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輪椅上的愛與恨
江小魚最後一個條件例出,讓杜海燕足足把江小魚盯了三分鍾。連炸彈都送給她這喊得甜膩膩的嫂子了。
但心中依然不服,臉上經過了十幾種不同的變化後,最後才說出一句正常的話:“好一個嫂子,看來我媽跟你跑了六年,真是完完全全白跑了,從來就沒看懂過你。如果你真想嫁,相信早就成了我嫂子。江小魚,我哥也不差呀,憑什麽和你一起六年還要等到我哥快死才答應婚事?”
“哦?”一個半疑問的句子拋出,算是回應杜海燕,但顯然沒有打算要聽杜海燕的答複,她起身離開。把杜海燕一個拋在了身後。
開出這個條件,是必須,也在賭。有些事情她江小魚不得不做得絕一些,免得有朝一日惡狗跳到頭上來。
認命地拿起雲維庸的西裝,人高衣服大,這西裝拿起來挺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既然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還是態度好點和他好好合作。
好吧,好好合作的第一件事是給他處理好這西裝。
一路打聽著找酒樓的後勤——據說這兒可以幹洗。結果也確實可以幹洗,交待了衣服主人的房號,付了錢。心中不免有些幽怨,這幹洗費能報公帳不?
她想報銷掉幹洗費。雖然對賺錢不是特別熱衷,可對省錢她相當較真啊!
她從不幹洗,多年養成的勤儉節約的好習慣。可又怕他這衣服太名貴,等下自己洗壞了賠不起。
隻留下杜海燕一個人在小包房,杜海燕還在回想江小魚奇怪的舉止,所以臉上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厭惡。然後有漂亮的小妹過來問:“杜小姐需要什麽?”
“我需要……”保持良好的公眾形象,杜海燕馬上把銀屏上的親善麵孔擺了出來,“啊,不好意思,我什麽也不需要。”
得馬上回去找媽商量才行。
杜海燕果然一步三搖地走了。
酒樓年輕的小妹看著她因為穿高跟鞋才走成這樣姿勢怪異的路,不禁噗哧一笑:“原來名主持也吃不起酒樓啊!”
虧得杜海燕走了好遠,要不然聽到這句話,一定回頭罵她狗眼看人低,然後再點鯨魚須給她看。
江小魚終於到十二樓報到了。她年年寫總裁寫秘書,卻不知道秘書還得幹這些事,是不是她哪個環節搞錯了。
也才一會兒工夫,雲維庸居然已洗了澡,換成了綿布的深藍色長袍浴衣,濕漉漉的頭發滴著晶瑩的水珠,隱隱有著清香飄**開來。瘦而高,神情高深莫測,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睛。
他其實讓人覺得有著學者的氣質。
這形象讓江小魚一眼看過去時,竟微微地失了神,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這男人幹淨有內涵。和喬雲濤給人一樣的感覺。但稍加分析,想來他是馳騁於商界之人,又是孤身一人,要保持身心幹淨不太可能,但外在形象就是這樣的感覺。
雲維庸讓她進來,然後人高高瘦瘦的身子倚著書桌,雙手環胸,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向來冷峻的麵孔因沐浴後的清新感覺,而顯得微微回暖,因而竟平空多出幾分邪魅的感覺出來。很是有著男人氣概,和令人動心的神情。
如果江小魚不是心有所屬,隻怕此時也把持不住——大概今晚就由秘書變成情人了。
真奇怪,有時候男人瘦瘦的樣子,冷冷的樣子,淡漠的樣子,居然也是一種致命的**。
像罌粟。
“看夠了吧?”冷男人問,竟有微微的輕佻。
“哦。”江小魚回神,然後唇微微翹起,“雲總沐浴後看起來舒服多了。”
不再像隻北極熊。
“既然有好感,今晚留下。”雲維庸冷著麵孔,語氣卻更加輕佻。
江小魚淡淡一笑:“我對有特色的人向來有好感。譬如我家鄰居張大媽,雖然年紀近七十了,可沒有三姑六婆的特性,我就喜歡,但也僅此而已。所以就算有好感,也沒必要和雲總秉燭夜談。公事,還是留著上班談更好。我想雲總的意思和我的差不多。”
說得鎮定,手心卻微微地冒出了汗。
夜裏單獨麵對著一個單身男人,還是個動不動就說她是他情人的男人,心裏哪能不緊張。
聞言,雲維庸竟難得淡淡一笑,隻是笑不及眼:“怕了?”
