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紫陽赴宴,共訴衷情

秦府

秦子都一臉陰鬱地靠坐在書房的雕花大椅上,鏤空窗欞下擺放著紅木的長條案,案上的一鼎靈芝仙鶴爐中燃著寧神靜氣的木芙蓉,清甜甘冽的味道躥入鼻端,還帶著一股薄荷的清涼。

秦子都深深吸進一口,整個身子向後仰起,這讓他的麵容隱在黯淡的光影裏,隻能依稀瞧見那俊挺的輪廓。

季重蓮……季重蓮!

這個名字仿佛一個石塊,重重地砸入他的心湖,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按理說,他是不該再記得這個人的,可是為什麽就是忘不了呢?

忘不了她帶給自己的羞辱和惱恨!

此刻他一閉上眼,那張清麗的麵孔便會浮現在腦海中,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那巧笑倩兮的模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瞳仁透著狡黠與聰慧。

這般鍾靈毓秀的女子……竟然就這樣與他失之交臂了?

秦子都猛然睜開了眼睛,雙手一握,卻隻能握住虛空,他頹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掌,有一種鈍痛緩緩自心尖漫延開來。

那個女子,再也不會屬於他了啊!

為什麽想起來,竟然會有一絲悔恨劃過心間,那股失落如一把大鎖狠狠地撅著他的心,揮之不去,放之不下!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嘎吱”一聲開啟,秦子都眼神陰鷙地望了過去,聲音冷寒,“誰?”

門外的人似乎怔了怔,片刻後才舉步踏了進來,金絲挑邊的紫色衣裙滑過門檻,一雙玫瑰色的繡花線隨即映入眼簾。

秦子都一愣,旋即站了起來,麵色稍緩地輕聲道:“雪嫣,你怎麽來了?”

眼前的顧雪嫣早已經做了婦人的打扮,一條流光溢彩的煙霞長裙逶迤拖地,紫金相映透出一種高貴的華麗,烏黑的長發挽了個飛雲髻,一對七寶玉葉金釵插在發髻上,她額頭光潔,肌膚白皙,細細的柳葉眉,杏眼迷離中帶著瀲灩的水光,紅唇微勾含著一絲笑意地望向了秦子都。

“夫君,我親手做了甜湯來,你趁熱喝一碗吧!”

顧雪嫣說話間,身後的丫環無月已經提著一個精巧的食盒走上前來,取出甜白瓷蠱,又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這才遞給了秦子都。

秦子都卻是不急,接過小碗後放在了桌案上,反而招手將顧雪嫣喚到身前,輕輕握住她的葇荑,溫聲道:“以後別再這般勞累了,我娶你回來就是讓你享福來著,可別再讓我心疼!”

說話間,秦子都長臂一攬,輕輕地將顧雪嫣摟在了懷裏,無月見這情景唇角不由抿出一抹笑意,悄聲地退了出去。

“夫君……”

顧雪嫣羞紅了一張臉,輕輕地依偎在了秦子都的懷中,她低垂著眉眼,不禁為剛才那一刻的錯覺而感到懊悔。

秦子都對她始終是那麽溫柔,剛才那話語中的一絲冷厲許是她聽錯了,也許隻是對別人而已,他永遠不可能這樣對自己的。

想到這裏,顧雪嫣安心地閉上了眼,陶醉在這抹溫柔之中。

秦子都目光微微下掃,懷中的顧雪嫣柔順而美麗,這就是他一心想要求娶的妻子,甚至不顧父親的反對也一意孤行,如今他娶到了,為什麽心裏反倒生出了一絲遺憾呢?

是因為這個人不是季重蓮嗎?!

那銀鈴般悅耳的聲音似乎還在耳畔回響,秦子都重重地甩了甩頭,想要把那個清麗的影子甩出腦海,最後卻發現隻是徒勞,他緊緊地抱住顧雪嫣,麵色卻漸漸變得沉鬱了起來。

在大太太家裏舒服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胡氏與季重蓮便向大太太辭行了,她們預備今日在“錦香樓”設宴款待了趙紫陽之後便要回丹陽去了。

算算日子,就算緊趕慢趕,到了丹陽時,怕也是已經過了季重蓮及笄的日子,好在婚期定在了六月三十,他們還有時間準備。

大太太看了一眼收拾得齊整的季芙蓉,眸中光芒一閃,不由詫異地挑高了眉,“芙兒,怎麽你也要走?”

