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焦家,連著三四天,賀家總會派個婆子去問病。焦恩讚很不爽。

賀家一頓大鬧,說賀家好好的女兒嫁進來,幾年功夫落得這般模樣,焦家得個說法。

做婆婆的是否有惡意折磨,當家理事的嫂嫂是否有刻意打壓,做弟妹小姑的,是否不敬不重,做子女後輩的,是否不孝不悌,做男人的,是否沒照顧維護......最後說,這次來焦家,隻是個警告!

這是奴才的口說的無責任猜測的話。

而作為主子,七小姐笑眯眯在一旁聽著,笑眯眯地道:賀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會找事實講道理的。總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對服了軟表示會侍疾的顧延庭道:嗯,她是你母親,母親好,你才好!

總之,是合家都被警告了。

明璐已經在好轉中,身體最差那陣子也已經熬過去了。

並且,她以前也不是沒有病過。上次懷上孩子流掉的時候,她自己都不想活了,也不肯看醫吃藥,病勢比現在還重,也沒見賀家上門來鬧。——還是他哄了好久,才回心轉意的。

於是一番排查,才發現,原來,引發這場大鬧的是,———陶媽媽曾在跟隨外出時言辭不敬!

焦家也好他也好,從沒有約束過明璐出門,相反,她常常出去,串親赴宴,去鋪子查看什麽的。不過最近賀家七小姐名頭太響,才讓明璐避諱些而已。沒想到,那七小姐竟然帶人打上門來了。

那樣的名聲,都當沒發生過一樣的來了!

於是,所有不敬過的,都被處罰了:大嫂把陶媽媽杖責幾十棍關起來了;母親將妹妹恩貞關在房裏,現在也沒放出來;幾個姨娘腿都跪腫了;幾個孩子還真在外間安榻侍寢呢。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小題大作到了如此離譜的地步!

他很有必要給她點兒顏色瞧瞧!!

所以焦恩讚,這些天一次也沒有踏入過明璐的房間。

可這麽連著幾天之後,他覺得有點兒不對頭。明璐從前總是噓寒問暖的,不管他歇在哪房裏,下衙吃了嗎,上衙走了嗎,這些基本款總是一天也不會少的。可是現在,竟是他不去她不來,當他不存在了。不但她,她的四個貼身丫頭,竟是連正院兒都沒出過。

從最初的不聞不問,到後來忍不住打聽了下,丫頭說二奶奶好多了,有精氣神兒說笑呢。

可別說她自己,連丫頭也沒有差個來問侯過他半句。

第六天,焦恩讚進了正房。明璐睡著,丫頭說奶奶一直淺眠,所以藥裏加了安睡的成份,意思是叫不醒。

連著四五天都這樣。太醫也說二奶奶無礙了,藥可以慢慢減量。可每日他下衙歸來,她總在睡。

焦恩讚歪了歪嘴角。當年常駐花叢的他自然知道,她在給他使小性兒。

以前總是軟語溫存,現在開始給他使性子了呢。娘家來鬧騰一場果然厲害呀。焦恩讚心中冷哼,再不去正院了。

第二天下衙,明璐靠在榻上。她一手扶著額頭,看著他道:“我頭暈,讓香姨娘來服侍爺。”丫頭轉身就去叫香姨娘。

她的丫頭,連更衣都不更了呢。

焦恩讚挑眉看她:“你身體總不好,我看讓婆子送你回娘家小住一段時間去,換個環境養養,沒準就好得快些。”耍小性兒?回娘家耍去,這樣的毛病,不慣她的。

明璐半閉著眼睛,打瞌睡的樣子,聞言淡淡道:“那怎麽好意思,爺又沒跟妾身和離,這裏就是我家,怎好生病了去麻煩別人,爺又不是付不起湯藥銀子。”

無所謂的樣子,第一次不正眼看他,第一次跟他回嘴,第一次說起和離,第一次提到銀子。

哪裏哪裏,都不一樣了呢。

焦恩讚從沒想過和離什麽的,就象他從前不想再成親一樣。不隻是為焦家名聲計,他自己也隻想這麽湊合著過,不想多折騰。何況如今孩子們都大了,都到了議親的時候,他自己不在乎,不能不在乎孩子。

平時哄兩句還可以,但現在,焦恩讚也心裏不爽,無心去探究女人的心思,他忍著性子,隻道:“我來是給你說下,延庭和他彭家表妹的事兒,大舅兄給遞了話來,說想把事兒定下。你什麽時候去一趟彭家。”

“我最近沒精神,過陣子再說吧。著急的話就讓香姨娘去吧,反正彭家她熟。”

焦恩讚修身養性許多年,也忍不住額上青筋跳了跳,讓香姨娘去,那是個奴婢好不好,還是彭家出來的陪嫁奴婢。

“這樣的事,是奴婢可以出麵辦的嗎?這麽多年你沒有為焦家開枝散葉,我也沒說什麽,可作為一房主母,如今越發連為焦家子女出份力也不肯了?”

說到開枝散葉,明璐霍地抬頭,盯著焦恩讚瞧。那張臉,依然美顏如玉的感覺,任是無情也動人啊。

行,麵對這樣一張臉忍,好過麵對一個豬頭。

她瞧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去半眯著眼,“沒有不肯出力啊。爺要不急那就等妾身身體好了再說吧。”她聲音弱弱地道。

她不鬧,她示弱。在這裏熬了這麽多年,付出了那麽多心血,現在人變老了,身體變糟了,錢財變少了,清白沒有了,可以去死了?