“哦,雲總嚴厲,是有點怕。”江小魚含笑,不卑不亢。
“洗衣服。”雲維庸轉過身去,沒再把她放在眼裏,“江小姐當然不是非傭,但我希望江小姐照樣能為我雲維庸服務。”
那就為他服務吧,不過是洗個衣服而已,扔到洗衣機一個動作,甩幹水分一個動作,晾衣服一個動作。總共就這幾個動作,很簡單的嘛!
再怎麽說,他如今是她的衣領父母,還是不得罪的好。更何況她還有杜海燕的托付在身,明天要挑個好時機和他好好談談——實際上是求他。而且一定要求下來,非成功不可。
“我明天上午請半天假,請雲總批複。謝謝!”洗好晾好,江小魚主動離他近一點,看著他幽深的眼眸不疾不徐地說著。
“哦。照程序走,試用期內請一扣三。”雲維庸說這樣完全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雲總喜歡扣就扣吧!”江小魚這會可淡定不了,就是看不慣全家福這沒人性的條例。憑什麽請一天假要扣三天的工資?她倒不是為自己,更為全商場的員工喊屈。
“沒人性的製度。”江小魚終於還是哼了出來。
“嗯。”應一聲表示知道。雲維庸壓根就沒把她的話聽到耳朵裏去,也不知道她正在挑戰他定下的規章製度。反而側過身去,把自己瘦長的身子放進舒適的轉椅內,然後拿起桌上什麽書在看。
江小魚隻看到扉頁上其中有兩個字:“財經。”
這雲維庸果然是工作狂,生命裏除了商場就是財經。
江小魚忽然微微地蹙起了眉,她大踏步走向一邊,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空了的泡麵筒。這回可是皺眉了,把泡麵筒扔進垃圾桶內,轉身看著雲維庸實在有點糾結。
這人為了節省時間,連樓都懶得下,堂堂一個全家福的大老板居然吃泡麵?
眼裏不知不覺忽然就有了艱澀的感覺,揉揉眼,恍惚間覺得雲維庸和她是一路人,都是窮孩子白手起家,付出的努力比平常人多了好幾倍。
隻是他雲維庸比平常人付出得更多,然後得到的也更多。
天道酬勤。智慧和勤勞的結合讓雲維庸走了了平常人不敢企盼的成功。
雲維庸似乎不知道房間裏還有人,揉搓額頭時才發現有著複雜表情的江小魚正思索著什麽。他微愕,然後竟有著幾不可察的笑意:“江小姐,如果真舍不得走,晚上就留下。”用手一指,“床在這兒。”
仿佛沒聽到雲維庸的調戲,江小魚有些幽然,指著那空空的泡麵筒:“雲總,你這麽省錢省時間做什麽?”