她已經默然承認了季芙蓉和離的事實,女兒因何還要離家,她想不明白?

昨夜季明德回了家後,兩夫妻徹夜長談,已知覆水難收,到底心頭還是不甘願的,但事已鑄成,眼下也隻能作罷。

若是讓季明德涎著這張老臉去求東陽伯調解,他又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唯今之計也隻能且走且看,季芙蓉生得這般貌美,將來指不定還能嫁個好人家,大太太已經打定主意在上京城裏繼續為女兒物色,此刻當然不願意她離去。

“母親,我想回去陪陪老太太。”

季芙蓉笑語嫣然,平靜的臉上帶著溫軟的笑意,可眸中的光芒卻是疏離淡漠,她與大太太之間,到底回不到從前了。

“父親在朝中公事繁忙,母親為了照料他自然脫不開身,可咱們大房總要有人在老太太跟前盡孝,如今就讓女兒代父母走上一遭,以全了這份孝道。”

季芙蓉這話說得有理,大太太臉色訕訕的卻也不好反駁,隻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嫁妝你又預備做何處理,可是全部拿回來了?”

“嫁妝如今我都賃存在了錢莊裏,母親不必掛心。”

季芙蓉話到這裏微微一頓,眼波婉轉,“隻是母親在婚前為我打造的那一套黃花梨木的家具還沒有帶走,物件太大不好搬動,也隻有……”

“隻有什麽?!”

大太太提高了聲音,麵上帶著一絲不屑以及憤恨,“就是咱們季家拿來砍柴燒了,也不能便宜了童家的人!母親今天就帶人去搬回來!”

大太太自然不是垂涎女兒的嫁妝,隻是想到童家她也來氣,她好好的女兒嫁過去,先是被打得小產,之後還要被姨娘小妾下毒暗害,若是童家的人有一分精心或是顧及,又怎麽會是如今的這番局麵?

就算是和離,那季芙蓉也是被童家人給逼的。

這一夜之間,大太太的態度已經發生了轉變,既然童家的事情不能挽回,那便要向前看。

而且昨晚大太太還聽季明德提起東陽伯府的事,聽說東陽伯早已是對三房多番容忍,隻三房的人太不成器,再這樣下去,分家是遲早的事。

若是真地將三房給分出去了,那麽季芙蓉提前地脫身而出那也是好的,難不成真被三房那一家人拖著一起死嗎?

要死也死遠點,休想沾染上他們分毫!

“是,母親做主就好。”

季芙蓉柔順乖巧地應了一聲,唇角卻是微微翹了起來。

“芙兒,你真地非走不可嗎?”

大太太拉著季芙蓉的手,看也沒有看胡氏與季重蓮一眼,不舍的目光隻凝在季芙蓉白皙的麵頰上。

“女兒主意已定。”

季芙蓉輕輕地點了點頭,眸中的神色卻是一片堅定。

大太太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珠子一轉,拍著季芙蓉的手道:“回去休養一段時日也好,隻是若母親想你了,你可得快點回上京城裏來看看,知道嗎?”

季芙蓉淡笑不語,既沒答允也沒拒絕,但看在大太太眼中那就是應了,她眉眼立時一揚,笑道:“那好,我這就讓洪姨娘送你們出門,母親也要拾掇一番,待會還要去和童家那老太婆理論一番呢!”

離開季家後,季芙蓉要去選購一些答謝趙紫陽的厚禮,胡氏與季重蓮也陪在一旁挑選,最後是選了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寶,一株百年份的紫靈芝,這樣的禮物不可謂不重,但也僅僅是能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等候在“錦香樓”的雅室客座裏,季重蓮不禁轉頭看向季芙蓉,勸道:“大姐姐的身子還未好完全,不若還是呆在上京城裏養養,若是不願意住家裏,繼續在普濟寺住一段時日也行。”

胡氏也在一旁跟著勸道:“我也這麽想的,芙蓉身體還未康複,這來回奔波,我怕你吃不消。”

誰知季芙蓉卻是輕輕搖了搖頭,一手抬起為季重蓮順著耳邊的鬢發,眸中蘊著一抹溫柔之色,“五妹妹出嫁,我說什麽也不能錯過,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礙事的。”

“大姐姐也不怕淩哥兒會舍不得你!”

