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冷家小子最後也沒有再被加刑,大太太維持老太太原判送去了莊子上幹活,冷婆子擺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從宴休室出來到,門外有二個丫頭子坐在廊下做著針線,院子裏其它丫頭婆子穿梭往來,各行其事。見她出來,並沒有人對她露出探究的神色來。連好奇心都被磨下去了麽?賀明玫不由深深佩服大太太的管家能力。

左廂房裏,五小姐賀明璿仍在地上孤伶伶地跪著,一臉的倔強。賀明玫悄沒聲的進來,在門邊兒低垂著頭站著,半晌才訥訥地道:“太太說五姐姐認了錯就讓我去報她。五姐姐知錯了吧?”

賀明璿跪著,手邊空無一物,就順手抓了自己膝下的跪墊兜頭甩了過來。

賀明玫沒法,隻好退出來,站在左廂房門口,想著誰她娘的想想辦法啊。那妖妖嬈嬈的會哭會鬧的五姨娘去哪兒去了?賀老太太早走了,你倒是跣足披發的來一套啊,這不全套都拿手麽?指望這麽個倔驢子低頭認錯,還是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下悄悄地跟她低頭認錯,那難度,估記相當的高。

此時的美園裏,五姨娘正不負賀明玫所望的衣衫不整著,發鬢散亂著,臉上掛著些許淚痕,不住地在院門內團團打轉。一趟趟地遣人往賀府二門處,隻等著賀老爺一回來就趕緊報信兒請賀老爺來一趟美園,五小姐急等救駕。可是丫環婆子輪流著候在二門處已經快二個時辰了,老爺還不見蹤影。想到五小姐已經跪了二個時辰了,五姨娘心如火燎。

還好沒讓她燎太久,隨著美園門外“老爺回來了”的一聲通傳,賀老爺大步流星的從外麵走了進來。

門內五姨娘一聽,一把把發髻再扯亂幾分,吐口口水在臉蛋上胡亂抹的水漬一片,嘴再咧大幾寸,便迎上前去,不管不顧地撲在賀老爺懷裏一陣嚎啕。

原來賀老爺今天沐休,便早早地出了府去了西山大營。那裏雖不歸他管,但那裏還有些從戰場上一起摸爬滾打回來的老兄弟。年初新招進的一批新兵蛋子,訓練了一年了,當初為了刺激訓練效果,還特意在裏麵插入了些有經驗的老兵,帶著他們訓練。如今正趁著這入冬來的最大一場雪丟進深山裏拉練,靖安侯霍靖平霍侯爺捎信兒給他讓他去瞧熱鬧,他自然樂嗬嗬地去了。並且,聽說那裏麵還有靖安侯家的世子爺,霍侯爺的大兒子霍辰燁。

這霍辰燁不過十三歲,已然會帶著小廝仆從去勾欄妓院裏玩了,前陣子還在春香樓裏為了爭一個頭牌和人大打出手,還是賀正宏親自帶人去平息的事件。把個霍侯爺氣的,直接把兒子綁去了軍營。這回子拉練,便把這霍辰燁給塞進去一堆練了。

這次參加拉練的,全是從這一年的訓練中挑出來的好手,分作兩隊對抗。兩隊各據一個山頭,隔山穀叢林,拿下對方山頭為勝,死傷不論。

簡單說,玩真的。

霍侯爺到底肝痛自己親親兒子,拉了賀正宏去,說是觀陣,自然也是掠陣的意思。不過是因為霍侯爺不方便親自帶兒子,讓他賀正宏看著他兒子別傷著了麽。

霍正宏欣然前往。還不說,那霍小子果然有些本事膽量,竟然在大家都迂回的時候,竟是抄近道直接從小道上穿過山穀越過樹林直接靠近對方陣營,在樹林裏四處設障眼法和陷阱,甚至直接走明路和人左衝右突,還幾次差點衝破防線而不入,這麽磨即了幾個時辰,硬是讓人以為他這裏隻是故布疑陣,外圍才是真正主力,因此一個大意,竟讓他得了手。