比她還省。
“江小姐有心操心這些,不如直接給我提供晚餐。不如,我去江小姐家裏吃。”雲維庸作勢要起身。
“不。”江小魚趕緊製止,“雲總要吃,明天晚點下班,我給雲總做完晚餐再走。”
雲維庸對她而言實際上還算是危險人物,她來全家福的目的時刻不忘,或許什麽時候她就成了他的宿敵也不一定。沒必要讓他知道她那麽多的事。更何況哪裏能帶人回家,而且還是個男人。母親最近情緒特別激動,不利於見陌生人。
雲維庸完全沒必要滲入到她私生活裏去。她要陽光,不是他這樣台風來臨前的陰暗悶熱天氣。
可是江小魚的反應卻讓雲維庸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竟聽成了另一種意思:“看來江小姐的愛人非常不放心江小姐的行蹤。那就依江小姐所說,從明天開始,隻要我還要x市,請替我準備晚餐。和中餐一樣。”
成交。
“替我找身衣服出來。”雲維庸堂而皇之地命令。
“哦?”不明白,卻乖乖地找給了雲維庸。
終於和雲維庸道別,走出門來。卻在等電梯時,發現雲維庸穿得一表人才地和她一起下了電梯。
雲維庸原來在酒樓裏有應酬。看著那一大幫西裝革履的男人,其間夾著幾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江小魚心知肚明。這個雲維庸表麵是冷,但自然有他獨特的交際手腕。他有他的交際圈。
無論官方還是企事業,他都能長袖善舞。所以更能飛速成功。
不過她在其中看到了尹飛揚,那浪**子上衣全敞開著,領帶早就扯開,連西裝都變了形。還左腿搭右腿,眯起眼睛看眾人,左手裏端著一杯紅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放當又性感。他正左擁右抱,忙得不亦樂乎,那紅酒也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灌旁邊的形形色色的女人。有女人發出一聲嗆,這尹大少就大笑一聲:“有賞!重重地賞!”
賞什麽?不是金錢,不是珠寶,而是狼吻。從眼睛開始吻下去,吻得懷中的女人發出喘息聲,幾乎要當著眾人喊要。這時這紈袴尹少才會把人放開,然後端起紅酒喊一聲:“再來!”
然後女人發出一聲不依的嬌嗔,又愛又恨得幾乎要把尹飛揚吞了的樣子。
太……太那個了。江小魚在門外移開了眼。這一瞬間又想了喬雲濤,隻有他才是潔身自愛的好男人。再優秀的男人如果不是對自己的妻子好,完全就是廢品一個。
可這尹飛揚明明家大業大,往死裏忙的人,居然天天有功夫在女人堆裏混,酒樓裏混,也真不知道他那家業怎麽還沒垮掉。
不僅沒垮,還如日中天呢!真是,他尹大少就有這個好命,如之奈何!
據外界所說,尹氏織染集團和盛華房地產公司,都是他一手要抓的事業。可如今這人天天抓女人親香,完全不管正事。唉,真是同人不同命。江小魚忍不住想,雲維庸在為商場絞盡腦汁地想著讓商場騰飛之時,會不會有一種把**的尹飛揚一把掐死的衝動。
換她,她絕對會那樣幹。至少也要把他那個掛名老板的名給撤了。
終於別了雲維庸,出了酒樓。江小魚還在想,這個男人在那堆庸俗脂粉中,不知是怎樣的表現、
旁邊就是中心公園,中心公園前麵一百米處就是怡紅花園。想來杜海燕和她母親現在一定是在杜海岩那兒。不過白小柔呢?
看看天色,夜幕是完全降臨了。她和喬雲濤早該下班。隻是現在喬雲濤不在怡紅花園住,不知道還送不送白小柔回家?
正想著,就在一片暮色中看到因穿著白裙子而特別顯眼的白小柔正在中心花園運動場努力鍛煉。她身邊圍繞著許多半大不少的小朋友,而她可愛的笑著,把笑聲帶進了空曠的公園。這成熟的女人看起來好象和旁邊的小朋友一樣的活潑可愛。
白小柔有著西方人的不做作的特性,因而看起來率性可愛。很難得。
她正用力的拉著臂力,淡淡的麥黃色的皮膚竟在暮色中有些迷人。
那清脆的笑聲更讓人著迷。這樣的小女人,是所有大男人想要領回去做老婆的夢想啊!
喬雲濤與她有個約定,喬雲濤與她有個約定……
唉,不想,也沒有資格想。人家近水樓台先得月,天天在市委抬頭見低頭也見。真要培養感情,沒有人能拆開他們。
感情?唉,感情!
林小霞和她老公現在怎麽樣了呢?
不放心地打個電話過去,這會兒林小霞接得挺快:“小魚啊,你現在一切都還好吧!感覺我們倆好久沒聯係了。”
“一切都好。”江小魚回應著。心裏覺得酸酸的,好什麽好,她其實什麽都不好啊!