季重蓮知道勸不動季芙蓉,便將趙淩給牽了出來,果然見得季芙蓉目光微微一閃,垂眉不語。

是啊,離開上京城或許她便不會再回來了,她是有些舍不得趙淩,可是她又算是趙淩的什麽人呢?

想到趙淩,那個與他相似的男人身影不期然地躍入腦海,斯文俊秀的麵容,卻是淡漠疏離的眼神,每當那雙琉璃色的眸子望著她,她都不知道他在想起什麽,那張冷硬的外表下是否有一顆溫潤柔軟的心?

她不否認對趙紫陽是有那麽一絲心動,但這絲心動卻被她掩飾得很好,經曆過婚姻傷痛的女人哪有那麽容易重新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呢?

再說看趙紫陽那模樣,也不像是對她有意啊。

季芙蓉不笨,她自然知道胡氏與季重蓮眼中燃起的期待代表了什麽,但她卻不能回應她們。

她表麵堅強,內心彷徨,隻怕自己一個選錯,便又會踏入那萬劫不複的境地。

胡氏給了季重蓮一個眼色,她緩緩搖了搖頭,眼下季芙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便打擾。

敲門聲在外響了起來,林桃向內傳稟了一聲,“趙大夫來了!”

季芙蓉一怔,眸中閃過一抹驚喜,身子立馬坐直了。

季重蓮與胡氏對視一眼,不由抿唇一笑。

看來是有戲,就不知道趙紫陽今天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了,若是不然,季芙蓉真跟著他們一道回了丹陽,要再返回上京城恐怕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趙紫陽今日帶著趙淩一起來的,兩父子都穿著寶藍色的綢衣,胸前與袖口繡著大小的暗銀色團花紋,剛剛見到這一老一小,季重蓮便忍不住笑出聲來,不由促狹道:“敢情你們今日穿的是父子裝?”

趙紫陽的臉色有些尷尬,連眉角都在輕輕**,完全與他平日不苟言笑的作風是兩個樣,他瞄了一眼笑容可掬的趙淩,輕咳了一聲,才道:“衣服是這孩子挑的,今日非要咱們穿成一樣,我也沒辦法……”說到最後,他的表情已是帶上了無奈,但眸中卻有一絲寵溺輕輕滑過。

趙淩眨巴著大眼睛看向季重蓮,脆聲道:“五姨,你覺得我和父親誰更好看?”

“趙大夫英俊,淩哥兒乖巧,各有各的好,怎麽辦呢,好難選啊!”

季重蓮走近了趙淩,一手牽著他的小手,一手捏了捏他的臉蛋,笑道:“今日五姨點了好多你喜歡的菜,過來跟我坐在一塊。”

說話間季重蓮便牽了趙淩就坐,季芙蓉收回了看向孩子暖暖的目光,轉而向趙紫陽走了過去,柔柔一笑道:“趙大夫百忙之中還能來赴宴,咱們真是有些過意不去,快請就坐。”

今日的季芙蓉比起昨日又不同,雖然也是刻意地妝扮了一番,但舉手投足都是一股自信和優雅,趙紫陽的目光微微掃過她白皙柔美的臉龐,眼波在一時之間變得柔緩了許多,輕輕點了點頭,便挨著趙淩落了坐。

季重蓮與季芙蓉分坐兩邊將趙淩父子圍在中間,胡氏的位置又掉在季重蓮之後,今日的主角是季芙蓉與趙紫陽,她甘當陪襯。

“趙大夫,咱們備了薄禮,一番心意,還請你不要推辭。”

胡氏算是長輩,在這個場合也最有優先發言權,她話音一落,阿籮與墨菊已經捧起了案台上擺著的紅色錦盒,舉到趙紫陽跟前打了開來。

文房四寶精致滑潤,那顆百年紫靈芝上甚至有內隱的幽光,趙紫陽目光一掃便知這禮物不輕,他搖了搖頭,道:“我隻是行醫罷了,且已收了你們的診金,今日再厚顏來吃上這一頓已是不該,若這禮物我再收下,那趙某真是汗顏了!”

