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當了不到一個月錦衣衛,易土生親眼見證了大明皇權統治的黑暗和沒落,同時也對自己的工作大呼過癮。

這個行當真可以說得上是大明朝最霸道最輕鬆的職業了。

基本上錦衣衛每天的工作就是穿著錦衣華服招搖過市欺男霸女而已,易土生來了這麽長時間還沒接到什麽正經的任務,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帶人收集情報,和在情報局的時候工作性質差不多。

錦衣衛的工作時間和現代的白領階層相去不遠,上午八點也就是卯時當值午後申時也就是六點鍾下班,每天工作八九個小時。

這些錦衣衛每天下班之後,便三五一群的下酒樓找妓院來消磨時間。

普通的錦衣衛每個月也就三四兩紋銀,根本無法享受這樣奢侈的生活,不過這些人全都是掛牌的流氓皆比土匪還要蠻橫,很多時候,吃飽了喝足了,一抹嘴喊一聲“記賬!”也就揚長而去了。

易土生一開始對這種做法頗為不好意思,但十幾天下來也逐漸習慣了,也學會了喊“記賬”了。說是記賬可從來也沒看到過誰敢來要賬,跟沒見誰主動還賬。老板們雖恨在心頭,臉上卻對他們表現出最謙卑的笑容。

誰敢招惹這些血腥暴戾的殺人機器呀!

不但如此,這些錦衣衛還生財有道,在城門站崗巡哨的時候,過路的行人如果不想找麻煩,都要交“買路錢”!一個月下來,光是這種提成,易土生也分到了七八兩,比應得的薪俸還要多。像上次獨眼龍說的城內發現刺客,純屬胡說八道。

編造這種謠言,就是為了讓大家乖乖的掏錢,不然錦衣衛用手一指,隻需說一句:“這是刺客!”那麽此人就算傾家**產恐怕也無法從錦衣詔獄裏爬出來了。

除了這些之外,易土生還深切的體會到了,封建社會中人和人的不平等。那些高官富商一個個高頭大馬、趾高氣昂、依紅偎翠、妻妾成群,除了妻妾之外,有的官僚家裏還備有歌姬幾十,環肥燕瘦一應俱全,紙醉金迷、笙歌豔舞,好不快活。

反觀貧苦百姓,一個個麵有菜色、長籲短歎,甚至插標賣首賣兒賣女。說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真半點也不誇張!

鍾鳴鼎食之家的官宦子弟和富甲一方的公子哥,除了擁有大批妻妾歌姬之外,還要經常到妓寨中去尋歡作樂。京城中最有名最奢華的兩座妓寨,一名‘細腰閣’一名‘傾城塢’,裏麵的青樓女子,就算是個丫鬟也稱得上國色天香,可是易土生卻從沒有踏足過。

錦衣衛雖然橫,卻不敢到這兩個地方去搗亂,聽說後台硬的很,而且裏麵高手如雲,盡是些殺人不眨眼的護院,比錦衣衛還橫!

別的錦衣衛或許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可是易土生卻並不滿意,越來越不滿意!

每當看到那些騎著高頭大馬前呼後擁的高官富商從自己眼前不可一世的經過他都有一種衝上去把他們拉下馬,然後暴揍一頓的衝動。

阮籍有一句話‘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在易土生的眼裏,這些人根本算不了什麽,不過是比他在大明朝多混了幾天而已,隻要假以時日,隻要給他機會,他一定要飛黃騰達。

既來之則安之,易土生也知道自己回不去現代了,但就算要生活在大明朝,他也不能生活在最底層。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沒有公理的時代、黑暗的時代,物欲橫流的時代。有權就有一切,反之,你就會活的像隻螞蟻,每天辛勤工作還要時時提防不要被人踩死!

大地如蒸,熱浪襲人。

這一天,易土生又以錦衣衛領班的身份在永定門門口對出入的百姓進行盤查。所有的錦衣衛都喜歡做這個工作,這可是敲詐勒索的好機會,而且還可以趁機在毫無反抗之力的美人身上揩油,何樂而不為呢!