感情發展得不好,事業上寫文沒寫文,作秘書天天被雲維庸差遣。有時候因為不知道操作和做決策,也是隨時挨訓的主兒。而且雲維庸那張臉是不容許人反駁的,他一訓起人來,清清淡淡,不輕不重,可聽了隻想吃豆腐噎死。
家庭呢?她走上了婚姻禮堂——和杜海岩,一個有恩無愛之人!
連濤濤都好多天沒通過電話了,這孩子看著媽媽這麽多天沒找他,居然也不主動打電話過來。這沒心沒肺的小家夥,下次再看到時一定要記得打他屁股。別人不領她的情她沒意見,可這小家夥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吐了十個月,然後差點在手術台上下不來的始作俑者啊!
他必須要記得她是他的媽,必須要和她親近。
“小魚,我不好。很不好。小魚,我突然覺得活得什麽意思也沒有了。小魚,人活著做什麽呢?為愛無愛,為恨懶得恨。小魚,我請了一個月的假,今晚可能就到你家來長住了。你那間空房子還在吧?”林小霞說得有氣無力,差不多就是暮年垂首之人的樣子,和平時那個意氣風發,活力四射的女人完全脫了線。
“怎麽了?”不好的預感猛地騰升在江小魚的心口。要打擊到不愛存心事的林小霞,那需要多大的撞擊力啊!
“不怎麽了,我到你那兒時再說吧。我問你還有房間給我住沒,你不回答,說這些幹什麽?”氣憤中的女人有了怒火。
“小霞——”江小魚有些無可奈何,“這還要問,隻要有我住的地方,就有你住的地方啊!好吧,過來吧,什麽活不活死不死的,過來跟我說了再決定。你要說得有理由,大不了咱倆一起死。”
“那還不錯!”聽到林小霞在拚命讓自己的語氣輕快些。她沒說的是,她林小霞確實不想活了。
掛了手機,林小霞看著一百三十平方的三房一廳,心裏空空地無從想起。然後終於還是輕歎著去了醫院。
想不到她林小霞也有這樣的一天,會在淚水和歎息中過日子。會去頻繁地向男人示愛示弱。
“林小霞,你給我滾開。”程心鵬有如一頭困獸,在病**起不來,卻讓聲音震天響,讓林小霞根本不敢近前。
“心鵬,你讓我在旁邊坐著,就一會兒好不好?”往日的母老虎快成了小媳婦。
“你想看我爬不起來的樣子嗎?林小霞——”程心鵬喊得聲嘶力竭,“我爬不起來的樣子很好看是不是?”
“心鵬,你隻要去複健,可以走路。”林小霞咬著唇,淚珠又淌了出來。
那該死的醫生為什麽連話都不會說,就不能說心鵬現在身體乏力,重傷未愈,暫時不能下床而已。為什麽偏偏要說他的腿差不多報廢了,最大的可能是通過半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時行複健,才有可能站起來,而且機率極其之小。
這該死的混蛋醫生。她要去投訴他,去網上抨擊他,讓他一輩子沒有人敢找他看病,再也從不了醫。
看著林小霞的樣子,程心鵬終於慢慢地安靜了下來:“我們已經離婚了。你走,走得越遠越好。我不要看到你。”
“心鵬,我愛你。”淚珠還是拚命的掉,語氣是那樣的卑微,心鵬,不會被心魔打倒呀!