“這……”

胡氏的目光轉向了季芙蓉,顯得有些為難。

季芙蓉笑了笑,轉身便讓墨菊將東西給收在了一旁,隻是目光誠摯地看向趙紫陽,輕聲道:“既然趙大夫不與咱們談這些俗物,咱們就來說說情分吧!”

說說情分?

季芙蓉這話一出,不禁是趙紫陽微微一怔,就連季重蓮都瞪大了眼,在她記憶中季芙蓉可還沒這般大膽和直接。

“咳咳……”

趙紫陽一下沒回過神來,反被唾沫嗆得咳嗽了起來,等他平複過來,也覺得無比尷尬,這才將目光轉向了一旁,一顆心卻是隱隱含著幾分期待。

季芙蓉說的這情分是指什麽?

“淩哥兒,來!”

卻見著季芙蓉笑著對趙淩招了招手,趙淩嘴裏正咽下一塊香甜的蘿卜糕,聽到季芙蓉的召喚,他立馬用袖手在嘴上一抹,跳下了圓凳便奔到了季芙蓉身旁,季重蓮反應過來想拉他都沒拉住。

“姨姨,父親說你的病全好了,是不是以後都可以和我玩了?”

趙淩仰起一張天真的小臉望向季芙蓉,軟糯糯的小手硬是塞到了季芙蓉的掌心裏,季芙蓉掌心的的溫軟讓他感覺到一陣安心和踏實。

“眼下不行。”

季芙蓉目光一閃,像是有些不忍心拂了趙淩的意,這才猶豫著說道:“你五姨的婚期近了,我們要趕回丹陽去,今天便要動身了。”

“什麽?我不要姨姨走……不要姨姨走……”

趙淩原本的笑容驟然僵在了臉上,他癟著一張小嘴,大眼睛中晶芒閃動,眼看就要落下淚來。

趙紫陽原本借著飲酒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聽到季芙蓉這話,他手上一抖,大半的酒液都灑在了袖子上,他的目光射向季芙蓉,隱隱帶了一絲急切。

她要離開!她要走了!

趙紫陽腦海中反複回**著這一句話,不知道怎麽的,一顆心卻像是被人給攥緊了高高提起來一般,怎麽樣也落不下來。

季重蓮將趙紫陽的反應看在眼中,卻是靜默不言,她在等季芙蓉接下來的話,可等來等去,總覺得不是什麽好話,她的心裏又隱隱劃過一絲擔憂。

胡氏在一旁也看得著急,偏生又不好插進話頭,隻悶悶地不作聲。

“傻孩子,姨姨也舍不得你啊!”

季芙蓉輕歎一聲,雙臂一展便將趙淩輕柔地摟進了懷中,感覺到胸前立刻被濕濡了一片,她的心更難受了。

她是真地喜歡這個孩子,天真活潑,爛漫無邪,若是她今後不會再有孩子,何妨將這個孩子視為己出?

這個想法一經蹦出,季芙蓉的眸中已是多了一絲驚喜的笑意,她的目光轉向了趙紫陽,誠摯道:“趙大夫,若是你不反對,就讓我做淩哥兒的幹娘,好嗎?”

“不行!”

季芙蓉話音一落,卻是季重蓮與趙紫陽一起站起來出聲反對,倆人不由對視了一眼。

季重蓮的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趙紫陽卻不覺紅了臉,又緩緩地坐了下來。

“為什麽不行?”

季芙蓉不解地看向季重蓮,目光又轉到了趙紫陽身上。

“這個問題,很複雜。”

季重蓮仰頭望天,與胡氏交換了一個眼色,突然就站了起來,對著趙淩招了招手,道:“淩哥兒,你父親有話要和姨姨說,五姨和四婆婆帶你去看戲,好不好?”

胡氏也順勢站了起來,她繞到桌子的另一旁,輕輕拉過趙淩,抹了抹他臉上的淚痕,安慰道:“咱們淩哥兒是男子漢,是最勇敢的人,所以不要輕易哭泣,知不知道?!”

“嗯,我不哭,我乖乖地和五姨去看戲。”

趙淩望了一眼趙紫陽,又看了一眼季芙蓉,雖然眼神還有些懵懂未知,但神情卻是極其鄭重的,隻聽他對趙紫陽道:“父親,你將姨姨留下來吧,我不想她走……”

趙紫陽幹咳了兩聲,臉上的紅暈越來越大,卻是沒有立刻回答趙淩的話。

季芙蓉也有些愣住了,看向季重蓮,“五妹妹,你們這到底是要幹什麽?”