賀正宏看到這小子在樹林裏的時候,悄悄從一棵樹上躍到另一棵樹上,一路掩行到林邊,在樹上靜靜待了二個多時辰,才找到機會悄無聲息地製服崗哨,越過警線突擊進去,心中大為讚許。

兵法也不算太出奇,反正兵者玩的就是虛虛實實;膽大突進近距離在對方軍營邊布陣,不怕人大軍圍上全滅了他,也可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緣故;但小小年紀不但身手矯健,而且有那份耐力,真的十分的不容易。

讚歎完,賀老爺幽怨了,尤其是事後麵對著霍靖平那一張毫不掩飾的得意嘴臉時,心情更加的失落。想他十三歲時,已經參軍上了真正的戰場宰敵人腦袋去了,隻是他堂堂一個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老將,自覺身手十分的不凡,可惜自己的幾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從武的,連個馬步紮的好的都沒有。

鬱卒的賀老爺便不肯參加人家父子表麵互相看不順眼,內心興奮非常的慶功場麵,直接打馬回府。

沒想到沒有兒子去外麵給他撐場麵不說,一進門竟然聽說內宅起火了,鬱卒的賀老爺有些怒了。

懷裏五姨娘隻哭得抽噎欲死,話說得斷斷續續,但條理卻是很分明的。她隻說自己是個沒臉的,全家上上下下不得見,連丫環仆婦都欺負到頭上來,女兒裏麵受罪,婆子攔著不讓進去救人,聽說是七丫頭雪地裏摔倒要全怪在小五兒頭上,要小五兒給小七償命,不知道在裏麵怎麽折磨小五兒呢。

“爺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娘兒們死活啊,都是婢妾帶累了五丫頭,不然那麽一個可憐可俐的人兒怎麽被人可勁兒的作賤哪,我可憐的孩子啊......”然後抱著賀老爺一通搖晃,“老爺她們攔著不讓我進去正院啊,老爺讓妾婢去給七小姐下跪磕頭賠罪道歉求她原諒好了,讓妾身去替五小姐受罰吧,五丫頭那麽個隨了老爺的倔性子,不知道服軟求饒,不知道吃了多大的暗虧呢,老爺啊......”賀老爺紋絲不動,五姨娘倒如搖晃自己似的以頭叩牆般來回晃**著身子,垂下的幾縷烏黑亂發跟著飄飄搖搖,落於臉旁頸邊,襯的皮膚更白如凝脂,此刻她麵容淒婉,楚楚可憐,一雙眼睛含乞帶怨望著賀正宏,“老爺老爺,求你快去救救你的小五兒吧,已經兩個時辰了,再晚隻怕不中用了......”一通哭鬧,隻把五丫頭說的快死不能活的。

賀老爺顧不得憐香惜玉,一聽賀明璿在致莊院左廂受罰,立馬二話不說就往致莊院而去。五姨娘後麵小跑著跟著,邊跑邊使勁抽抽著哭泣,一邊抽空哭唱兩句“小五兒你可要挺住啊,老爺就來救你了呀,唉我苦命的小姐啊,你可要好好的啊......”氣息不繼下隻偶爾發出兩聲壓抑不住的銷魂地哀泣聲。隻走到致莊院門口,才發出了一聲高腔大嚎,然後又立刻被掐了脖子似的憋回音去。

致莊院內左廂房裏,賀明璿正狠瞪著縮頭縮腦站在門口的賀明玫,聽到五姨娘那疑似信號的嚎聲,立馬收回視線,把腰彎如蝦米,也跟著抽抽噎噎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起來。

老爺進來時,正看到賀明璿低著頭跪在地上,膝下連個墊子也無,身子幾乎委頓於地,正哭的花枝亂顫淚痕斑斑,那副樣子嬌弱又狼狽。見到賀老爺進來,她仰起滿是淚痕的臉不勝哀傷委屈地看著賀老爺,象一隻被拋棄的狗兒,用那濕漉漉淚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主人。

賀明璿一直是賀老爺寵著長大的,雖說時有驕橫,但在賀老爺眼裏這女兒一直都是陽光明媚的,何時見過如此怯怯生生的可憐樣子,一時又疼又急,連情由也顧不得問了,幾步上前去抱起賀明璿轉身就往外走。