“你不是也愛李子平?”程心鵬別過臉,隻看著牆壁,輕哼一聲,“林小霞,前不久你不還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程心鵬算什麽,連李子平都比不上,連都不會。這不都是你說的嗎?好了,我們離婚了,現在你自由了,想去找哪個男人就去找哪個男人。我程心鵬不在乎,也不幹涉——當然了,也沒有權力幹涉。”
“心鵬,吵架的時候說的都是混帳話,不能當真的。我隻是當時恨你,口不擇言啊!”林小霞小心翼翼地說著,一邊悄悄地朝病床邊靠攏,“心鵬,我天天陪你去做複健,總有一天你會站起來,讓我抬頭看你,讓我偎在你的懷裏笑……”
說著說著,林小霞自己止不住哭了。那些曾經青春年少的歲月,就是地球崩了也忘不了。他們倆的結合,就是一段夢幻的愛情傳奇。世上多少人想要都不能,言情小說裏想寫得那麽純潔而感動都不能。
他怎麽能把她推在心門之外?不能。
絕對不能。
他們本該生死在一起的。
“站住,別往我這邊走了。”可惜她悄悄地接近被他發現,馬上喝住了她。她不肯聽,依舊往前走,可是程心鵬撐起身子,竟拖著不能動的上半身往前倒,做要撲下床推開了的姿勢。
他會摔倒在地,雪上加霜。林小霞不敢再試,隻得含淚飛快地退了回去。
“心鵬,如果你不理你,我就去找禿頭,去找李子平。心鵬,你不是說我身材好,增之一分則肥,減之一分則瘦,十年不變的好身材,你為之著迷,不要見明天的太陽,隻要今晚的擁抱。還有,你說我五官好,說我眼若明珠,眉如遠黛,唇如赤,齒如瓠。好,你不要我了,我去色誘他們,然後再揭發他們。心鵬,我真會這麽做的。你不要我,我就去替你報仇。你走著瞧。”說一句,哭一句,可就是挽回不了**人的心意。
直到病房門口站著了兩位兩鬢斑白的花甲老人,以及兩個樣貌酷似程心鵬而又稍微年長的男子。兩人才停止了爭吵。
“爸,媽,大哥,二哥。”林小霞含淚打著招呼。
老太太默默地上前把林小霞抱住了。
林小霞反身撲過去就哭,雙手摟著老太太的脖子,抱得緊緊的。原來還隻是無聲的掉淚,這會兒大哭出聲。
“我們先帶他回去。”堅強的老太太替她拭淚,“孩子,你的心意我們都懂。現在不要激動,等過幾天心情平靜下來,你會知道怎麽做的。”然後緊緊地抱住林小霞:“記著,你永遠是我們程家的好媳婦。隻要心鵬活著,會再見麵的。孩子,你要不知道心鵬現在真正在想什麽,就枉了你們兩人那麽多年的真心了。”
林小霞默默點頭,隻是眼淚止不住的猛掉,洗滿了臉,淋濕了心。
程心鵬根本就沒看向這邊,隻是看著旁邊雪白的牆壁。他的心完全被可怕的事實蒙住了。原來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怕多自卑。
“小霞,要不你先離開吧!”老爺爺拍拍她的肩,也是淚光閃閃的,“心鵬是非離開不可,就不要讓他心裏有負擔,讓他好好回家養病,家裏人多,會照顧得很好。小霞聽話,你先走一步,我們馬上帶心鵬回北京。”
咬著唇,卻不得不聽兩位老人的話,乖乖地走出了病房,離開了那個誓死不肯再與她親近的前夫。
沒有離開醫院,隻是靜靜地坐到醫院的一樓大廳,等了好久,終於看著程心鵬被他大哥二哥用輪椅推了出來。程心鵬一臉陰冷,是顯而易見的生而無望的神情。
林小霞悄悄地把自己移到了盆栽後麵,看著兩個哥哥把程心鵬架上車,看著車子絕塵而去,消失在夜色如水的黑夜中。這才頭昏腦脹地走出盆栽後麵,悄悄地站在醫院門口。
哭!
想!
以及祝福!
從今晚開始她要給菩薩供神位,早晚朝拜,讓程心鵬康複。讓天來懲罰禿頭和李子平。
然後,她懷揣著用牛皮袋包好的資料朝江小魚家走去。這東西,她遲早用得上,會好好地犒勞禿頭和李子平兩人。
不坐車,步行吧,三個小時應該可以走到,那時也不過才晚上十一點。
江小魚完全不知道林小霞發生的事。她在為自己的事情煩,最後還是過了中心公園。然後去公車站等車。海月酒樓近海,離這兒有八裏路呢!