季重蓮曖昧地對著季芙蓉眨了眨眼,隨即傾身向前,隔著一個人頭的距離對著趙紫陽輕聲道:“趙大夫,能不能留下我大姐姐就看你今天的表現了,不然咱們真回丹陽去了,大姐姐可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季重蓮就是要將這話說得嚴重些,以期能迫出趙紫陽的真心,這個男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內斂太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若不是她在背後推波助瀾,怕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階段。

隻季重蓮沒有想通的是,季芙蓉竟然想做趙淩的幹娘,可若是這樣一來,她與趙紫陽就沒可能了,難道她是覺得這種關係才能更永久嗎,比夫妻還牢固?

也許正是因為受過這樣的傷,所以讓季芙蓉不敢再輕易放開心懷去相信婚姻,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告別過去,才能走得更高更遠,她希望季芙蓉能夠明白這一點。

趙紫陽詫異地看了季重蓮一眼,原來她什麽都看出來了,枉自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真是……

“芙蓉,好好聽聽趙大夫怎麽說。”

胡氏也飽含深意地拍了拍季芙蓉的肩膀,這便牽著趙淩的手往外走去,這孩子卻是一步三回頭,顯然是對趙紫陽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有些不甘,他的目光轉向季芙蓉時,又帶了一絲隱隱的懇切。

季重蓮揮退了室內的丫環,讓她們都守在門外,別進屋內打擾倆人,而他們一行則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滿室寂靜,落針可聞,季芙蓉滿臉漲紅,她看了一眼趙紫陽,倏地站了起來,轉身欲走。

她有些明白了季重蓮他們的想法,將這空間單獨留給倆人,是期待他們有進展和突破,但此刻她隻覺得尷尬,還怎麽進行下去?

“別走!”

趙紫陽本來還低垂著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可此刻季芙蓉要走了,他心中一急條件反射地伸出手來,一把便擒住了她的手腕,抬起的眸中閃過一絲掙紮,亦有一絲懇求。

看著那瀲灩的瞳仁中映出自己的影子,季芙蓉不由心中一柔,扭了扭手腕,低聲道:“你弄痛我了。”

“對……對不起。”

趙紫陽猛然鬆開了手來,這個時候他早已經失了鎮靜,隻覺得自己口舌無比笨拙,這樣的他隻會令人生厭吧?

“趙大夫……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季芙蓉又重新坐了下來,她垂著目光,雙手絞在膝蓋上放著,隻覺得生平從來沒有這般緊張過,一顆心就像要跳到了嗓子眼。

她也許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她不排斥,甚至內心還有隱隱的渴望。

她原本以為趙紫陽是感情內斂的,或者對她並沒有那一絲的心動,可就剛才來看,似乎並不是這樣,這讓她有了一絲驚喜和期待。

趙紫陽沉默良久,雙拳在膝頭上緊緊地握著,額頭上的青筋都要蹦跳了出來,他不想背棄對亡妻的愛,但卻又不舍得就這樣讓季芙蓉離開。

若是她真地回到了丹陽,是不是這一生都沒有再見麵的可能。

不,他絕對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趙紫陽緩緩抬起的目光終於凝在了對麵女子的身上,她低垂著頭,白皙的粉頸如玉石一般光滑細膩,向上延伸而去,直至那挺俏圓潤的耳垂,一顆丁香豆蔻垂在耳下輕輕搖晃著,她纖長的睫毛眨了眨,帶著與往日一般的溫潤與恬靜。

趙紫陽隻覺得一顆心緩緩沉澱,原本清明的眼神也變得迷醉起來。

他對季芙蓉,從初時的欣賞,在逐漸的了解中又多了一絲同情和憐惜,以至於到了今天,他已經放不下心中那份牽念。

若是就這樣放著季芙蓉離開,他必定會終生後悔!

趙淩怕是也不會原諒他吧?

想到這裏,趙紫陽不禁失笑,季芙蓉既然想要做趙淩的幹娘,何妨就做他真正的母親?!