賀明玫正為賀明璿忽然變臉,眼淚說來就來感歎不已,尋思著莫非是辣椒水兒?一時傻傻反應不過來,隻顧盯著賀明璿的袖子看。她雖隻是貼門邊兒站著,賀老爺大步進來是不礙的,但打橫抱著個女兒要出門,她便未免顯有些礙事兒了。反應過來的賀明玫正準備往邊閃,卻被轉身回來的賀老爺看個正著。看到這個女兒呆呆傻傻的樣子,本就滿腔鬱卒的賀老爺更是無名火起,當下不及多想一腳就踢了過去。

卻沒想到竟沒踢到。

不是他一介武將無能至此,實在是他沒有想到這呆丫頭敢躲。

他踢她,她敢躲!老爺怒瞪賀明玫。

賀明玫很淡定的直視回來:“父親,你剛才差點撞到小七了。”她說。

老爺愣了一下,心中產生一絲異樣的感覺。不由認真看了這個小小的平時不聲不響的自己幾乎不記得這個人長相的女兒一眼。不是她說的話過分的出奇,而是在他的怒目下的那種聲音平穩態度淡然不慌不張的穩重。

小姑娘眼睛很大黑白分明,頭上紮著兩個小鬏鬏,目光不躲不避看著自己,在他刻意釋放的怒火下,半倚著門站著,沒有刻意挺直腰身,也沒有再躬縮下去半分,竟有種淵停嶽峙般的泰然,哪有剛才見到她傻在門邊時的瑟縮模樣。

懷裏賀明璿更大聲的抽噎了一聲。賀老爺便不再理會賀明玫,抱了賀明璿便往外走去。

尤聽見賀明玫不緊不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父親慢走,這雪天地滑,父親小心摔著了。”

賀老爺聽的眉角直抽抽,他忍著才沒有回身瞪回去。有這麽說話的嗎?除了偶爾幾個關係近的同僚玩笑,這滿賀府裏,何曾有人敢這要跟他講話。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得到這丫頭的故意。他偏不理她,抱著賀明璿徑直去了美園。

金婆子奉命守在左廂門口,此間事自然看了個全場。忽然聽見七小姐道:“金媽媽,五姐已受過罰了,老爺過來帶走了,煩金媽媽去跟太太稟一聲。”

沒有說五小姐認過錯了,隻說受過罰了;沒說老爺抱走的,隻說帶走了。如果說金媽媽在梅林裏第一次看到七小姐對峙五小姐時的不急不燥讓她隱隱覺得這小姐恐怕不簡單的話,那麽現在這次,麵對老爺時的坦然不讓,讓她傳話時的一切盡在不言中,都讓金媽媽深深地覺得,這七小姐,隻怕是個妙人。

她想著,臉上笑的滿臉**開,用有些過頭的熱情回應道:“回七小姐話,老奴正要去稟呢。另外,七小姐也請走好,讓丫頭們扶著些,這大雪的天兒,仔細有個閃失。”

賀明玫聽著金婆子加重語氣說那個“也”字,知道金婆子是在教她說話,可能她也覺得自己剛才對賀老爺說的話沒有子女該有的恭敬吧。她笑了笑,算是謝過她的好意,把說給賀老爺的話再說了一遍給她:“金媽媽也走好,這雪天地滑,仔細有個閃失。”

金媽媽見七小姐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裏更為得意:這七小姐別看年紀小,原來總不出頭,隻怕心裏什麽都明白呢。那冷婆子,踢上如此鐵板,也怪她自己眼睛不亮。當下也不多說,道了謝笑著退了,往致莊院正房去稟。

那邊賀老爺抱了愛女去了美園,一番檢查,發現沒傷沒痛的,便給她揉了揉腿活了活血,便肅了臉坐在旁邊詢問原由。

當下賀明璿便從早上請安路上賀明玫無故瞪她開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賀老爺聽了,見無甚大事,不過是小女孩們言語不合動起手來,尤其是賀明璿隻怕橫行慣了,而小七大概不肯再忍,不動聲色地反擊,並且反擊還成功了。不由有些感慨,這丫頭自己帶了這麽久,除了驕橫,學不來些其他的本事麽?