本來想吹吹風,賞賞風景,讓心裏的鬱悶有著悄然的釋放。可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奢侈浪費,隻好擠公車。
其實不想去海月酒樓,因為杜海岩昨天的戀愛大計讓她心裏有些膽戰。他太過認真,讓她心裏竟然害怕起來。如果和他結婚,又給不了他要的愛,那還不是一樣的害他?
杜海岩還在其次,餘雨慧母女掛著照顧病人的名義,這時一定還在那兒坐等她上門數落。從來沒怕過餘雨慧,但老被人纏著絕對不是件舒服的事。所以能不遇上,就一定不要遇上。
可又不能放著杜海岩不管,每天都過去看他了,一旦突然不去,那人說不定就胡思亂想。他的心病啊,好象越來越多了。
走到海月酒樓門口的長達二十級石梯上時,江小魚想,人生就是這些石梯一樣,就是一步步往上走的啊!
餘雨慧果然正在那兒,看著江小魚緩步而來,原來還看不出多少皺紋的臉一下子就全皺了起來,而且陰沉得仿佛隨時會下雷陣雨。咬牙看她,目光沒離開過她身上半分。
看來,成為一家人並沒有消滅餘雨慧心裏的恨與厭惡,反而連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江小魚站到餘雨慧三步遠的地方時,果然被攔住了,鐵青著臉,語氣冰涼透骨:“江小魚,你終於露出了原形,好會算計。果然不愧是學政法的,心思玲瓏。就說吧,裝了這麽多年,原來還真是假清高,如今抓著了機會,果然就獅子大張口。虧你口口聲聲舍不得海岩,那麽大的數目你也說得出口。”
這餘雨慧想著她江小魚憐惜杜海岩,每天都會過來,所以就在這裏坐等她送上門來罵。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淡淡一笑,要罵人,她江小魚自然不想奉陪。不為別的,就怕自己近墨者黑,變成了尖酸刻薄之人。所以她隻是抬頭凝著餘雨慧,誠心誠意的建議:“伯母可以不答應。這件事情,我江小魚從來沒想過要強求伯母。”
江小魚聽見杜海岩裏麵發出聲響,應該是聽到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從裏麵要出來了。不屑多說,她繞過餘雨慧,慢慢地朝裏麵走去。
“等等——”想不到餘雨慧的口氣突然就放緩,江小魚回頭看著她,發現她腰板不再那麽直,臉上也沒再那麽坦然,而是有著微微的尷尬,以及可以看得出來放低了姿態。
真難得。
“不是不答應,我是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憑什麽?”態度是變了,可語氣上一下子還是難以放平,仍然高揚著。讓人聽了心裏不太舒服。
“伯母,我可以不解釋。”杜海岩怎麽還沒出來?