自從經過了上次的事件之後,獨眼龍對易土生的為人身手非常的佩服,田吉也對易土生青睞有加,是以獨眼龍雖然以‘掌班’的身份淩駕於易土生之上,但背地裏卻對易土生百般討好,馬首是瞻。

偌大的城門口,三四千百姓排成兩行接受檢查,比武警邊防站還要嚴厲!

城門內的陰涼處擺了一張深色的方桌,易土生和獨眼龍正悠閑地品茗聊天。

獨眼龍嘿嘿的笑道:“易老弟,哥哥對你的身手那可真是心服口服外帶佩服,別的不說,咱們這票兄弟,那也是練過一兩年功夫的,要不也不會吃上這碗飯,可是在你的手上居然不堪一擊,依我看來,你前途無量啊,將來發達了,可別忘了兄弟們!”

易土生也是個熱血之人,平常很講義氣,連忙調笑說:“你今晚請客,將來我當了指揮使,少不了你的!”

“沒問題,今晚‘滿福樓’我做東!”

搖了搖頭,易土生砸著嘴道:“又是滿福樓,吃膩了,哎,咱們去‘傾城塢’喝花酒如何?我聽說那裏的——”

“哈哈!”獨眼龍關長征笑道:“兄弟,你是不是聽說傾城塢的‘黎子涵’姑娘,是天下第一歌姬,所以就想一親芳澤,我勸你還是死了那份心吧!”

易土生聽他這麽說,越發的來了興趣,兩隻胳膊趴在桌子上,湊近他說:“不光是黎子涵,我還聽說‘細腰閣’的‘鍾雛燕’也是天下絕色,有傾國之貌,最為難得的是,這兩人全都是才女,笙管絲弦、水墨丹青、詩詞歌舞樣樣精通,實在是坊間的奇女子!”

獨眼龍見易土生一臉的向往,拍了拍他的手背,歎息一聲,咧著嘴說:“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兩位美人雖然像你說的人間少有,可是,她們從不輕易見客,就算是王公子弟、天潢貴胄、當朝一品想要和二人會上一麵,沒有個萬把兩銀子也休想辦得到。而且,她們都是‘清倌’隻陪酒彈琴,卻不讓你一指加身,咱們這樣的人,誰舍得花萬兩白銀去與會這種露水姻緣。”

易土生動容道:“清官是什麽意思?難道她們都有官位不成!”獨眼龍大笑道:“原來兄弟你是個‘空子’,‘清倌’不是‘清官’,清倌指的是妓寨裏的處子。這方麵的知識,你要多向劉三哥請教,他可是風月場中的老手哩!”

劉三哥是獨眼龍手下的另一位領班。

獨眼龍接著說:“劉三哥昨天才從‘依紅偎翠閣’出來,還品嚐了閣內的‘群仙浴!”你可以招他過來問問!”

易土生眼神放光的說:“何謂群仙浴!”

獨眼龍眯著眼睛,壞笑道:“一方浴池裏擠滿了精赤的美貌女子,她們在水中嬉戲,你可以在岸邊觀賞無邊春色,也可以親自下水去感受一下光滑雪膚,這就叫‘群仙浴’了,想不想要?!”

咽了口唾沫,易土生心想,古代的男人真的比現代人幸福多了。獨眼龍的這番話更堅定了他要在這個時代做個人上人的決心。

不惜一切代價,任何手段,也要上位!

劉三哥帶著一隊錦衣衛,對每個出城的人做搜身檢查。

這時有母女兩個走了過來,她們撐著黃色的油布雨傘,在強烈刺眼的陽光下像開放的黃牡丹,亮閃閃一片。

母親長的很標致,薄薄的紅紅的唇,白白的瓜子臉,大大的眼睛,玲瓏浮凸的身體。她始終低著頭看著她的女兒,似乎是羞於見人,左手提了一個竹子編的籃子。

“這裏麵是什麽東西呀!”劉三哥立即走過去,粗暴的說,一雙眼睛不懷好意的在母親身上咕嚕嚕打轉。

劉三哥一隻手友好的撫摸起小女孩的頭發,另一隻手卻在母親身上又摸又捏,手臂像一條蛇圍著她的胸脯和盛臀打轉。

母親臉紅紅的嚇得一個勁後退,卻又不敢叫出聲,楚楚可憐的樣子。

易土生的目光立即被這突然出現的少婦所吸引了,他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當即大踏步的走過去說:“劉三哥,這女人是否有問題,讓小弟來幫你搜搜!”