賀明璿就是這點好,便是不管她做了什麽,是對是錯,賀老爺問起,她都坦白承認,哪怕用哭鬧無賴招求原諒,她也不隱瞞賀老爺。賀老爺也很喜歡五小姐的這份他稱之謂真性情的行事作風。

聽到說到推落水,賀老爺不由嚴厲起來,隻怕自己把這丫頭寵的過了,竟差點釀成橫禍,他厲聲問道:“小七到底如何落的水?沒想到你這樣大膽,竟是敢謀害人命?”

賀明璿見賀老爺發怒,嚇的不輕,顫顫地叫道:“真不是我推的,是她汙賴我。是她自己把雪抖到了我身上,然後看我走過來心裏害怕就一個勁地往後退,才退到了湖上麵的。真不是我推的。”說著哭起來,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仔仔細細再說一遍,不準有半點隱瞞。”賀老爺等她哭夠了,才道。於是賀明璿把那天的事兒又仔細講了一遍。

賀老爺想到當時小七落水時她一聲不吭的,隻鬱鬱沉沉了一陣子而已,那時還以為她是看見死人嚇著了。誰知她雖是無意,但確跟她脫不了幹係,想著此事確不能再縱容姑息,總得讓她知道害怕才好。當下也不安慰她,冷冷瞪她一眼,推開五姨娘上來幫他解披風的手,轉身拂袖而去。

賀大太太還正在為賀老爺一聲不吭就越過她抱走了五小姐的事心裏不自在,坐在榻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著手裏的一杯溫熱羊奶,便見外麵傳來丫頭的通傳聲,然後簾子掀開,一個高大人影映在八仙過海的玉石屏風上。

賀正宏身材長得高大欣長,鼻子高挺,眼睛有神,大兵生涯讓他膚色微黑,神色沉穩。

此時他正大步走進來,很有些氣宇軒昂的氣勢。頭發束在腦後,已經有些微散亂,一些細碎的發絲絨絨地蓬在上層,使那張俊臉略顯粗獷。渾身散發著歲月積澱下的威嚴和圓融,使這男人成熟魅力盡顯。

見自己的丈夫進來,大太太心裏柔軟一片。她的眼光真好,自己看上的男人這麽多年了也仍是豐神硬朗,俊美不減,讓人怎麽看怎麽喜歡。

隻是,這些年兩人間卻似乎隔了些什麽,越來越少話聊了,多想能回到從前啊。大太太的小怨念心中閃過,麵上卻不顯,反而掛上了笑,人已站起身來招呼道:“老爺回來了,怎麽還沒有換衣裳。可吃了飯沒有?”然後又忙喚丫頭進來服侍。

淋浴更衣,傳飯上茶,一番忙亂,終於可以坐下來,開始夫妻夜話。

賀老爺見大太太一直神態恭敬,話語中還透著淡淡的疏離,便知她心中為何事不快。他揮退了丫環仆從,把美園裏賀明璿的回話給大太太細說了一遍,臨了賀老爺仍有些生氣地道:“不過小孩子鬧些意氣,隻是這小五也太不知輕重了些。”

大太太聽他講完,神色淡然:“還不就是那麽回事兒。老爺的心肝兒寶貝兒女兒,老爺要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其實知道不知道有什麽打緊。”

賀老爺輕輕吸一口氣,挑了挑眉,臉上掛上一絲嘻笑,歪著身子刻意做作地輕言細語道:“我知道是我急燥了,沒有先聽聽太太的意思就帶走了五丫頭。太太就原諒為夫是個鄉村野漢,武夫粗人,行事魯莽了。”說著還一臉嚴肅地朝大太太打了個千。

大太太輕輕一哂,忍不住笑出來。她知道自己不好再繼續使小性,便故做嫌棄地笑著拍了下賀正宏交握在胸前打千的手,帶著幾分嗔怪的語氣溫言道:“我知道老爺在外行走辛苦,回到家裏有個對胃口的開心寶貝哄著慣著也是樂事。隻是老爺便是寵著那五丫頭,也不可太過了。此事原先也不曾聽小七提過,你看如今,一提起就直接說是五丫頭推她下水,可有說是無意的?”

