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霍辰燁瞪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佯怒道：“我養傷呢，看看你這狠心的婆娘。”說著裝模作樣吸著冷氣揉了揉臉表示臉痛，然後又把衣領一扒，讓明玫看她咬的印子。
明玫扭個臉兒朝裏不理睬他。
霍辰燁就繼續在那兒趴著。
還嘴賤地碎碎念：“以後不準這麽暴力啊，對相公要溫柔知道沒，不然小心我揍你，這次就念你初犯……多睡會兒啊知道沒，躺著不準起來啊，金醫士交待讓你臥床休息呢。要什麽叫我，我在這兒。”
剛才明玫睡時，霍辰燁就一直守在床邊。他那時被捶得氣昏了頭，稍稍一冷靜下來，他就明白，這才是明玫的真麵目，她本來就是個有脾氣的人。他知道明玫衝動也好，爆粗也好，無論如何說的都是真心話。
前段時間他心裏煩燥，明玫也對他不理不睬的，他其實為她的態度更加煩燥。他知道明玫的脾氣，小時候就是這樣，厭了誰，便對誰不理不睬視而不見。如今明玫這般撒潑，其實正是她的真性情。
可讓他心情很好的最主要原因是，他覺得明玫是在吃醋，並且吃很嚴重的醋。
雖然他想起她毫不客氣對他照臉一拳，還是有扁她一頓的衝動，但心裏又有著奇怪的莫名的小小開心。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們在佛像前跪拜。她問他：“你能不能讓我時常揍一頓而不還手？……。”
她最近憋著氣，沒準也憋著壞等著他呢，隻不過今天爆發了而已。
揍吧揍吧，手推就倒的人兒，那點子力氣，還不夠撓癢癢的。
隻是，“以後不準往臉上招呼！”霍辰燁道。
明玫心想，也就是可以往別處打了？可是往別處打得痛嗎？還是往臉上招呼好些！
她不願搭理他，蒙頭睡覺。
之後，明玫躺了三天不想動，說自己養病。霍辰燁守了三天不出窩，說自己養臉。
明玫十分無語。不明白為什麽揍了他一頓後，他還能堅留不走。難道以後，需要時常揍一回？
她若知道是因為自己不管不顧的撒潑取悅了他，不知道會不會更無語。
太陽鴨蛋黃似的，有氣無力的掛在天幕上。讓這冬日的清晨，顯得越發的清冷。
明玫躺在**，默默看著窗上新糊上的白色紗紙，上麵映著昏黃的光影。
守門的婆子死了，可她是被壞人砍死的，所以我們可以收拾壞人，找回公道。梨花死了，那麽鮮活的一個生命，忽然之間就沒了，就那麽因為幾句話死在男人手上，卻讓人連譴責都無力。
甚至，沒有人覺得她冤枉。“她有這樣的心思就是該死”，同為丫頭的素心如此說，蔡媽媽範媽媽她們如是說。秦氏霍辰熒她們如是說。
隻有她，怪異地難過著。
她也討厭梨花的那種行為，但她就是難過。
如秦氏之流，因為霍辰燁這樣的舉動，對明玫表示了深深的羨慕。男人如此，女人之福啊！
明玫對著那些熱情八卦的女人們，臉上掛點兒應景的淡笑，心裏直想罵娘。真的，她最近越來越暴燥且粗俗。好吧，貌似她也沒雅過。
雅個屁，有福個屁，這都是表麵現象。不過因為霍辰燁遇到的是他不喜歡的女子而已。若是他喜歡的，他立馬拉去水乳、交融去了，然後護得，連你的性命都可以不顧，並且他一樣，護得合理合法深情款款，讓另外的一些人羨慕。
梨花就是太過羨慕了，想成為被羨慕者，才枉送了性命。
而她這個被羨慕者，哪天又會因為什麽，一命嗚呼得合理合法無人提及？
這是個多麽苦逼的世界，尤其是對於女人來說。
明玫看著那光暈一點兒點兒地變亮，心情無比地低落。也許這樣清冷靜寂的時辰，更適合傷春悲秋大發神經？
忽然就想起她剛穿來的時候。
那時候，也是個清冷的寒冬，她剛剛醒來，病弱得連抬抬胳膊都覺吃力。然後又確定自己到了這個莫名的世界裏，一瞬間心中的寒意遠比這天氣的寒冷更甚千倍萬倍。
那時候，她拖著殘軀，小小的身子時常縮在房間裏，**，幾乎沒心思理會身邊任何事……