劉三哥那會不知道他心裏的壞水,笑道:“有勞,有勞,她們的確很可疑,你可要搜仔細了!”

抓住可憐母親顫抖的手臂,易土生把她拉到一邊,大聲說:“轉過身去,兩腿分開,雙手抱頭,快!”

劉三哥笑道:“這是做什麽?”易土生正色道:“我懷疑她身上藏有利器,這樣才好搜身!”

在兩個卑鄙無恥的男子的**笑聲中,嬌柔的少婦沒有法子,隻好按照易土生的話去做。

易土生毫不客氣,按照現代警察的搜身方式,先搜四肢,然後是腰部胸部,摸了個遍。隔著衣服也感覺到了她的彈性和細滑,心裏美滋滋的。

母親一開始小聲飲泣,後來就抱著女兒放聲大哭起來。

易土生玩夠了正要放她們走,突然……

城外官道上馳騁著一輛馬車,前麵輕騎開道。車轔馬嘯、挾風揚塵,煞是急驟。來到永定門,開道的騎兵亮出腰牌,大呼一聲:“大學士孫承宗,急牘呈報皇上!”不等守卡的錦衣衛反應過來,馬車裹挾輕塵呼嘯而過。

“一定是遼東的八百裏加急,不能讓他們闖關,攔下來!”

百十餘名錦衣衛嘩啦一下擋住了馬頭,周圍的兵士彎弓搭箭準備射殺,紛紛喝到:“下馬,快快下馬!”

開道的騎兵,猛地勒住馬頭,戰馬稀溜溜一聲暴叫,前蹄騰空而起,馬上騎士勃然變色,怒道:“你們瘋了嗎?這可是遼東經略的八百裏加急戰報,你等怎敢阻攔!”

獨眼龍冷笑著衝了上去,大聲道:“對不住了,騎兵兄弟,最近有刺客在宮內宮外大肆搗亂,我等奉了東廠督公之命,在此嚴加盤查,任何人也休想過去。”

騎兵厲聲道:“耽誤了軍情隻怕連魏宗賢也吃罪不起!”獨眼龍聞言大怒:“你吃了豹子膽了,敢侮辱督公,給我射下來!”

這幫錦衣衛果然大膽,獨眼龍一聲令下,居然萬箭齊發,把騎兵射成了蜂窩。後麵的轎子裏下來一位文官,見到此情,嚇得臉色煞白,差點昏厥。獨眼龍一揮手:“把這些奸細都給我綁了,逮入詔獄,聽候督公發落。”

此時的易土生在錦衣衛中大小也算個頭目,獨眼龍則是掌班,比易土生高了一級,所以易土生還要受他轄製。

見此情景,易土生非常納悶,獨眼龍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掌班,竟然敢阻擋朝廷的八百裏加急戰報?!憑直覺他感到此事一定不簡單。

獨眼龍搶上一步,從文官的衣襟裏拿出一封火漆蠟封的公文,對易土生說:“快去,立刻呈送督公!”

易土生疑惑道:“這是怎麽回事兒,這可是緊急軍情啊……”獨眼龍喊道:“別管這麽多,照做就是了,萬事有督公擔待!”

