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96第96章

“可你和他,曾經很,要好......”霍辰燁道,他本來想說得更難聽點的。

明玫發現,自己否定得太快了,倒顯得有些假了。

她慢慢補充:“他是隱晦地表示過,想等我長大,娶我進門。我也懂他的意思,我默認了。”她道,語速加快,“所以他會拒婚,會離家,都是為了我。”

霍辰燁盯著她看,兩眉緊皺,表情陰沉。他沒想到她會這麽痛快地認了。

明玫幹脆扭過頭去,對上他的眼睛道:“你以前罵過我的。你說的不錯,我就是小小年紀便有很多齷齪心思。”她深吸一口氣,接著道:“他家世好,人品好,對我也很好。我隻是個沒了生母無足輕重的小庶女,如果是他,我想我能過上比在賀家好很多的日子。如果是別人,有他這麽好的條件,我一樣也會願意。”

“他對你真心真意,你竟隻是看中他的家世條件?竟然是換別人你也一樣願意?”

“不錯,我隻看中他的家世條件,我隻想過好些的日子,我從來都隻想著自己不顧別人,我就是這樣的人!他辦得到最好,他辦不到,就各走各路,兩不相幹!反正我也沒損失什麽。至於深情厚誼非君不可這樣的事兒,在我兒,半點兒沒有!”

霍辰燁瞪著她,她也定定看著他,如一場較量般,毫不相讓。

把自己說成個貪圖富貴,薄情寡義的人,可他根本不信。

因為承福郡王有意,躲在西北守完三年孝,知道承公子是殿下,便把自己扮得傻兮兮的,這是貪圖富貴?為了琦哥兒,自己如今的名聲都成什麽了,也毫不顧惜,這是薄情寡義?

“那我呢?也是家世條件被你看上了嗎?噢不,你沒看上,是我看上了。”霍辰燁自嘲道,聲音有些疲憊無力,“我的名聲遠不及琦哥兒,所以你更沒半點兒心思了對吧?”

她所言不盡不實,他沒有拆穿她。但不知道為什麽,這讓他很生氣。說了的那些,盡是他已知的事情,而關於她的心思,他還是沒弄懂。

所謂解釋就是掩飾,所謂過猶不及。某女要知道自己言多而失,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但現在,她不知道,所以她還很硬氣。

“所以,你還娶嗎?”明玫問道。

“當然!我等了這麽久,豈能浪費!”霍辰燁冷聲道,胳膊在旁邊一撐,人就跳了起來,轉身要往外走。

“你不一樣!”明玫沒有回頭,輕聲道。

現在被他跑了,以後還不被他虐死啊。

霍辰燁果然就止住了腳步。

明玫心裏悄悄歎了口氣。對別的男人有點兒意思,他可能不爽,會怪你多情。對別的男人一點兒意思也無,他也會不爽,會怪你無情。男人到底來自什麽星球啊?

“因唐玉琦之故,唐大太太直接鬧上賀家。那時我還小,麵上套上盔甲,裝傻充楞到底。而她拿不出實證,所以我家太太最終也沒有拿我如何。否則,也許今天,我是坐在這樣的地方敲木魚也未可知。後來,唐玉琦迅速成親,唐五奶奶也對我言語鄙薄,當眾譏諷,我依然隻能裝傻充楞。

我自己起過心思,有這種種遭遇也是活該。可我還是會怨,會憋屈,我隻是起了心思而已,我什麽都沒做過,憑什麽把我拉進來?這麽說起來,似乎該怪琦表哥辦事不力,可我又有什麽資格怪他?

我隻能怪自己不該有那點兒心思。自己要不起的東西不能要,連想都不能想!我早就不對任何人起心思了。

在西北的時候,唐玉琦來找我,說他想帶我走。——誰知道隻是你們一場利用。幸好我早無心思,否則,便成了一場笑話兒了。就這,還招來了小湯山之禍。你說,我還敢有心思麽?”

那時,唐家到底得了音兒,知道了聖上意屬六皇子承郡王。

承郡王表麵是在西部焦作城乖乖就藩,其實是在跟裴家不時傳送來的刺客躲貓貓。彼時正在西北某大山裏演練私兵呢。唐玉琦代表唐家前去拜新主表忠心領使命,她成了唐玉琦西北行的最好借口,那時候,做為私兵頭子,就有霍辰燁摻的一腳。