大太太本來是想接著說“小七看樣子是真不記得此事的,如今這樣提起,隻怕是身邊丫頭們教唆的。”但一想今天才針對賀明玫身邊的丫頭問題進行了兩番堂會了,如今再提起,賀老爺恐怕立馬就覺出是自己容不下那幾個丫頭。於是話到舌尖打了轉。

她繼續緩緩道:“我本是看小七有怨氣,便想著讓小五受個罰,認個錯,讓小五消消氣。事情說開了也就能撂開手,以後還是好姐妹。如今老爺來插這一腳,一味地偏幫著五丫頭,可不是讓姐妹們不睦甚至心生怨慫麽?小五底氣隻怕更硬了,小七隻怕越發覺得小五欺負人,老爺包庇她,隻怕怨氣更重一層呢。”

賀正宏點頭道:“太太說的是,太太把咱家兒女都教導的極好,隻有這個小五,被為夫寵得有些過了。不過小七今天不是也自己說了是她氣急了瞎說的嗎?所以落水一事太太不用煩心了,至於今天二人鬧這一場,自然是五丫頭的錯。明日我讓五丫頭給小七賠禮道歉,讓兩姐妹和解。”

賀正宏軍人作風,快刀斬亂麻,三言兩語處置完事兒,邊說還邊一把摟過太太,手放在腰間不停地摸摩。

沒幾下賀大太太便麵現緋紅,掙著身子低聲道:“老爺,妾身還有話跟你說呢。”

賀老爺手上用勁,大力揉搓起來,一邊斜睨著大太太笑道:“說吧,為夫聽著呢,可是什麽貼心肝的好話?”

賀大太太被賀老爺那微微上挑的語調,那吹在耳旁的熱氣熏得心都跳漏了幾拍,氣息便有些不穩,那點子小怨念早飛向不知何處了,隻是閨女的事兒實在重要,便強忍著心跳按住了賀老爺惹禍的手不讓動,急急道:“妾身真有事兒,是三丫頭的事兒要跟老爺商量。”

賀老爺一聽,便知是真有事兒,遲疑了一下停了手,低頭問大太太道:“三丫頭有什麽事兒呢?”

大太太忙坐正了身子,整了下淩亂的衣裳,把春天裏三月三廟會的事兒細細跟賀老爺說了一遍。

“老爺,妾身原先也不知道,隻覺得三丫頭日漸憔悴十分可憐,便想帶她出去走走多見見人,一方麵也是該定親事的年紀了,一方麵散散心也是好的。可她根本就不願意跟我去走動,就算強拉著去了,她也不言不動的象個木頭,被有興趣的夫人追問聊上幾句,不是轉身走開去便是挑眉不耐的看著人家。我看著不對勁兒,逼問的緊了,才給我說了實話。你說這樣下去,可怎麽好相看人家。妾身最近也不敢再帶她出去,她這樣子出去,隻怕相不來好人家不說,隻怕還會嚇跑些原本覺得不錯的相熟人家呢。萬一再傳出她不好相預的話來,更是不得了了。”

賀老爺聽了,隻覺得自家閨女十分有眼光。那承福郡王不過二十有二,可是長得顏色俊美,風流倜儻呢。若真成了好事,那也是美事一樁啊。因此等大太太話音一落便問道:“那承福郡王府是什麽意思?”

“隻怕也是有意。上次大嫂在府裏辦了賞花會賞綠萼,南安侯斐侯夫人就借故隱隱提了個話頭,大嫂沒敢接。母親托人傳話給我,妾身這才心慌起來。想著能趕緊給三丫頭定下一門親事才好,也好堵了人家的嘴,免得萬一那邊真提了,沒個拿得出手的理由去拒,結親不成倒結了仇。”大太太說的大嫂,自然是她娘家壽昌侯唐府世子夫人。

並且,賀大太太沒說的是,那三丫頭隻怕被迷住了心竅,二人後來隻怕互通過書信。隻是這事兒倒沒必要跟賀老爺說。不管如何,結親之事幹係重大,若賀老爺回絕,她也絕不會縱容的,那丫頭也該早些死心才好。