易土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獨眼龍早就奉了命令,在這裏截獲邊報。

拿過邊報,易土生扯過門邊一匹戰馬,翻身而上,那馬兒被他強大的爆發力一扯,登時四蹄亂蹬,箭一般竄了出去。

方出十丈,經過樹下,突然一股淩厲的寒氣從上至下,襲擊而來,易土生的腦袋就像被冰水澆了一樣,頭皮炸了起來。易土生從小接受訓練,身手何等敏捷,不等寒氣及體,翻身跳下馬背,戰馬發出一聲淒厲長嘯,仰天咆哮,馬身直立,推金山倒柱子般跪倒在地上,後背之上鮮血狂飆,射出一米多高,轉瞬死了。

剛才被易土生和劉三哥非禮的少婦,此時手持軟劍,睚眥欲裂的站在易土生三步之外,厲聲道:“把邊報交給我,不然,我要你的命!”

“有刺客,殺呀!”

錦衣衛也是一群見了血就眼紅的主,怎能容許一個女子在眼皮底下逞威,當即獨眼龍帶人殺了上來,易土生也抽出腰刀隨眾人撲了上去。

事實出乎眾人意料,易土生隻覺眼前一花,一時間劍光暴起、劍氣大盛,殘肢斷臂飛上半空,五六十名錦衣衛像被餓狼屠殺的山羊一樣四處逃竄,城門口到處是熱乎乎的鮮血。劉三哥最慘,那女子為了報複他剛才的舉動,一劍就砍斷了他的腦袋,令人奇怪的是,直到他跌倒在地上,腦袋才從脖子上滾下來。

一劍下去,人頭猶在,這是何等可怕的劍法。

接著少婦手中寶劍,發出‘鏘’一聲脆響,一道慘白色的劍光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形,隨即一名錦衣衛的血淋淋的人頭平滑地飛出,在城門口的泥地上轆轆地連續翻滾了十幾轉才停下來。那缺了頭的軀體,像砍倒的樹樁子,沉重地栽倒在地,脖頸上的皮膚突然間一縮,殷紅色的血水“咕嘟,咕嘟”地冒出來!

易土生也殺過不少人,曾經也自詡冷血,但卻從沒有見過這樣殺人的。

他雖然逃過一死,但前胸後背也平添了幾個窟窿,鮮血汩汩的往外流,要不是這麽多年來的艱苦磨練,隻怕早就死在劍氣之下了。

饒是如此,易土生也已經嚇得不會呼吸了,這種劍尖上可以冒出冷氣的武功,他隻在武俠小說裏偶爾見到過,沒想到大明朝真有這樣的奇女子,今次隻怕性命休矣!!

砍菜切瓜一般,少婦把所有的錦衣衛或打死或打昏在地,隻剩下一個易土生拿著邊報滿身是血的逃跑。

少婦輕輕一躍,幾個起落之間,就擋在了他的前麵,麵如寒霜,冷笑道:“剛才搜身搜的過癮嗎?”

易土生笑道:“不算過癮,有時間的話,最好脫了衣服在搜一遍!”

少婦氣的渾身顫抖、俏臉通紅、銀牙咬的咯咯作響,抖動著劍尖惡狠狠地說:“我數到三,把邊報交給我,不然……”

“不然就殺了我對不對?”易土生笑道:“交出來也是死,不交也是死,你不要花言巧語了,動手吧,你隻能從屍體上取走邊報!”

這種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少婦臉上莫名的一紅,這一生還沒見過如此剛強的男子哩!而且他的笑容是那麽具有挑逗姓,那麽耐人尋味,回想起剛才搜身的情景,忍不住心如鹿撞,臉頰發燒!

就在她一愣之間,易土生翻身滾了出去,大喊道:“看,暗器!”

少婦本能的用劍去擋,隻聽“當”一聲脆響,寶劍應聲而斷,一枚子彈穿透了她的護身罡氣在她的肩窩上打出個透明窟窿,寶劍應聲而落,少婦被子彈的巨大衝擊力推的後退三步,臉色慘白,不可置信的看著易土生:“你……什麽暗器……”

用槍遙指她的腦門,易土生搖頭道:“獨門暗器,說了你也不知道!現在,轉過身去,雙手抱頭,兩腿分開,不許動!”

少婦微微一愣,冷笑道:“你以為憑借暗器就能留住我,休想,後會有期。”手中忽然灑出一片白霧,身體騰空而起,幾個起落,就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