,一下跳了起來,嘶吼著:“不是!不是!不要她來!”
他臉上熱紅一片,嘴唇幹裂起皮,眼底一片明顯的紅血絲,頭發亂糟糟,完全沒有形象可言,甚至有些狼狽猙獰,“都走!全都滾!”
看到他的樣子,韓林又驚了,但他了解任鶴鳴,隻思考了幾秒就按住任鶴鳴,“好,我不叫她來,但是你好好看醫生吃藥,不然我就叫她來。”
任鶴鳴在他連勸帶威脅下,終於同意看醫生。
他燒得太厲害了,像是淋了一整夜的雨,醫生給他掛了吊瓶,在助眠藥物的作用下,他終於合上發紅的眼睛睡了過去。
韓林和助理在房間守著他。
韓林抓心撓肺,“他到底怎麽了?難道和林空濛有關?”
他一開始以為是許允寒,可剛才提到林空濛看他那個激烈的反應,又像是林空濛。
助理也看到了,他非常小聲地嘀咕:“任哥不會是被戴綠帽子了吧。”
韓林嗬斥:“你說什麽!”
助理立即閉嘴不敢再說話。
韓林想了想,竟然也覺得真的有可能,還有什麽能讓一個剛領證的男人,一提到老婆就崩潰成這樣?
“……”
他趕緊搖了搖頭,思來想去,還是給林空濛打電話探探口風。
任鶴鳴一天沒來片場,許榮甲罵了他十幾句,一點也不避諱著組裏的人。
周奕安給他端茶又給他倒水,在身邊陪著他罵,“許導說的對,我早看出這家夥不敬業了。”
“……”
聽到任鶴鳴發高燒的蘇青喻心情倒是很不錯,他早有準備,淡定地把其他戲份提到前麵,把所有和任鶴鳴相關的戲份調到了最後,又讓財務整理了一份因耽誤戲份造成的損失,發給任鶴鳴的公司。
韓林正被任鶴鳴愁得不行,他試探了一下林空濛,應該不是她和任鶴鳴鬧矛盾了,任鶴鳴又怎麽問都不出聲,他一分鍾看一百次微博,生怕突然跳出任鶴鳴什麽毀滅性的曝光。
掛了吊瓶後,任鶴鳴下午就退燒了,但不管他怎麽說,任鶴鳴都不去拍戲。
任鶴鳴拍戲有多拚他是知道的,現在竟然不願意去拍戲了。任鶴鳴覺得事情很嚴重,奈何任鶴鳴變成了個悶葫蘆,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話。
偏偏晚上,他接到公司領導的電話,質問他任鶴鳴為什麽不去拍戲。
“我看任鶴鳴這兩年紅了就嘚瑟了,開始耍大牌了是吧,他耍大牌都耍到江徽音頭上去了!今天江徽音在劇組等了他一整天!”
韓林:“……”
這工作真他媽得苦!他今天都當多少次孫子了!
他一邊給**的任鶴鳴貼麵膜,一邊壓著滿腔怒火,溫聲勸他:“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去拍戲吧。”
任鶴鳴啞聲說:“我不想演了,能解約嗎?”
韓林一下站起來,再也壓不住怒火,“你他媽的說什麽!”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急得不行,調出手機裏拍的合同給他看,“你好好看看,好好看看!違約金是5億,你哪裏來的5億現金給劇組?!”