“那時,實不該利用你,我後悔也後怕至今,對不起。”霍辰燁站在她身後,沉聲道。

實際上,當時也不是非她不可,可他就是想看看,若唐玉琦願意帶她走,她會如何。

她不走,很堅定。寧可去將就什麽陶二。

然後他洗白身份,在她孝滿時定下親事。一切都剛剛好。

明玫點頭,既然說了,便都說清吧,那些沾過邊兒的男人,都拉出來過堂吧。

“承福郡王人品不好,我三姐折在他手裏,誰肯再去填坑?而承公子,所謀者大。他們都非我所願。我原本隻想,找個富足人家,安穩度日就好,所以會選陶家。可是,我自己做不了主。陶家不成了,我回京,心裏是不高興的。回京才知,蒙你青眼,竟立婚約.....”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從來都沒說過,可你等了這麽多年。原本你和唐玉琦一樣,我高攀不起,更不敢再動心思。可小湯山之事你明明親身經曆,卻不退親。那事好歹沒傳出什麽,可如今我名聲比潑過墨還黑了,你也沒有嫌棄。如果我還不懂這種愛護,如果我還不會感動,那我還有心嗎?”

不知道這種答案可不可以得高分,總之霍辰燁神色放鬆了些,他看著明玫,還是很欠扁地道:“......知道就好......”

明玫抹汗。她才是赤果果被過堂的那一個啊。

所以,關於唐玉琦關於男人什麽的,此類問題pass了吧?不會再玩秋後算帳什麽的了吧?

一辯總結陳詞:“所以,若是以前,你說些奇怪的話我隻會當你哄人,但是現在,我信!我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

“那你,願不願意?”霍辰燁看著她道。尾巴明顯又翹了,看看那四十五度角的下巴。

明玫起身,把盤著的腿跪好,整了整衣襟,舉起右手,拗出副嚴肅的表情,對著菩薩道:“賀氏明玫,願尊親長命,嫁與霍氏辰燁為妻,生老病死,不離不棄。”

霍辰燁被那嚴肅的表情感染,迅速同樣跪好,依樣學樣道:“霍氏辰燁,願娶賀氏明玫為妻,生老病死,不離不棄。”

“可是我還是覺得很虧。”得寸進尺什麽的,明玫絕不會承認她有這屬性。

“嗯?”

“我的經曆很單純啊,在家上個學,西北守個孝,就沒了。你樣樣都清楚。可你哩,我都不了解。”交待完了我的問題,你的問題咧?要不要交待一下?

經曆單純?經曆單純的是那些沒出過二門的深閨小姐好不好?霍辰燁暗了暗切了聲,可她這種帶著微微矯情的語氣讓他很受用,便眯眼笑道:“你想知道什麽?”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明玫問道。

其實明玫也不是真想現在知道什麽,她隻想表達一下她對他的關心和興趣。

自然不用說,作為將嫁的男人,她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還有她最關心他的女人問題。可這些,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並且,他可以問她的男人問題,她能置喙他的女人問題麽?

“那個,落草的感覺好嗎?”

霍辰燁笑起來:“爺像做土匪的人麽?”

“......像。”

被瞪。“......也就一小段,還得蒙麵。後來皇上嘉獎之後,這張臉誰都認識,還做什麽做。”

就轉做幕後了吧。曾經西北各種匪類橫行,不過某落草公子帶隊掃糧草罷了。——真的匪類都□掉了,假匪卻橫行其道,西北人民過的多麽水深火熱呀。

關於戰事,明玫隻聽說到朝廷各路援軍潰敗,斐家軍終於離開西南向北進發,一路打入徽地了。

沒想到兩個月而已,裴家軍就主力全滅,隻剩個別小股勢力逃竄,已不足為患,交與地方即可了。

“各路大軍都回師了嗎?你怎麽回來這麽快?”

“沒有,我跟著軍情處走的馬。”三騎同行,逢驛換馬,他這大齡青年終於要完婚了。

“怪不得,看你很疲憊的樣子。”明玫道。

“你看出來了?”他在外麵還整理了一陣子,看著精神不錯才進來的。

“此番立下大功了吧?”這麽興衝衝急著回來,大抵都是有功之士吧,不然還有什麽臉先行一步。

“幸不辱命。”霍辰燁歪了歪嘴,帶上了一抹笑意看了看身邊的人:總得給某人掙個誥命,免得瞧不上他。

想起來又來氣:當年,膽敢瞧不上他呢。

明玫不明白霍辰燁臉色的變幻為哪般,隻道:“堂堂霍侯世子,無功無過便大好的前程已定,安全第一就好,拚命什麽的就省省吧。”這是明玫的真心話,沒辦法,她的覺悟就這麽點兒。

還有就是,她真的覺得,也多少應該給別的將士留條路呀。你們什麽都占了,門第,功勞,讓人家怎麽辦,比如封刀之類的寒門。

誰知霍辰燁聽了這話,卻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臉上的笑容不斷加深,最後點著頭,柔聲道:“知道了。”

那語氣,有著深深的男人對女人的寵溺。讓明玫不由寒了一下,悄悄念了聲“哈尼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