餘雨慧突然拉著了她的手:“我們去外麵談談。”
外麵談就外麵談吧。其實她既想讓杜海岩出來阻止餘雨慧的糾纏,又心知肚明這些事餘雨慧不說清楚絕對不會放過她。長痛不如短痛,那就真的好好談談。
“嫂子,等等我——”杜海燕本來一直站在那兒安安靜靜地澆花,好象事不關己。這會兒也跟了上來。
江小魚是一看見她就往旁邊靠。回頭關門時,從即將閉合的門縫裏發現杜海岩剛好從裏麵出來,然後發現沒人,於是深深地鎖緊了眉,在思索著什麽。
到了一樓——其實算得上是二樓。因為真正的一樓是地下商場,再下麵的地下室才是停車場,也就是說酒樓一樓下麵還有兩層樓。這個一樓就憑空架高了,二十級高高的階梯讓人看了有點高。
一樓外麵的走廊擺有幾張閑置的藍色長形桌,可能平時就是給人閑聊用的。
餘雨慧帶著江小魚就是在這兒停了下來。
“一定要這樣?”餘雨慧的口氣還是挺衝。
江小魚挑了臨階梯的位子坐了,看著身邊高高的梯子有點頭暈。可仍然微微一笑:“伯母,當然一定要這樣。”
她向來不會亂說話,重承諾,講道德。說出來的話絕不改口。
“為什麽?”餘雨慧就是想弄個一清二楚。想知道江小魚到底是什麽意思。那個比例,江小魚知道意味著什麽嗎?她知道個屁,才會獅子大張口。
“那個比例裏有大半是給全家福。伯母,難道你認為,如果不讓全家福嚐點甜頭,如果處在劣勢的‘明珠’不吃點啞巴虧,全家福的老總腦筋短路了,所以就無緣無故地答應你的請求?或許是伯母突然覺得我江小魚特別了不起,突然看高我,以為我能說會道,直接能把雲維庸拿下?還是伯母看低了全家福的老板,以為人家的天下也是混來的,我們隨便糊弄就能過關?”江小魚說得雲淡風清,這些話她倒是憋在心裏有兩個小時甚至更久,如今不吐不快。
“不是……”一半是理屈,一半是訝異江小魚突然這麽能說,餘雨慧一下子找不出理由來說。
淡淡一笑,江小魚極為平靜:“直說了吧,伯母不答應,別的珠寶店會答應。全家福這三個字,就是一塊金招牌,就是中央台給你‘明珠’做廣告,也未必就有這廣告效應。伯母,再實話說了吧!我如今還隻是這樣說說,雲總還不一定同意。要知道,‘明珠’的名氣可是讓人退避三舍的。而全家福裏珠寶店的空缺,相信有很多珠寶高正在虎視眈眈。”
這番話,確確實實是江小魚的真心話。
收‘明珠’,就是改名‘海珍珠’,雲維庸也會三思而後行。這樣的男人所有的成算都深埋心中,隻怕尹飛揚一提起這事時,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這決定就是她真的獻身也絕對改變不了的。
在她感覺上,雲維庸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的人,鐵麵無私的人,智商高過情商的人。
從不歎息的餘雨慧,這時也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悠長得蓋過了酒樓裏喧鬧的劃拳聲,勸酒聲,以及嘻笑怒罵及聲。
“嫂子——”杜海燕又撒嬌了,聲音甜膩膩地聽得真是煩死人。
她江小魚向來喜歡清爽,所以特別喜歡喬雲雪。遇上杜海燕這等尤物,遠遠看著她喜歡,可真要交談或接觸,她還真寧願跑到十字馬路口聽車鳴人鬧的聲音。至少那聲音隻吵,不會讓人覺得膩得起雞皮疙瘩。
其實說來杜海燕給她的第一印象很好,那時不止一次地認為喬雲濤娶她真的其實也不錯。可見這女人實在太過善變,讓她江小魚這樣純樸厚道的人兒實在摸不透。
如果喬雲濤當初沒識透她的ps小陷害,相信杜海燕現在可能還在裝清純,可惜這高傲的女人承受不住失敗,更承受不住自己一手經營的局被人忽視,所以再也沉不住氣,從此就一步步拋開臉麵蠻幹。
現在天氣有些涼,而且正逢秋風颯颯,天氣幹燥。江小魚要回應杜海燕,偏偏覺得喉嚨幹燥得想嘔。趕緊把臉別過一邊,要吐,結果什麽也沒吐出來。
“我要喝水。”江小魚一邊說著,一邊就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嫂子你怎麽了?”杜海燕看著她不同尋常的反應,表情立即大變,相當奇詭。
同時愕然而訝異地朝母親使了個眼色。
“沒什麽,就是覺得喉嚨幹,想作嘔。這天氣真是——”太幹燥了,臨海的地方也這樣幹燥,看來這全球生物環境真的在急速變差,看來全世界的人民都要為地球的生存環境而努力。
江小魚想著,然後朝外麵走,準備去旁邊拿瓶純淨水喝。可又覺得腳下輕飄飄地好象拌到了什麽東西,讓她覺得整個身體仿佛突然間失去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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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俏妮兒的票票,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