賀老爺點了點頭,他知道唐家和大太太的顧慮。

那承福郡王是當今聖上的小堂叔,人小輩份兒高,是正宗皇親國戚。

大湯朝皇室並不繁榮,接連三任皇帝登基時都大動過幹戈,鐵腕清洗武裝即位的結果是皇室成員凋零。現在皇家除了今上,就隻有二個親皇叔,一個承福郡王這樣的堂叔,二個皇弟,並幾個皇子在。

二個親皇叔俱供職宗人府,管著皇家的家務事兒。另有二個皇弟各自被封了親王安於封地,且封地都不大。封地稅賦歸親王,而兵權歸朝廷。

包括皇帝已經成年的幾個兒子,都學了政務在不同方麵幫著皇帝處理朝政了,但都沒有掌管兵權。

很明顯,皇帝不喜皇室成員接近兵權。

承福郡王本是不參與朝政的正宗富貴閑人一枚,隻是如今,這富貴閑人跟五皇子交往甚密,在五皇子身邊幫著出謀劃策,隱隱有唯五皇子馬首是瞻的意思。

今上坐五望六了,龍體安康。不過這個年紀,說安康就安康,說倒下也就倒下了,至少前三任皇帝,都沒有活過這樣大壽的。現今太子不立,難免便有些朝臣按捺不住私交皇子,希望掙個擁立之功,未來找個硬頭靠山。

別人拉黨結派倒也罷了,皇上睜隻眼閉隻眼隻當沒看見,但他們這些手握兵權的人,若向一方靠攏,那隻怕便會有大變故。不管你是不是直接支持,你隻要人往誰身邊一站,那意義就很不一般。

賀正宏沉吟片刻,隻道:“太太放寬心,待我打聽一下......”

連她心裏也覺得十分的不妥,隻不過提一提讓賀老爺下個決斷,誰知賀老爺竟然沒有一口回絕,那意思,竟是有商量的餘地?賀大太太十分意外,試探著道:“老爺,可是上麵,風向定了?”

大皇子三十多歲了,雖長非嫡,政務上沒有建樹,母魏貴妃並不得寵,外家也勢力單薄,基本上,他可以排除在外了。二皇子是皇後親生,卻多有驕縱跋扈,民間聲譽很差,處理政務急功近利,是個目光短淺的。外家勢力一般,皇上重視程度一般,貌似希望也不大。

三皇子倒民間多有讚譽,處理政務也有些見解,且為人禮賢下士,很有一批追隨者,生母常貴妃娘家在東南很有勢力,並且皇上似乎也對他青眼有加,目前呼聲挺高。四皇子小時墜馬腿有殘疾,走路微跛,現在也隻醉心於詩詞歌賦風花雪月,似乎無心朝堂。

五皇子不過十五歲,最得皇上寵愛,雖已建府卻沒另居,目前依舊住在宮中,跟在皇帝身前學習政務,據說偶爾禦書房奏折都是五皇子殿下在批示,然後加蓋聖上印章。目前追隨者眾。其它,六皇子不過十二,還在讀書,其它二位皇子更小......

朝堂上的事兒,賀正宏不想多說。作為天子近臣,他知道的自然比表麵上的多些,但有些事兒卻是連半分音兒都不能透露出來的。

他隻道:“外間的事兒,太太不用多操心,此事我會商量嶽父大人的,這幾天便有準信兒......”男人辦事兒一向靠譜兒,大太太十分放心,忙柔聲應了。

談話到此結束,正事兒說完。大太太叫丫頭進來侍侯更衣安寢。

誰知賀老爺伸手一夠,大太太就歪倒在他身上。大太太掙了幾下掙不動,低聲討饒道:“丫頭快進來了......”

賀老爺不理,隻箍著大太太在懷裏不動,輕輕咬了她耳垂一下,在她耳邊低笑道:“叫什麽丫頭,自己的男人自己不知道侍侯?嗯?”

大太太心中身體都軟成一團。

聽到有腳步聲進來,忙端正了聲音道:“不用侍侯了,下去吧。”

屏風外丫頭輕聲應是,腳步聲便轉向出去了。

於是內裏二人摟抱著膩膩歪歪地互相解著衣服,然後脫衣上床,吹燈拔燭,辦大事兒啊吼吼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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