想得美噢!吃了她的都得給他吐出來。不然,豈不成了賠本買賣。

她賀明璐不做賠本生意。

何況有娘家給她撐腰。——明玫說,讓她隻管養身體,過不了多久,就有他焦家好瞧的。

“既然這麽著,那我就自己和大舅兄商議下定了。”焦恩讚道。

“好,妾身聽爺的。”明璐道。

“你那七妹妹,名聲比較大,你少跟她來往,免得惹上是非。”焦恩讚臨走時又道。這次,明璐沒答他。

。。

內宅之事,怎麽折騰也是小打小鬧。

而外麵,戰事正酣。

皇帝休養了,太子爺調兵給力,各地的駐兵都迅速向西南挺進集結,意欲把裴家軍陷在西南戰場上動不得身。

實際上這正中裴家軍的意。他們雖然打著向京城進軍的旗號,卻一直在西南地界沒有往北推移。他們想在這裏盡量多地消滅掉皇軍的有生力量。畢竟這裏,是他們的主場。每一條河每一道溝他們都熟悉,哪個山穀深哪裏有洞穴,哪裏可藏兵哪裏可屯糧,他們都十分清楚。

原本,將領們估算著,裴家私兵雖然號稱有五十萬眾,最多有二三十萬就不錯了,其他的都是唬人的牛皮。加上西南軍,總共也不會超過五十萬。——可是就算這樣,也不少了,總數已占大湯軍隊的三分之一了。

各地也都要留軍駐守,隻能分一半左右的兵力去支援。

於是,裴家軍在兵力上還是占著絕對的優勢。在正麵的對陣中,讓正規軍們吃了好幾場大的敗仗。

這麽著戰事進行了幾個月後,一時驚傳,南方戰事失利!

京城防禦備戰升級中,賀老爺連個影子也沒再見到過。賀家的護衛,翻了好幾倍之多,而賀家的大門,日常已經常關著了。別說閑雜人等,就是投貼拜見都免了。

唐老太太百日這天,賀大太太一早就去了唐家。這天,西北皇商陶家家主持貼來訪,反複叩門求通傳,要見賀家當家主事兒的。

選了這麽個時候來,隻怕是專程來見自己的。明玫聽到傳報,就吩咐將人引了進來。

陶老爺子還是那樣微躬著身子,一副恭敬的樣子。說話倒直接:“衝著前緣,來見七小姐,實在是冒昧。”

明玫笑著點頭:“陶老爺有話請講。”

陶老爺便開門見山:“七小姐可知道,咱大湯朝,早已國庫空虛多年?”

明玫看他:“內宅小女子,如何懂這樣。”

陶老爺笑了笑,不懂他就講給她聽嘛。

“仁宗帝早年發生了三王之亂,平內亂打了十多年。後來的休養生息不過數年,仁宗帝晚年,卻又逢外敵來犯,國庫幾乎消耗怠盡......”

今上登基後,接手的也是一個空癟癟的國庫,還抗住了西羌的入侵......

這麽些年休養,國庫有所緩和。可表麵看馬放南山,實際上外鬆內緊,賀正宏能這麽成皇帝寵臣近臣,不是因為他多會撒嬌賣萌,而是因為皇帝時刻需要重兵在側。為防裴家,各地的駐軍也都在悄悄地增加。養兵的結果是,錢袋子持續緊繃。

這麽多年,皇帝雖然對某些近臣,比如賀正宏之流多有賞賜,但也僅限於近臣而已。

而各地的駐軍,比如西北,明玫就知道,他們日常開荒種田來著。

國家,養不起閑兵。

除了裴家,還有外敵:南有西羌,北有北辰。這兩個不安份又兵強馬壯的鄰居,小股的騷攏已經很讓人頭疼的了。但有鬆懈,舉兵來犯都是朝夕之間的事兒。而現在,裴家舉事,大湯內亂,西北兵馬未動,所以北辰安靜觀望。而西南,西羌已經開始頻頻試探犯邊了。

明玫知道,如今的西南戰場上,形勢比朝廷公告出來的還要凶險。

不但楊家軍死傷慘重,各方陸續到達的援軍也被壓著打呢。雖將士們英勇,但朝廷軍隊還是死活極大。並且,那裴家軍還常常出賤招:遭遇戰繞著走,而把主力部分放出去搶掠或焚毀糧草啊。

這一招對遠途作戰,供給不及時的朝廷軍來說,真是個讓人頭痛的大問題。其中湘軍五萬晉軍五萬前去支援,都是因為糧草被搶劫一空,士兵餓了肚子而潰不成軍的,最後被各個擊破砍了個溜幹淨。

如果朝廷糧草供應及時,這些悲劇本不該發生的。可遠水不解近渴啊,戶部那些負責糧草調集的官員,已經很想死了:各地籌措糧草,哪有那麽容易呀。

“我是來請七小姐幫忙的。七小姐也知道,我陶家有些浮財。可七小姐不一定知道,我陶家在各地都有糧行,更有糧庫,存糧不少。如今國家有難,我陶家願把這些存糧錢財貢獻出來,助我大湯將士們抗擊裴賊。”陶老爺道,一副鏗鏘的聲調。

送錢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