失去妻子這幾年,父母不是沒要讓他再娶,可是他一來無法忘記亡妻,怕心思不在對方身上反而耽誤了別人,二來也是怕繼母對趙淩不好。

但眼前的季芙蓉卻完全符合了這兩個條件,讓他心動,也讓趙淩喜歡,這樣的女子可遇不可求,若是他錯過了,可就再沒地尋去。

想到這裏,趙紫陽心中一**,伸手便握住了季芙蓉的柔荑,她微微掙紮了一下,卻也不動了,隻臉上的紅緋更加深厚,就像天邊漾起的那一抹彩霞,有著別樣的嬌美。

“芙蓉,留下來,讓我照顧你,好嗎?”

趙紫陽激動地說出這些話語,隻覺得每個字都在顫抖,他期待而又熱切地看著季芙蓉。

是,他是一個感情內斂的人,不苟言笑,乏味無聊,這樣的他也許不該擁有如此美好的她,但他有一顆真摯的心,他會全心全意地愛護她,與她相攜相伴,直至生命的終結。

季芙蓉心頭一顫,這才抬眼看向趙紫陽,這還是他第一次喚出她的名字,那麽輕柔,卻又那麽緊張,像是生怕被拒絕一般,清亮的眸中一片忐忑。

她忽然便笑了,笑得淚水都盈在了眼眶,原來這就是被人在意,被人珍惜的感覺嗎?

這樣的愛戀情潮讓她覺得幸福,周身就像被暖氣緊緊包裹著,雖然或許會有透不過氣的危機,但卻幸福得讓人不想放手。

心裏有個聲音在催促道:接受他吧,你的心裏不是也有他嗎?隻是礙於女性的矜持沒有率先說破罷了,你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想要做趙淩的幹娘,除了喜歡這孩子,怕是也想能夠再見到趙紫陽吧?

季芙蓉垂下了目光,唇角卻微微上翹。

是啊,她的做法何嚐不是以退為進,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潛意識的作為下她便這樣說了,這樣做了,也因而逼出了趙紫陽的真心。

“芙蓉,淩哥兒也那麽喜愛你,留下來,留在我們父子身邊,不要再離開了,好不好?”

見季芙蓉久久沒有回答,趙紫陽的心情從緊張變得急迫起來,他輕輕搖著季芙蓉的手,期望她給出一個答案,即使這個答案或許不是他心中所想,也比此刻心懸在半空不上不下來得好。

季芙蓉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卻是抿緊了唇角,緩緩搖了搖頭道:“不行,我不能留下!”

趙紫陽瞪大了眼,震驚地看向季芙蓉,臉色變得青白,嘴唇微微翕合,連牙齒都在打著顫,良久,他才苦笑一聲,硬生生地逼出了幾個字來,“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這個傻子!”

誰知道季芙蓉卻是嬌嗔地看了他一眼,趙紫陽在自覺尷尬中還來不及收回的手又被她給一把握住,她唇角一揚,絢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五妹妹婚期在即,我自然不能留下,若是你願意與我一同去丹陽,那便更好了。”

季芙蓉此刻也有了私心,趙紫陽這般好,她想要第一個讓季老太太看看,而不是領到父母跟前,若是老太太首肯,那麽這次她便再沒有遺憾了。

與童家的婚事到底是讓季老太太傷心了,季芙蓉也覺得心中愧疚,若是她當初能夠再堅持一些,怕也不會是如今的境地。

但若沒有這一路的坎坷和風雨,怕是也沒有她此刻與趙紫陽的圓滿幸福。

人生果真是有失必有得!

“你……你……”

趙紫陽哭笑不得,可看著季芙蓉開心暢快的模樣,他卻是鬆了口氣。

他竟然沒有發現季芙蓉竟然還有這般活潑俏皮的一麵,讓他又愛又喜,欲罷不能。

“怎麽樣,願意陪我一同去嗎?”

季芙蓉眨了眨眼,清亮的眸中如有星塵閃耀,映著趙紫陽清俊的麵容,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和諧親昵之感。

有些人,或許天生就該契合!

趙紫陽揚眉一笑,握緊了季芙蓉的手,“卿所願也,莫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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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月堅持不下來了,這兩天寫得手都在抖,累得我不成人形,時速一千的我一天要寫一萬字確實傷不起啊,我膜拜那些天天萬更的妹子們,雖然書院的活動很誘人,但是也要量力而行,月試了下,確實吃不下之口菜,咱們還是能寫多少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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