“5億……”任鶴鳴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終於清醒了點。
是的,5億。
簽合同那天,他就坐在江徽音旁邊,看到江徽音認真地簽下名字後,他隨便翻了下合同,就迫不及待地簽了名字。
回頭韓林疑惑違約金太高了,有點奇怪。
但是這是他們自己爭取來的好機會,他們是不會違約的,何況連江徽音都簽了,他們還擔心什麽。
現在任鶴鳴好像知道為什麽違約金這麽高了。
韓林坐下好聲好氣地跟他說:“阿鳴,你也知道我們拿到這個機會不容易,知道它多難得多關鍵吧?拍完這部電影,你穩一線了。”
任鶴鳴沒說話。
韓林歎了口氣,“你好好想想,我這兩天就睡在外麵。”
第二天任鶴鳴還是不願意去拍戲,好像去片場拍戲是多可怕痛苦的事。
除了無力地麵對任鶴鳴,韓林還收到了林空濛的質問,問他任鶴鳴為什麽不回他消息。
為了穩住這位姑奶奶,韓林發了任鶴鳴掛吊瓶的照片給她,[真不是故意不理你,阿鳴發高燒很不舒服,都沒看過手機。]
沒想到,林空濛看到照片後非要來看他,韓林想到一提到她任鶴鳴那個崩潰的樣子,哪敢讓她來啊。
公司領導又一次打電話罵他。
韓林焦頭爛額。
好在,第三天下午,任鶴鳴願意去片場拍戲了。
那天下午他帶著飯給一天沒吃飯的任鶴鳴,看到任鶴鳴正刷手機,他走過去一看,他竟然在看同性戀的資料。
韓林嚇了一跳。
他是知道任鶴鳴有多討厭同性戀的,幾乎是談“同”色變,沒想到他此時竟然自己主動看同性戀的資料了。
更沒想到的是,任鶴鳴不用說就好好吃了飯,吃完飯啞聲說:“我去片場拍戲。”
韓林喜極而泣,忙去安排。
任鶴鳴去片場時,蘇青喻正跟江徽音一起討論戲份。
暖黃色的夕陽漫天,染了玫瑰色的晚霞,給兩人鍍上了一層曖昧的濾鏡,本身條件就非常優越的兩人,在濾鏡加持下,和周圍的人有一層明顯的壁,好像不是屬於他們這個世界的人。
任鶴鳴沉默地看著他們,眼睛一眨都沒眨。
韓林看不出他幽深的眼眸在想什麽,推了一下他。
片場忽然安靜了很多,蘇青喻轉頭看到任鶴鳴略一挑眉。
隻是三天而已,任鶴鳴就消瘦憔悴了不少,臉上沒什麽血色,眼睛倒是有點紅。
他轉頭時他正看著他,等他頭轉過來,他已經移開視線,看向了別處。
許榮甲冷哼了一聲,“還知道來啊?”
韓林忙讓助理把咖啡和甜點發給大家,去許榮甲身邊彎腰給他道歉。
許榮甲一點都不領情,“不知道我兒子不能喝咖啡嗎!”
韓林忙說:“知道知道,許導胃不好,還有牛奶呢。”
許榮甲:“牛奶也不能喝!”
“……”
許榮甲這兩天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蘇青喻知道原因。這兩天他已經有點吃不下飯了,哪怕是煮得稀爛的粥,他都無法喝多少。
昨晚十二點多,他從**爬起來去洗手間,527告訴他門外有人。
他從貓眼看到,本早該睡著的許榮甲,正穿著睡衣披著外套在他門外踱步。
沒人的黑暗走廊裏,他腳步輕得連聲控燈都沒驚動,麵容焦慮地圍著門走來走去,好幾次抬手要敲門,又收了回去。
蘇青喻靠在門內的牆上安靜等他離開,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深夜兩點多,許榮甲托著沉重又蹣跚的腳步回去了。
蘇青喻那時就知道,他瞞不住了。
他的唇色可以用唇膏掩飾,他的痛苦可以用演技壓下,可是他身體的反應他的毅力已經控製不了。
他這才知道,許允寒拍這部電影時有多痛苦,精神和身體雙重的。
醫生跟他說,一些癌症患者在痛苦和折磨之下會抑鬱。
許榮甲被氣紅了眼,“你們知道全劇組都在等嗎?知道我兒子是托著病體在等他拍戲嗎!”
韓林彎腰連連賠不是,又好聲好氣地從副導那裏接過明後天的戲份,給任鶴鳴讓他好好準備。
任鶴鳴看了一遍,走到蘇青喻身邊,啞聲開口:“我有事跟你說。”
說完他看了一眼江徽音。
蘇青喻:“直接說。”
任鶴鳴看向他,眼眸微動,“你確定?”
蘇青喻點頭,在任鶴鳴幹涸的眼睛裏看到了隱隱閃動的光。
他又看了一眼江徽音,說:“許允寒,這個劇本是你以我和你為原型寫的吧?”
兩人都沒有露出驚訝或其他情緒,神情很平靜。
蘇青喻一點也不驚訝任鶴鳴看出來了,那天晚上他就對任鶴鳴說了,任鶴鳴一定看出兩個小演員演的就是他們小時候。
他早就知道,這件事和他的病一樣瞞不了多久。
太明顯了。
一個主角是導演,一個主角是男演員,相識已久,一起走了很長很長的路,還是許允寒自己寫的。
他雖然沒有把完整的劇本給演員,但隻要知道這個故事,就一定有人在猜是不是他和任鶴鳴了,何況現在劇本已經給了很多了。
隻不過這次不一樣,他的劇組有許榮甲坐鎮,江徽音都沒說什麽,有猜測的人也沒說什麽。
江徽音看的是相對更為完整的劇本,他那麽敏銳,一定知道,所以他根本不需要避開江徽音。
蘇青喻承認得很坦**,他笑著說:“是啊,你要罷演嗎?還是說你要公開?”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完整的劇本一遝遝的就在他車裏,他就等著任鶴鳴來了全發給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