在許多時日裏，她對活著這件事兒茫然而無措。不是因為生活的艱難，不是因為身體的病痛，是寂寞，是深深的無人可解的寂寞，讓她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這茫茫天地間踟躕獨行，如一縷孤魂野鬼。
那時候的她，孑然一身，誰都不關心，無牽無掛一身清冷，越發愛懷風悲雪自憐自傷。如今，有人關心她，她也有了牽掛，有了割舍不下，卻依然還會對活著這件事茫然而無措。
她還是，孤獨又寂寞。那種說笑和熱鬧都排解不了的，那種縈繞於心無人可解的，那種對所有事情的認知和觀念都不相同的，無可溝通的，寂寞。
明玫忽感一陣悲意。說不清是為了什麽為了誰，也許是為了那種，無能為力。
多少年了，她還是沒能好好適應這個世界。
她還是在矯情地活著。
明玫不由一陣苦笑。
“好想回家啊。”她喃喃地說，哪怕那個世界已經物是人非，可是哪怕走在陌生的大街上，知道身周的都是同類，心裏也會踏實許多。
“小姐說什麽？小姐是想回賀家住些天嗎？”因為明玫生病，被特意叫過來服侍她的素心問道，“可是世子爺快走了呀……。”
明玫看著這個碩果僅存的大丫頭，搖了搖頭。
素心是個好丫頭，自從被指派去小六一處，便盡心盡力照看小六一。那天夜遇刺客時，因為六一跟著明玫睡，她便在自己屋裏歇著。後來聽到聲響，竟跟明玫想到一處了，也迅速包了個繈褓抱著往外衝。
可惜她的迅速，畢竟還要先思考一下，然後找東西打包，等她抱出來往院外跑的時候，院子裏正好黑煙四起，沒人注意她不說，又被黃鶯的一聲高呼，把人都引往後院去了。
素心想著便是她大叫著“小少爺在此”隻怕也沒人搭理她，幹脆衝出去找護衛去了……事後明玫知道，嚇得半死。她那樣的兩下子往外衝，夠給人家試刀嗎？
可是這樣忠心耿耿的好丫頭，若萬一有個什麽行差踏錯得罪了某閻王，她也一樣護不住她。
明玫想著，便十分地泄氣。
“素心呀，找個好人嫁了吧。”她說。
“小姐，你別攆我，我絕對不會起梨花那樣的心思……。”
明玫：……
朝廷和北辰的和談，在拉鋸扯皮許久之後，終於在年尾臘月初時候，雙方達成了協議。北辰每年納貢共計一百萬兩銀子，對此次首先挑事兒認罰，罰銀一次性也為價值一百萬兩的物什。另外割兩城入大湯版圖。
當然大湯要從已經占據的其他城池中速度撤軍。
似乎磨到現在，雙方都挺著急的，所以才出了這麽個可笑的結果麽？是急著趕緊辦完，大家各自回家過年？
看看這協議，對方納貢但不稱臣，納貢數和罰銀，對北辰這貧寒小國來說，的確是不少的。但正因為對方窮，所以這數目大小有個毛用呢？人家窮啊，人都快餓死了，拿什麽給你啊。拿人給你當奴隸抵銀子成麽？也可以啊。問題是他們連人數都不多。
所以這什麽協議，不是一紙空話嗎？這樣大湯君臣也願意？
打下來那些城池，隻留下區區兩城，餘下悉數歸還。當初為毛費力地打下來呀。
這種事兒，文臣們也就動動嘴，按理說最不爽的就應該是當初出力流血的將士們了。他們血拚下來的城池，又拱手退還回去了，流血犧牲全部白玩一回麽？
可是連明玫看著都覺得大湯明明強勢，卻表現得過於窩囊了些，實在讓人無語。沒想到霍辰燁這領兵的主將，卻似乎沒有什麽鬱悶。
這邊完事兒了，他要迅速回西北去，撤出來的兵力如何安排交接，新的一年防務如何布置調整，總之一堆的事兒等著呢。
而明玫，低落的情緒也就那麽幾天，她很快就調整過來，日子該怎麽過怎麽過。
象梨花，也許將來某個時候想起，會在心裏為她拈一把香吧，隻是，能為她做的，也隻有這麽些了。隻願她下世為人，能不要想著見縫插針做人家的小三兒，能幸福地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根蘿卜。
霍辰燁對此事沒有多說，隻一再跟明玫道：“這丫頭真不能留了……。”
“此人不能留了……。”這話依稀耳熟。明玫沒想起什麽時候聽過，但似乎，印象深刻。
就在霍辰燁臨走之前這天，明玫收到了一封，讓她覺得相當怪異的來信。
唐大太太親自送來的，唐玉琦附在給唐大太太的家書裏，捎給明玫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